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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夏楠,很高兴能在北京见到你
过了正月十五,顾辰西就开始忙碌起来,年前的一个case在法律文件上的一个小问题,却被外国佬抓了辫子,欧洲人最喜欢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做文章,垂死挣扎。由于他一直把法务上的一些事情委托给简默在美国的事务所,所以这几天就要和简默一起飞一趟美国。
临行前几天,叶祁突然给顾辰西打电话,寒暄几句,一直不着正题,末了才说,知道最近他事情多,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句话,一听他说要去美国,就顺着杆子说要给他饯行。顾辰西也没戳破他,只在这头应承着答应了,心里知道,给他饯行是个说头,想见见夏楠倒是真的。
那日,叶二少搞了很大的场面,把能叫的人都叫上了,也不知道是真为了热闹还是怎么的,结果连简家的几个姐妹都来了。夏楠和顾辰西到的不算早,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会所的最大包间里,几个人在打牌搓麻,还有几个在一边聊天喝酒,几个女孩子或站或坐地在边上,嘻嘻哈哈地聊着什么,餐桌上倒还没有人坐上去。叶祁正在和他哥叶礼聊着什么,尤心倒很安静地坐在边上吃水果,有时吃到觉得不错的也会用牙签叉一块送到叶礼嘴上,叶礼很自然地张嘴就吃了。
夏楠看着他们,由衷地感到羡慕,顾辰西在边上拖了拖她的手:“干吗呢看谁看得眼都直了!”
夏楠转头看他,见他一脸不满的神情,又回头看看尤心那边,知道他肯定误会了,反倒将错就错:“看叶祁啊,我都多久没见着他了,我得去跟他打个招呼。”
说着就甩开了他的手,径直往叶祁那头走,顾辰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然不可能把她拎回来,眼睁睁看着夏楠朝叶祁走去。聂铮在一旁早看到顾辰西拉着个女孩进来,清清秀秀的,见到这阵势倒也不拘泥,四处打量了一番,还松开了顾少的手往叶家两兄弟那头走,反倒我们顾小太子一脸不满的样子。
嘿!这可新鲜了,顾辰西这表情还真是多年不曾一见了啊!聂铮从女伴身边站起身来,走到顾辰西身后的时候,对方还一点没发觉他,一双眼睛直跟着那姑娘转。聂铮闷笑两声,才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膀。
“西子,看什么呢什么妞,劳你这么看着!”聂铮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去看那个女孩。
顾辰西听到他的声音,才转回身来,看他一副好奇的样子,像是真完全没认出夏楠:“怎么,夏楠也不认得了”
聂铮刚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听了顾辰西的话脸色都变了,吃惊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的确是认真的,没诓他的意思。这两天他的确听人说起夏楠的事儿,只是不知道他是没去在意关心还是怎么的,真没听说今天顾辰西会把个人给带来了,那……他不免眼神转了转去看简思尔她们几个姐妹的方向,正巧看到她正往他们这边来。
“辰西。”聂铮皱了皱眉,又调回眼神来看向顾辰西,余光瞥见简思尔越走越近,才不得不憋出了几个字,“你可想清楚咯!”
顾辰西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拍了拍聂铮的肩膀,就想转往别处去。才走了几步,还是被简思尔给叫上了。
“辰西。”简家姐妹今天的打扮都很夺人眼球,简思尔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天鹅绒长裙,不经意地在细节之处镶着些碎钻,配上她白皙的肤色和纤细的颈部线条,让她看来高贵的如同一只黑天鹅。几年英国求学的经历,让她在穿着上长进了不少,华丽得不张扬,却又让人不得不投以注目,“怎么这么晚才到早知道就和你一道来了,我呆得可无聊了。”
顾辰西见是她,便停下了脚步,笑了笑:“有些事耽搁了,你知道,你们女人换衣服一向慢,所以我就多等了一会才来。”
他的话说得含蓄自然,简思尔的脸色却顿时变了,刚才她是看到他挽着个女孩进来的,那女孩穿得很素净,但跟他站在一起却一点都不显形秽,反倒自然得默契。她当场就想冲上去,可简洁却一把拉住了她,她总说她太急噪,有些时候得先摸清情况才能行事。
刚才坐在一角的时候,简洁告诉她,她已经听说顾辰西把夏楠接回北京了,圈里的人现在知道的还不多,只是据说顾辰西已经带她见了叶礼他们几个。简思尔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脑袋都有种说不出的胀痛,要说她这人这辈子最忌讳谁,夏楠这个名字绝对名列榜首,如今就连听到她的名字都让觉得浑身不适,她不相信,顾辰西就真能把夏楠带来了。
可现下,顾辰西的话又如此明了,他岂是一个会等女人换装的男人,在英国的四年里,就连约他见个面,都得她死缠烂打的,这个女孩如果不是夏楠又会是谁呢
夏楠那边,她刚走近,尤心就已经看到她了,很是惊喜她今天能来,笑着叫她名字,拉她过来,叶礼也笑着跟她打了招呼。叶祁却坐在那只看着她,那眼神炯炯有神,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嗨,叶祁。”夏楠笑着,眼睛亮闪闪的,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自然。
叶祁却还是抬头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叶礼看到自己弟弟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背,拉着尤心站起来,说要给她去前台要点点心,尤心很知趣地没多话,跟着叶礼走开了。夏楠就坐到了叶祁边上的位置,笑盈盈地好象没察觉到叶祁的异样似的。
“哪个水果好吃”夏楠看了看放着的水果盘,转头问叶祁。她记得以前有什么好吃的,他总会背着那帮臭小子,偷偷地给她留下一点。
“我去看过你。”叶祁却没头没脑的冒出了一句。
“什么”
“我去看过你,前年,我刚从国防大学毕业,我去那个小镇看过你。”叶祁看着夏楠,她原本一直笑着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愣着看他,显然没想到他早就去找过她,可能这个世界上在此之前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曾经这么匆匆地去追寻过一个人。
“你正从学校走出来,那天的雨挺大,是那种夏天里的特大暴雨,我背着的旅行袋全湿了,我猜你一定不会喜欢那样的天气,也应该不会喜欢在那个时候看见我,或者一切跟过去有关的东西。所以,我就看了你一眼,就去了机场。”
“夏楠。”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这几年,过得好吗”
这句话实在是在无数狗血的重逢故事里出现过了无数次,好象在这种时候也只能问这么一个问题了,可夏楠知道,问这个问题的人不是别人,是叶祁,他是真诚的,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的。
“不好!”她朝他苦苦一笑,“你那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在我家门口或者哪里给我放下一叠钱就这么走了,现在才来问我好不好。”
叶祁看着她,突然笑了,以一种无限快的速度和无限轻柔的力量把她搂进怀里,大概整个动作才停顿了一秒,他就放开了她。
“我知道,那个小子会比我做得及时,你看,还是他把你给带回来了。我得谢谢他,夏楠,很高兴在北京能跟你再见面。真的……”
这段话叶祁说得很是平静,可在往后的日子里,每每夏楠回忆起来的时候,她总觉得那个时候的叶祁是无限深情的,这导致她后来怀孕的时候总会一想起来就去垂打坐在她边上的人,怪他不够浪漫不够温情,理直气壮地支使他给她按摩洗脚才肯罢休。
第五十章种子总会发芽
顾辰西明天就要飞去美国,但自从那天参加聚会回来,他对夏楠就很没好脸色,他无法接受夏楠居然在这么多人的场合跟叶祁进行了拥抱,即使夏楠完全是被动的,即使那个拥抱前后不到一分钟,但这个拥抱却如同一个病毒,经过他的瞳孔被无限放大地刻进了他的大脑皮层。
夏楠知道他这几天一直闷闷地,也不跟他计较,尽量避免与他产生正面冲突,但这个祖宗年岁长了脾气也是跟着长了。
“夏楠,这件衣服我不带,你给我换另外的。”
“夏楠,你把衣服放进行李箱前是不是根本没有熨”
“不行不行,我不喜欢这个行李箱,你帮我整个箱子都换了!”
……
夏楠很忍耐地一次次按照他的意思帮他准备行李,但却一次次地被退货,终于她的脾气也被磨蹭起来了,嘭地一声把整个箱子扔到地上。
“顾辰西,是不是不管我把什么给你放进箱子你都不满意!”。
夏楠的嗓子有些尖,当她卯足了劲把话喊出来的时候,的确是很有气势的,顾辰西也被她震愣地呆看着她,两个人对视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夏楠的眼神里带着电光火石。
“如果你能把你自己放进箱子里的话,我会很满意的……”
顾辰西无比真诚地回答,神色严肃而认真,夏楠却回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顾辰西直接一个箭步跨过行李箱,站到她面前,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腰,夏楠本能地用双手抵住他的xiong口:“你干吗”
“我要把你一起带去美国!”
“切!”
“你严肃点!”。
“……”
“夏楠,我会想你的……你跟我一起去吧!”
“你是去工作,我去干吗”
“提高我的工作效率!”
“哈哈……”
“严肃点!”
“……”
“夏楠……”
“好啦,尤心姐说舅舅这几天就会回国,我得安排他去见见妈妈。你乖一点,恩我每天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我……呜”
这场无理取闹式的谈判终于在顾少完全半强迫式地一个吻下被无声地结束了,夏楠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他才满意地松了松自己的环抱,看着她红仆仆的脸颊,眼神亮晶晶的,又笑着去轻啄她的嘴:“夏楠,如果你想我了,随时把我招回来。”
夏楠一直觉得,小说里这种桥段实在是不至于的,可当这个时候,顾辰西的话自然地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是真的想说,我跟你一起去,以后到哪,我都跟你一起。后来夏楠有一次听到一首歌,女歌手温婉的嗓音这样唱着:“跟他走吧,管他去哪儿呢。”她却真切地想起了,这天顾辰西说话的样子。
夏楠的舅舅尤润之,和她的父亲夏泽淳一样,是新中国最早的一批大学生,说起来,夏楠的父母能相识相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尤润之。
当年的夏泽淳在设计上很有天赋,被名师看重收在门下,而尤润之则是系出名门,在音乐上的天赋和造诣更不必说。两人在一次很偶然的大学生文化交流会上相识,虽然是不同专业不同地方的人,但却觉相逢狠晚,往来密切,后来夏泽淳和尤幸之之间的事就变得很是顺水推舟。尤润之到最后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反对妹妹和夏泽淳这样的人家来往的,只是为时已晚,妹妹有自己的爱情追求,父亲有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清高节cāo,他两边为难下,便选择了出国深造。
后来在国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和他一样是在国外留学的中国留学生,之后便长年定居在欧洲,八十年代后期又把父母接到国外,当时他还设法打听了一下自己妹妹的近况,知道她在夏家过得很不错,夏泽淳的仕途也一帆风顺,还有了个小女儿,他收到过妹妹给她寄来的小外甥女的照片,也把自己女儿的照片照着地址寄了过去。十多年时间,只有少得又少的几次信件往来,那个年代不比现在,国内外联系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到后来联系就越来越少了,甚至让他错过了六年前夏家的变故,让她们母女俩受了这么多苦。直到尤家的老先生和老太太双双去世后,他有意想回国和国内的亲人联系,才发现竟出了这样的大事。半年前女儿尤心回国,才又陆续带来了一点母女俩的消息。
对于妹妹尤幸之,他这个做哥哥的一直是内疚的,都说长兄如父,他却在她一次次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能站在她身边。落叶归根,人老便会思亲,妻子也很支持他回国发展,而且女儿也已经在国内成家,这次回来,他是说什么都要见见这两母女的,听尤心说起夏楠这两年的经历,她才多大年纪,好象把人家姑娘一世里要受的罪都给受了,他这个做舅舅的是怎么都觉得心疼啊。
下了飞机,从出口往外走,远远地便看到女儿的身影,正伸长了手臂向他招手,这次她妈妈没有一起回来,是为了帮忙交接在欧洲的一些事务,等一切办妥,他们一家就可以在国内团聚了。
虽已是花甲之年,但今天的尤润之显得有些兴奋,似乎当脚一沾上中国的土地,连呼吸都变得热切起来,长年旅居国外的华人一见到首都机场,总会有这么一种全身都沸腾起来的热切。这样的兴奋却在他看到站在尤心边上的女孩时被生生地遏止住了,她是夏楠,他一眼便能认出她,也许这就是血缘吧!她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样子,特别是那双眼睛,看似淡然,却隐着一股要命的倔强,跟他妹妹一模一样。
“舅舅。”还是夏楠先开口叫了他,这声舅舅直直地叫到人心里去。
“夏楠啊……”才说了几个字,尤润之的声音便哽住了,过了许久才伸手摸摸她脑袋,又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的样子,最终却只说了几声,“乖,乖。”
在尤润之的坚持下,尤心把车直接开去了军区总院,她看出她父亲的紧张,多年未见的妹妹,如今却重病在身, 可能连他这个最亲的哥哥都不认得了,这会是个怎样的重逢场面啊,谁都不敢想象。
他们进病房的时候,尤幸之正睡着,在北京的这段时间她的病情很稳定,醒着的时间也正在恢复加长,夏楠不厌其烦地向舅舅解释着母亲现在的状况。这个在数万人音乐厅演奏钢琴曲都能坦然接受观众如雷般掌声的著名音乐家,却在这一刻,泪眼婆娑,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妹妹,什么话都说不出,只一个劲地掏出随身带着的白色手绢,暗暗地抹眼泪。
这场重逢很安静,但再大的安静,也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有些疮口是不能掀开的,埋下的种子总会发芽,人也总会被鬼使神差驱使,在还没有失去更多之前,总会想向别人讨回之前所拥有的。
夏楠有时候会想,是不是那天亲眼看到舅舅见到妈妈时的场景,那种没有声音的默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才让她萌生了那样的念头让她忘了老校长教给她的那四个字,多年前,雍和宫的老僧人也曾告戒过她,可她却一次次都学不会,学不乖。
第五十一章原来,一切都不曾遗忘
顾北是个寂寞不了的人,春节假期过了,大家都忙着开始工作,她却说想在中国休假上半年,暂时不回欧洲了,这话把顾家的两老给乐坏了。可这丫头哪是静得下来的人,整天给她几个哥哥捣乱,要他们给她找好玩的,时不时地就组织聚会,弄得顾辰东都苦笑连连,顾老太爷还给他发了命令,只要不违法乱纪小北要什么就给她,难得她想呆在国内,你们几个都给我好好看着。
顾辰西这段时间一直在美国,偶尔飞欧洲,夏楠本来可以乐得清闲,多陪陪妈妈,可顾北一个电话,就说明儿要她到某某会所,要正装出席,要求还挺高。下午的时候正好周生生来电话约她逛街,她马上就答应了。
两人在商场里绕了半天,喝下了三杯奶茶,跑了n次厕所,可袋子里还是空空的毫无收获,两个女人很不甘心,总想收获一点战果,把手里的奶茶杯子扔进垃圾桶,杀进了某名品店。这家的服装走高端奢华路线,夏楠并不欣赏,可现在是为了赴顾 大 小 姐的宴,只得大出血一回,只是不能选这个牌子的上层服饰,即使这样她那张薄卡里的数字还是紧巴巴的。
生生转了一圈,帮她选了选,其实夏楠的身材很好,皮肤也白,穿衣服很上身,是个不错的衣架子。夏楠偷扫了一眼挂牌,暗暗斟酌,她的神情却早就被跟在后面的店员看见,虽然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心里却已经很清楚,这不可能是什么大客户。
夏楠最终选了一件黑色的小礼服,都说了穿黑色永远不会错,她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生生坐在沙发里翻杂志,店员给她拿来咖啡的时候她连连摆手,她已经喝了三杯收费奶茶,实在喝不下这免费咖啡了。
夏楠在试衣间里拉拉链,却听到外面好象有什么说话的声音,是个女孩的细长嗓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她拉好拉链开门出去,看到生生正在和两个人说话,都是侧面对着她,她看不清楚那两个人,便走了过去。
“生生,遇见熟人了”夏楠笑着走到她们跟前,转头看那俩人,这一看确实让她有种从头凉到脚的感觉,不是害怕或是惊吓,确确实实只有意外,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简思尔和顾辰西的母亲贺郁兰。
四个人站着均是一愣,那两人也是刚刚进来,估计是简思尔认出了周生生,毕竟以前是一个高中的,简思尔又老喜欢往她们班跑,认得也不稀奇。
“简 小 姐,实在不好意思,这衣服就只有这位 小 姐身上的这件了。”店员走过来适时地打断了几个人之间的奇怪气氛,可一转头却又对夏楠说,“这位 小 姐,您看,您能不能试试别的衣服简 小 姐是我们的会员客户……”
店员的话说得很委婉,且在一个尴尬的地方就及时的停了下来,让夏楠自己想去,夏楠没有马上回答她,倒是很礼貌地向贺郁兰点了点头:“阿姨,您好。”
“哦……是,夏楠吧”做了那么多年的顾家媳妇,很多场面都见过,贺郁兰也只是微微地一停顿,便笑着看向了夏楠,还伸手抚了抚她的肩膀,“都长那么大了呀,我都快不认得了。”
夏楠只得笑了笑,简思尔至此一言未发,站在贺郁兰的身边,挽着她一只手,笑容乖巧却略显僵硬。
“是啊,很多年没有见到您了呢。”夏楠顺着贺郁兰的话回应,落落大方,倒显得站在对面的简思尔有些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周生生都在心里奖给夏楠一朵大大的红花,这丫头还真是越惊悚的场面就越镇定。
跟贺郁兰打完招呼,夏楠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去跟店员说:“这衣服我不要了,我的钱没带那么多,实在不好意思,我马上换下来。”
这话说得从容自然,一点都没有钱不够还试人家衣服的尴尬,那店员也只得点了点,还要谢谢夏楠的相让。
贺郁兰把夏楠的举止看在眼里,心里禁不住想,难怪她们家那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臭小子,会那么多年都只对她心心念念的。夏家的这个姑娘从前就让她印象深刻,如今家里发生那样的事情,这几年来想必也吃了不少的苦,可今天这场面,却依然不卑不亢,能有这份气度,看似淡然,但骨子里的那份韧劲儿怕是这辈儿的女孩里没几个能比的。
夏楠的话说到这步,倒显得简思尔小家子气了,再不说话她都可以察觉出贺郁兰神情里对夏楠难掩的赞赏了。
“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件。”简思尔转过去交代店员,“下次有新货了再通知我,帮我留下了,我不喜欢别人试穿过的。”
这话听起来倒像个 大 小 姐的口气,只仔细一琢磨却反倒失了风度,周生生扑哧一声笑出来,压着声音在夏楠耳朵边上说了一句:“别人试过的衣服都不要,怎么别人用过的男人她倒接得起劲。”
周生生的声音不响,简思尔是绝对没有听到的,只是她看到周生生跟夏楠低笑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心里就更是恼火了,她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她们就老是这样,把她当不存在似的,却明明在说她的坏话,她还一点不好发作。
夏楠从试衣间出来,看到简思尔的脸,心里似乎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两边的人在名品店的门口分开,临别前贺郁兰还客气地让夏楠到家里玩,好象完全不知道如今她和顾辰西的关系似的,夏楠也只得不点破,当着简思尔的面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起她给母亲介绍医生的事情,也就没有就此表示感谢。
从商场出来,天色已暗,夏楠的情绪却莫名地低落起来,生生有些不名所以,夏楠却只说让生生陪她去后海的酒吧坐坐。周生生在大学工作,平时有的是休闲时间,大学生的思想动态兴趣爱好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问她哪儿好玩,哪热闹那是绝对问对了。一上出租,她就给师傅报了个酒吧名儿,车子一路向后海进发。
周生生知道夏楠不喝酒,可今天进到酒吧里,这丫头却直接给自己点起酒来,她拦都拦不住。其实夏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今天她的表现应该让自己很满意才对,可心里那个原本被自己逐渐遗忘的大洞,却在这一刻空空地开始灌起风来,空冷的感觉,让她急需东西来麻痹自己。
她的酒量极小,而且容易过敏,一喝脑袋就开始晕忽忽的,可神智却异常清晰,只是像突然跳脱了现下的时空,回到了很多年前,一切都没有过去,一切都不曾遗忘。
那年父亲突然出事,夏泽淳是在半夜里突然被带走的,母亲和她都在场,尤幸之当时还相当冷静地给夏泽淳的机要秘书滕森打去了电话,谁知那头已经关机,看来也已经被带去问话了。夏楠看着好象空得有些冷寂的家,突然对妈妈说,给哥哥打个电话吧,让哥哥回来
尤幸之却马上否决:“不能让你哥哥回来,就算这里出了什么事都不准告诉他,楠楠,你爸爸之前想让你也出国,就是不希望这里的事连累到你们,现在你没来得及走,绝对不可以再让你哥哥回来,知道吗”
夏楠听得目瞪口呆,难道这一切妈妈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一直没能拦住,到后来竟也只能纵容,看来父亲的问题绝对不只是她看到的那样,远比她以为的要严重很多。
夏楠听母亲的话,没有在哥哥打来电话时透露任何家里的情况,哥哥问起爸爸时,也都是搪塞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还是知道了,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北京。那个时候的她只顾着自己都来不及,根本无暇去体会哥哥的心情,后来夏楠想起来,总觉得那个时候的夏梓应该比自己还要无法接受,爸爸出事,他是最晚知道却是要最快接受的,那时候的夏梓也不过二十出头,可哥哥却做得很好,把他作为一个男人对家里的责任一一承担下来。
父亲在里面不被允许探视,哥哥却想尽办法去见了父亲一次,母亲和她都没能陪同。回来后哥哥显得很平静,几天之后,哥哥突然来问她,是不是之前就知道爸爸的事,是怎么知道的。她把自己之前看到的告诉了哥哥,夏梓马上从她的话里听出了那个保险箱就是他要找的东西。夏楠追问他,夏梓犹豫了好久才说,父亲一直是个谨慎的人,对每一笔钱的来去都会记账,这件事里涉及的已经不仅仅是父亲一个人了,现在他必须替父亲找到那本帐本,很有可能就在家里的保险箱里,但他现在不知道密码。
夏楠听了很是惊讶,却异常坚定地支持哥哥去找出帐本,至少要弄个明白。
那天下午夏楠突然接到了简思尔给她打的电话,约她在一个地方见面,简思尔的语气听来很镇重,当时的夏楠知道父亲的事外面已经有很多人都在传了,难道简思尔从她父母那里听到了什么要来告诉她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提早了一个小时就从家里出发去了那个地方,其实那个时候的她真的是被接连的事情冲昏了头,简思尔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告诉她呢坐了一个下午,她都在跟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甚至还问她去英国留学的事。
那个下午下了很大的暴雨,天色暗得如同晚上,其间简思尔去洗手间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还是和她东拉西扯,夏楠有些不耐烦了,却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妈妈从家里打来的电话。
也就是在那个下午,哥哥出了事。夏楠是冲出去的,那天的雨真的很大,哥哥的车子前半截直接被撞扁了,撞击的力量是从驾驶座这边直接冲上去的,而哥哥正坐在里面。尤幸之看到现场,当场昏了过去,夏楠却是天旋地转一直呕吐。
她跟着救护车被送到医院,却接到电话,父亲在里面畏罪自杀,只留了六个大字:“自作孽不可活!”
她实在无法接受,一个下午,她接连失去了两个至亲,一场暴雨像是一下子冲走了她的一切,她冲进医生的办公室,随便找了个垃圾桶就开始干呕起来。
周生生把夏楠扶出酒吧,看她冲到边上扶住一棵树干就一阵狂吐,吐到胃里都吐空了,她却还在干呕着,好象要把胃酸都吐空了才罢休。
这天生生把她扶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她全身无力,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生生在帮她盖被子,还神神叨叨地骂了她两句不知道什么,过了很久才听到她关门离开的声音。没多久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上开始痒了,被迫着睁开眼睛,脱了衣服,看到身上一块块红斑,突然想到六年前的那个夜晚,鬼使神差地翻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码,拨出去了却不知道自己拨的是谁的电话,直到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夏楠”顾辰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你那都多晚了”
夏楠突然觉得这个声音好听得要命,好听得让她说不出话来,只想听他的声音,可鼻子却越来越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她却只能“呜呜”地发出一些声音,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在说是什么。
“夏楠,怎么了怎么哭了”顾辰西听出她在哭,语速变得有些快,“出什么事了怎么了,别哭了,有事就告诉我,恩”
“呜……”夏楠听到他的话,却是不再顾及地号啕大哭起来,像个孩子似的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哭得气都喘不过来,顾辰西只能在那头干着急,起先还问几句,后面就只能静静地听她哭,叹着气,偶尔懊恼地发出个单音节。
夏楠哭得觉得自己都没法控制,对着手机嚷了一句:“你怎么……不回来!你……跑哪去了啊!呜……”
这个电话后来是怎么结束的,夏楠毫无印象,好象自己哭累了就睡着了。第二天她是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吵醒的,一看闹钟时间居然已经是下午了,她不知道是谁来找她,只得起来穿上衣服。匆匆忙忙地去开门,却看到一个人风尘仆仆地站在外头,一身清冷,夏楠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的焦急的怒气。
第五十二章 顾辰西,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
夏楠看到顾辰西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穿在身上的衣服因为长时间的飞机,下摆处显出几道皱折,他的两手都是空空的,一件行李都没有,表情克制眼神炯炯地看着她。夏楠穿着睡衣站在门框里,愣愣地看着这个从天而将的人,突然觉得什么都不想再掩饰,什么都不要再忍耐了,脑袋还没决定,肢体却提早一步,直接扑进那个人的怀里,连个缓冲都不给他,生生地让他承受住自己所有的重量,挂住他的脖子,仰起脑袋就去亲他。
顾辰西原本还在不满,昨天晚上听到她在电话里嚷嚷,就直接用了私人飞机连夜赶回来,私人夜间飞行需要审批,前前后后调度了半天,到北京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他心里的担心却一点没减。却没想到一敲开门竟看到了一个宿醉的女人,眼睛还红肿着,明显是昨晚哭得太凶了,可身上却满是酒气,衣服和头发都乱糟糟的,妄顾他一路着急的赶回来。
还没等他发作,这个丫头倒变得聪明,猛扑进他怀里,一点不含糊,他的手本能地去接住她,可还是想训她几句的,谁知道一低头,这丫头竟直接凑过来就亲住他的嘴,嘴角还美滋滋地挂着笑。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在自己家门口一阵猛亲,夏楠的手扣着他的脖子,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空气里初春的寒意,可他的唇却是炽热的,夏楠开心地咧着嘴笑起来,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就跟小时侯一样。
“嗨,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回来了”夏楠笑嘻嘻的声音里,颇有些挑衅。
顾辰西显然不满意这个连亲嘴都不专心的家伙,他的欢迎吻还没结束呢!夏楠被他一把抱起来,楼道里有飕飕的冷风,她只套了件睡衣,他直接把她抱进屋里,用脚把门踹上。
“你说呢是哪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半夜哭鼻子把我招回来的”
“哼,不是你说的吗我随时可以把你招回来!”
夏楠好象突然要证明她的权利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张嘴就去咬顾辰西的嘴巴,她咬得不重,顾辰西却不肯放过她,咬着咬着就又缠在了一起。他把她托高了抱起来,好让两个人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夏楠的手圈着他的脖子,腿圈着他的腰,顾辰西吻到她耳垂的时候,一边舔舐一边低沉着声音说:“嗨,我的小考拉。”
夏楠咯咯的笑,觉得他把她吻得痒痒的,那种感觉好象又回到了那个热躁的夏天。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就进了房间,夏楠的床上,被窝还摊着,顾辰西却直接把她压了上去。她的身后是软陷进去的床,身前却压了一个一百八十几公分的男人,可夏楠还是在那没心没肺地笑着,她今天好象特别开心,就是从看到顾辰西的那一刻开始的。
“把我骗回来你就笑恩”顾辰西咬她的鼻子,她的酒劲向来来得快去得慢,现下两颊的地方还有些微微的红。
他明明一晚上没睡,又连夜长途,可看着身下的女人却一点没有疲惫的感觉,只想把这个从来都不听话的女人给真真实实地收服了,他发现自己好象从很久以前开始心里就想着有朝一日,这个女孩,这个女人,能真正的成为他顾辰西的。曾经一度他以为他得到了,但事实上她却选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现在他好象又有了那种感觉,那种快要得到她的感觉,可伴随着的却是隐隐的不安,就像对曾经过往的一种条件反射。他讨厌这种感觉,男人血液里最本源的欲望,让他想要现在就收服了她,立即,马上,刻不容缓!
夏楠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他的手在她身上摸索,她任他做他想做的,腿还是环在他的腰上,一点不躲避去感受他,她喜欢他刚才叫她小考拉的时候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带着痞气,却让人着迷。夏楠热情地回吻他,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xiong口,认真地帮他脱去外套,再去仔细地解他衬衣上的钮扣,他却有些不耐烦了,只想把她拉到他面前来,夏楠只得一边解着扣子,一边接受他的吻:“别,别急,让我帮你解开……”
衣物坦然的那一刻,他们谁都没有错过从他xiong前坠下的那一枚晶莹,小小的玉锁在灯光下散发着灼人的光泽和炽热的温度……
如果说原来的顾辰西是初次狩猎的小兽,如今的他却是一头成年的豹子,有着足够的体力和精力,去研磨自己的猎物。他掌控着一切地进程,把握着节奏。时而如暴风骤雨,让夏楠难以招架,只得跟着他一步步地失去自我,放纵彼此。时而他却像故意在折磨她,碰到某处就绝不放过,虽然时间整整过去了六年,可那一夜的记忆却从来没在他的脑海中消失过。他曾花了一夜的时间去研究她的身体,见证她的蜕变,如今他就像在验证自己的记忆,抛去了那一夜的紧张,身体和精神都莫名的亢奋。夏楠好象突然有些害怕面对这样的他,在他快要进入的时候,带着楚楚动人的眼神看着他:“轻,轻一点……”。
“乖,放松一点,恩楠楠……宝贝儿……”顾辰西吻着她,舒缓她的紧张。
她整个人都像氲着水气一般,尤其那双眼睛,水墨一样,拌着他的动作,皱眉、疼痛、隐忍、纵容、契合、呻吟、沉湎……奇异的是,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闭起眼睛,一直和彼此默默对视着,好象都想看到当彼此最最密不可分的这一刻,他们会是怎般的模样。她看到他的眼睛都快要灼烧起来了,原本晶亮的眸子,变得异常生动,好象这一刻对他来说,全世界也不过只是一个夏楠而已。
这个傍晚好象时光倒流,没有停止没有克制,他变得越来越有力,她变得越来越柔韧,夏楠看着把她抱跪在床上的顾辰西,好象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体还能摆出这样的姿态,妖娆而诱惑,她却忍不住伸出舌头去舔舐他xiong口的汗液,亲吻他的下颌,他的下巴已生出一些细小的胡渣,舔在舌头上麻麻刺刺地,伴随着身体的快感,有种奇妙的舒畅。
“你……在调戏我……恩”顾辰西身下的动作不停,却也没漏掉夏楠调皮的反应,一边亲吻她的脖子,一边呵着气,他看到她把他的玉锁含在嘴里,然后转过头来亲吻他,温润而沁凉的感觉在唇与唇之间滚动。
他们好象很喜欢这种互相逗弄的感觉,每每来临的时候,夏楠就在他身下又咬又挠,顾辰西闷哼着,夏楠的动作却让他的来得更刺激而猛烈,也许全世界都只有夏楠会在这种时候还无意识地刺激他,只有这个丫头,这个磨人的丫头,所以,他怎么都不可能放过她,绝对不能。
不知道是不是想把这六年的时光都补偿了,谁都没计算他们到底做了几次,顾辰西只在睡过去之前想了想,要是过去六年他们一直在一起,老爷子的重孙子准早就出世了,这个想法以至于他入了睡嘴角都还微微上弯着。
原本这晚应该睡得很沉,可半夜的时候夏楠却醒了,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因为渴,她没有下床,也没有开灯,只从顾辰西的手弯里把自己绕出来,然后裸着后背坐了起来,在漆黑一片中,用双手抱着双膝,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累,真的好累……
被子被掀开了一半,顾辰西很快就觉得冷,伸手摸向旁边,枕头上什么都没有,他睁开眼睛,却在窗口渐渐透进的隐约月色里看到夏楠光裸着后背坐在边上。
“夏楠。”他边叫她边坐起身,用被子把她裹起来,“怎么了怎么醒了”
夏楠慢慢地从膝盖上抬起头来,看向顾辰西,过了很久才开口,嗓音异常沙哑:“顾辰西,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
第五十三章不会心软
夏楠说,顾辰西,我们做个交换。
顾辰西却没有答话,只是摊开了大被子,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然后用被子把两个人都包裹起来,就像一个大大的蚕茧,密不透风,里面只有他们两个。
夏楠在他怀里,她说,她知道,那天是简思尔约她出去的,也是简思尔打电话告诉夏梓她和她在一起,夏梓的车是在来找她的路上出的事。等他们在医院处理完一切,夏楠和母亲一起回到家里的时候,整个屋子都跟被抄过家一般,她只是呆愣了片刻,就匆忙地跑去爸爸的书房,结果保险箱大开着,整个书房的书和文件扔得到处都是,保险箱里面却空空如也。她无从知道哥哥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本帐簿,只在自己的手机未接电话里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是来自夏梓的,而她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错过了那个电话。
一切都模糊得不可辨别,最后和她们母女两见面的人是个中年男人,他交给他们一个信封,里面有五万块人民币,他告诉她们他和她父亲以前共事过,如今正在接手调查这个案子,他劝她们还是趁早离开北京。那个时候的夏楠是尖锐的,她问他是代表谁来说这些的,那人含糊其辞,只说如果相信他,就赶紧离开。夏楠不甘心,偷偷跟着那个人的车,却发现他离开夏家后就直接去了当时还在北京任职的简修明的家中。
对于简修明这个名字,顾辰西并不陌生,他是简思尔的父亲,简默的叔叔,当年是中纪委的红人,却在五六年前突然辞去所有职务,跑去南方经商,如今简家的事业做得很大,朝中有人,简修明本身又深谙修为,生意做得好并不稀奇,顾辰西的二伯如今就和他往来密切。
夏楠说,她能知道和记得的就只有那么多,之后母亲就就坚持要离开北京,到了南方后,连母亲都变得神志不清,原本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回北京了,可是……
“顾辰西,你既然把我带回来了,你想怎么着都成,我就是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夏楠瞪红着眼睛看着他,眼里是一种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决绝!
顾辰西刚听她说的,心里也是有些意外,难怪他们在各个方面查了那么久都没什么大收获,这事涉得深,又过去了那么久,如果不动用一些力量,没人会想去趟这趟混水,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栽进去。这段时间来他不是没想过从夏楠这儿问出点什么来,但却一直顾及着她的感受,告诉自己夏楠不说,他就不问。只是现下夏楠这最后一句话,着实把他给惹恼了,什么叫“你想怎么着都成”,她认为他是想把她怎么着了,几个小时前,他们还那么亲热,却没想她是这么想的,怪不得才把他一招回来,就热情地不像真的似的。
可夏楠的眼神里除了那份不顾一切的决绝,却又隐藏着一丝只对他才会有的期待和信任,就算做交易,他好象也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了。顾辰西的心里一阵酸楚,复杂的让自己都摸不清头绪,是恼恨她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当成了交易,还是欣喜她最终想到要信任的人还是自己
他抿着嘴看了她许就,才缓缓地说了一句:“好,我答应你!”
之后的日子,平静如水,无风无浪,夏楠照常每天都去医院呆上一段时间,然后回来料理家务,偶尔和生生出去逛街,有时候尤心会陪着舅舅去医院看尤幸之,夏楠还被她约去听了几次音乐会。夏楠对这个表姐着实又羡慕又喜欢,她身上有着自己小时侯对于女孩子长大了变成公主幻想里的一切憧憬。她会拉大提琴,姿态优美,琴声悦耳;她有一个特例独行的英文名字ula,据说是海洋宝石的意思;她在大学里主修珠宝鉴定,音乐是她最大的业余爱好,却因此进了皇家乐团……可是夏楠最终却认命了,就在跟着尤心去听了两次音乐会之后,就在听到她和叶礼讲电话时,随口就能说出一长串的专业珠宝名词的时候,夏楠想,也许她就是她,而自己也是独一无二的。
简宁和顾北也会约她喝个下午茶什么的,只是每每面对简宁时,她才有些犹豫,失去父亲的滋味她亲身体验过,虽然这么多年来简宁对那个家从未表现出过什么热情,可她还是无法想象如果她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或是简家真出了什么事,她会怎么做。
顾辰西依然有忙不完的事,两人之间再没说起那晚的事情,好象从来没有过那样的约定,夏楠也不过问他是不是真的在帮她做些什么。该聊天的时候聊天,该亲热的时候亲热,晚上搂在一起睡觉的时候他慢慢习惯于在她睡前给她热一杯牛奶,然后再在床边放一杯清水,她有时候会睡得很不安稳,浑身出汗,一醒来就要讨水喝。夏楠说她习惯了一个人睡觉,不喜欢被人抱着,好象自己是电热毯似的,其实顾辰西想说,她身上总是怎么捂都捂不热,他才是真的在做电热毯才是。
周五的时候夏楠问顾辰西晚上想吃什么,她今天要去趟超市,冰箱里的东西快没了,他这个小太子爷是只管伸手拿的,从来不会去过问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顾辰西想了半天,只说了一道酸辣土豆丝,夏楠心想倒还不难养活。刚来的时候顾辰西就塞给她一张信用卡,她自己身上带钱的时候就用现钱,不够了就刷卡,只在买自己的东西和妈妈的东西时她始终坚持用自己的那张薄卡,她不想欠谁的,就算求了他什么,她也会谈好交换的条件,不会乱用他的东西。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辰西吃着酸辣土豆丝,嘶嘶地吸气:“你故意的吧!整瓶辣椒都倒里头了啊!”
夏楠在边上笑笑,吃自己的鲫鱼豆腐汤,妈妈喜欢吃鱼,她虽然生在北方,却也从小吃惯了清淡的南方菜。顾辰西无法,这两年夏楠的修为的确高了不少,要说以前他们俩就是两个爆竹筒,现在他还是爆竹筒,可夏楠却已经修炼成了沾水的棉花,经常对着他一个笑容就直接把他熄灭在摇篮里,她好象已经越来越能掌握怎么在短时间里控制住他的情绪了。
他只得吃一口菜就往嘴里扒拉三四口饭,把碗里的饭吃完了,还是觉得辣,又从她这里盛了一碗鱼汤,咕噜咕噜喝下去,才觉得好些了。夏楠还是细嚼慢咽地吃着,顾辰西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简修明这两年在南方的确做得不小,深圳和海南的房地产都被炒起来了,我二伯和他的合作也不少,叶礼那边有好几块地,倒是不错的饵。”
夏楠没想到他真的去查了,而且目标那么明确,连他所有的计划都和她和盘托出,没有任何隐瞒地全告诉了她,这里不仅有顾家的二伯,其中当然还隔着一个简默,顾辰西真要做什么动作,并不见得会顺顺当当,弄得不好落人口舌不说,给自己树敌,栽个跟头也不一定。夏楠低着头扒饭,顿了很久在发出了一个“恩”,表示她都听到了,她承认经过那么多事,自己的心已经变得很硬,在这件事上,她有些不顾一切,置很多人的安危不顾。
顾辰西却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边上,把电视打开了,管自己看起时政新闻。夏楠默默地吃着饭,她不敢开口让自己说什么,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阻止他,她忍了那么久,终于有勇气去做这件事,她不会允许自己心软。
这天夏楠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顾辰西在书房里跟人打电话,回到房间的时候夏楠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没有吵醒她,洗完澡才轻轻地睡到床上,夏楠面朝床沿睡着,整个人都背对着他,他把水杯放到她那头的床边,才轻轻地把她拨进自己怀里,抱住她,在她耳边叹了口气:“夏楠……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愿意,你别这样,恩”
夏楠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可他的声音带着轻软的语调,却让她眼眶发热。
原本他们都以为这会是一个平常而漫长的夜晚,但午夜时分的电话铃声却让两个人都惊醒过来。顾辰西接起电话,只听到那头一个冷静而职业的声音:“是夏 楠 小 姐吗您的母亲十五钟前突发性脑出血,现在正在急救,请您马上来医院。”
夏楠没听清顾辰西对着电话说了什么,只看到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时候,神情是无比镇定的,然后他说:“夏楠,你妈妈出事了,正在抢救,现在我们得马上去医院。”
第五十四章 她可以吗
尤幸之突发性脑出血,进了icu,医院给出的方案,一是保守治疗,靠药物和人体的自我吸收修复,让脑中淤血消散,一是尽快进行手术。医生认为,尤幸之年纪已经不小,而且身体状况并不理想,第一种方案治疗并不可行,但如果进行手术,成功和失败只能是一半一半。
“如果手术失败,会怎么样”顾辰西看了看夏楠的脸色,才替她问出了问题。
“植物人乃至脑死亡。”医生把底话交出来,应该说,在脑外科的领域,如果他这么说就没人会给第二种答案。
夏楠站在边上,眼睛盯着一侧病房的门,他们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顾辰西伸手圈住她的肩膀,她匆匆地跟他上车来医院,身上只穿着一件薄款的羊绒杉,三月底的北京,医院的走道上,冷风飕飕。
“让我考虑一下。”夏楠哑着嗓子,嘴里和喉咙都是苦涩的味道。
医生点了点头:“好,不过要尽快,如果出血点再扩大出血,手术成功几率就更小了。”
交代完这些,医生转身便离开了,他也是半夜接到医院电话赶来的,幸好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了一点,也要给病人家属多一点时间来接受现实。
夏楠这几天几乎整日整夜地守在医院里,icu病房每次进去都要做无菌处理,一天也最多只呆一个小时,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坐在监控室里隔着玻璃看着妈妈。现在她是真的只能坐着看看了,突然有种很无力的感觉,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每当自己要做一个决定,老天都会用另一种形式来告诉她,她不可以要那么多。
顾辰西眼看着她话越来越少,人也变得越来越沉,他知道从六年前开始,夏楠的世界里她妈妈就是她的全部,她现在要承受的几乎就是她能承担的全部极限。
海南那头的地皮果然被简氏看中,正在和叶氏接洽,顾辰西约叶礼和简默见面,简默听着两个人完全不顾及他这个简家人在场,大谈扳倒简氏的打算,不免冷笑两声:“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应该防着点我啊”
那两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谈话。外面的人可能不知道,但在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晓得,简家的老爷子是共和国法政界的泰山北斗,从四九年临时宪法的制定到八二宪法的施行,简老爷子几乎是新中国修宪史的活化石,退下来前一直都驻阵在国家司法部。
老爷子一生刚正不阿,膝下一女两儿,大女儿简玲并非亲生,但却是老爷子曾经老战友的遗孤,后来又嫁到了顾家,在简家很有长姐的地位,老爷子对她和对两个儿子完全不同,有些事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可对待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却不同,老爷子自己一生都为国家的法政事业作贡献,对自己的儿子要求亦是如此,大儿子简修政秉承父业,一路平步青云,升至总检察长。简修政下面一双儿女,大女儿简洁专攻国际法,是老爷子和老太太最满意的长孙女。孙子简默是简家小一辈里唯一的男丁,老爷子平时要求严格,但这个孙子也确是他的心头肉,人在外面再怎么大公无私,但对这个小子他还真不得不另眼看待,只因这小子着实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之前简默完成了美国的学业后不肯回国,坚持自己在外面闯荡,老爷子一反常态的没有疾言厉色。这小子脑袋聪明也争气,几年时间开起了规模不小的全球性事务所,横跨法律、会计、证券等多个行业,身价不容小觑。
正因为如此,简家两房儿子之间嫌隙甚大,老二简修明一直觉得父亲对大哥过多偏袒,二媳妇也是个喜欢在边上煽风点火的。老爷子无法,给他安排了去美国任领事馆法务要员,谁知两年不到的时间,他却在美国传出了一段绯闻,还给老爷子抱回了个私生的孙女儿,老爷子一气之下不再过问老二的事,几年下来简修明在政途毫无前景,对自己的哥哥更是多多猜忌。后来索性放弃了政途到南方去经商,这下倒是如鱼得水,毕竟出生高官背景,几年下来简氏已经是国内叫得响的几个大企业,近几年在房地产上赚了不少,有人就在背地里说这个简修明在北京的时候就和政府管地产这块的混得熟,难怪现在顺风顺水成这样。
老爷子却对儿子从商颇有微词,本来这样的人家就怕落个“官商勾结”的名头,简家老二根本就是一意孤行,他做得越好老爷子就越不给好脸色看。至此,简家两房之间的关系,自是大家都明了的事。
简默向来是个不爱念情分的人,他和他姐姐不同,简洁经常跟他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简字,上一辈的恩怨不要延续到他们这一辈来,他却没有这份心。简宁他就不说什么了,那样的身世也不是她能决定的,这几年她在那个家里,也是受了那两母女不少的气的。这几天听西子说的一些,他那个堂妹简思尔的那些弯弯心思可不会比她爹妈少。所以虽是一个姓,但从小他就看惯了家里的明争暗斗,叶礼和顾辰西自然是了解他的,这次的事他不倒打一靶已经算很给他小叔面子了。
他们这头的动作开始了,那头不会没有一点反应,鱼儿甚乖,顺着鱼饵上,别怪简修明多年的老狐狸都会上钩,只这帮太子爷本就是精怪的人,这次更是下足了本,商场上利字当头,很容易就冲昏头脑。
夏楠正在医院里陪妈妈,顾北和简宁知道了她妈妈的情况,两个人轮番着来医院陪她,舅舅也是每天都会过来,夏楠看着他似乎比刚回来那几天憔悴了好多,实在不忍心,就让尤心劝劝他,他也年纪大了,别每天都来了。尤心却摇了摇头,她知道爸爸的心意,多年分隔的兄妹,见到了却发现对方时日无多,这种时候谁能劝得了
尤心倒是比较担心下难,上次来的时候跟她说起好像叶礼要去趟海南,隐约说起跟顾辰西有什么瓜葛,但夏楠的心思完全不在,也没听清楚。夏楠知道这两天顾辰西一定很担心她,却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些什么,其实她也会觉得很累,只是这两天她的脑子里已经无心再去考虑他们俩的事情,只希望妈妈能度过这一关。幸而医生说出血点已受到控制,尤幸之的情况还算稳定,如果能够醒来,就可以度过危险期了。
夏楠正想着什么,手机突然响了,icu里不允许使用手机,她赶紧跑到外面接电话,却怎么都没想到给她电话的会是顾老太太。
夏楠推辞不得,只好到约定的地点见面,是个很幽静的茶室,这种地方普通人家是不会来的,四面的景致只为了这一处小木茶室而建,走进里面就听到阵阵不成调的古琴声,夏楠想一定是顾北也在。果不其然,进去就看到了在哄她奶奶开心的顾北。
“哎呀,奶奶,这把古琴是不是坏了,怎么我都弹不好!”顾北曲不成调却还要找理由。
顾老太太拍了一下孙女儿的脑袋:“你这丫头,从小就没耐心学东西,这可是唐琴,你要给弄坏了,我看你拿什么陪给我。”
夏楠早就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想来从古至今,中国的文化里都是商不如官的,利欲熏心的事是官家不屑的,却处处都是堆出来捧出来的贵气,夏楠虽见识不广,但也知道唐琴的市值,顾家是绝不会卖了这琴的,也就让小北那么瞎胡闹地弹着玩罢了。
“顾奶奶!”夏楠对着老太太唤了一声。
“夏楠啊!”顾老太太听到声音朝夏楠看过来,“啊呀,真是小南瓜啊!快过来快过来!”
夏楠脸上挂着笑走了过去,老太太见着她很激动,问这问那的,把个顾北冷落在了边上,顾北倒不觉什么,知道奶奶有很多话跟夏楠说,托了个词说想出去边上走走,就跟她奶奶告了假。
夏楠坐在老太太边上,陪她喝着云南普洱,老太太跟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
“小南瓜啊,这几年,你不容易啊。西子能把你找回来,我很高兴,真的……我是真高兴啊!”顾老太太打小就喜欢这丫头,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都变了,但要说这份感情,夏楠还是相信的。
“奶奶。”夏楠放下手中的茶盅。
“乖……”老太太拉过她的手,眼眶有些湿意,“你别怪奶奶,当年的事……哎……”
夏楠无声地低着头,握着老太太的手,过了好一会老太太才又道:“如果你能信奶奶,有几句贴己的话,你就当我年纪大了唠叨几句。”
夏楠抬眼看老太太,乖巧地点了点头……
“顾北是个疯丫头,这几年我已经看不住她了,她妈更是管不住她。西子那小子也是个牛犊子脾性,有些事认死理。我和你顾爷爷年纪都大了,不能再为他们多做什么,他们俩是我最心窝子里的孩子,可巧了,两个人都看上你了。夏楠,你打小我就是看着长大的,奶奶也是打心眼里想护着你的。但你只听奶奶一句,有些事得放下的就趁早了放下,你们这三个孩子都是一个个性,什么都争到头来就会什么都不剩,奶奶这把年纪了,不会骗你的,啊”。
夏楠直到回去的路上都还琢磨着老太太的话,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太固执了,那么多年前的事却一直都不肯放下,但每到午夜梦回,看到那一个个曾经活生生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的画面,她就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想来连老太太都惊动了,这段时间顾辰西的动作定是不小,顾辰西没什么瞒她的,她知道这几年他二伯和简修明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老太太今天会来找她,内里肯定有什么不能明说的事。她知道顾家的二老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待她都不薄,可这件事里涉及了顾家人,老太太的用意不难理解。夏楠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致,突然很想大笑,可惜人生不能倒带,她是多么想回到那个连天空都明净如洗的年岁里,做回曾经的小南瓜,可是,她可以吗
第五十五章你做尼姑我立马剃度
顾北突然一个人跑去了南方,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只在走的时候给夏楠发了个短信,这个顾北从来就是这样,说是风就是雨的。简宁因为婚事最近也忙了起来,小丫头对什么都不在乎,可对自己的婚事倒是亲历亲为。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女孩子之间很流行互相讲以后的梦想,当时的简宁就告诉她们,她的梦想就是要做新娘子,做哥哥的新娘子!那个时候谁会在意孩子们的这种玩笑话呢,可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旁人才幡然醒悟,原来那个小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记得曾经听过一句话,一个人如果一辈子能真正地做成功一件事,那就是很大的成就。简宁就是这么个鬼丫头,永远只认自己在乎的,以前总以为她小,总觉得她是最需要照顾的那个,可回过头来,夏楠才发现真正一事无成的只有自己。
不过这么一来,医院的病房倒清静了不少,舅妈这几天就要回国了,舅舅要忙着跟欧洲那头联系,虽然每天都来医院,但呆的时间毕竟少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夏楠却宁愿自己的时间停在这一刻,这一间病房里,而不用去管外面的一切。
护工阿姨在边上整理东西,随手拿出了医院的报纸放在桌上,夏楠无意地瞟了一眼,财经版面上赫然写着“简氏海南竟拍再胜一筹!”
这段时间关于简氏的新闻不断,简修明在生意场上一直是个高调的商人,很懂得利用舆论来造势,这次他在海南的规划很大手笔,和海南省政府一起合作的几个项目,更是让他赚足了噱头,按照惯例当然不会低调。
夏楠收回眼神,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可有时候不是你想清静别人就会放过你的,夏楠接到简洁的电话着实吃了一惊,简洁告诉她她就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如果她有时间给她几分钟聊一聊。
简洁的红色跑车就停在小花园边上的车位上,很远就能看见。她看到夏楠走过去,就从车上走下来,绕到一边副驾驶座把车门打开,早早地等她走近,朝她笑了笑,然后做了个请她上车的手势。夏楠停在车前,顿了一顿,才又抬脚走过去,坐进车里。
“好久不见,夏楠。”简洁坐回驾驶座,把车门关上,才转头跟夏楠打招呼。
夏楠直视着前方,没有要转头的意思:“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你电话里说不会打扰我很久。”
简洁面不改色,依然笑脸相迎:“没想到,夏楠,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总是沉不住气。”
夏楠没有作声,人家是学法律的,打的都是国际大官司,要跟她比沉住气,她的确自愧不如。
“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简洁倒也不是含糊的人,正了正神色,“我知道其实你之前并不想回北京,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的病,你应该绝不会想回来的,对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夏楠终于笑了笑,那神情好象在说,你是不是在法庭上问话问多了不是没个人都必须回答你的问题的。
“当然!”简洁当没看到她不屑的笑,“你已经离开了,就不应该回来,要知道你这样会搅乱到很多既定的事实,困扰很多人的生活。”
简洁的话说得很不客气,夏楠终于转过头来和她对视,其实对于简洁,她从来都没有过多的敌意,客观地讲,她的出色几乎可以和尤心并驾齐趋,在这个圈子里更是简家人的骄傲。但双方立场不同,她知道她和简思尔的感情从小就很好,所以打小夏楠就很少跟她打交道。
“夏楠。”简洁好象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了,才缓了缓语气说,“我知道你这几年过得不容易,事实上……思尔过得也并不好。当年她一意孤行要跟着顾辰西去英国,她从小就娇惯,过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但却在英国陪了那小子整整四年,回来不说一个苦字。有一年冬天,我发现她的手指上长满了冻疮,英国天气潮湿,她怕家里人阻止她继续去英国,死活要我给她瞒着。夏楠,顾辰西对她怎么样不过是仗着思尔认定了他而已,那么你呢你不过也就仗着顾辰西的那点感情在过活,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样的情况,别说进顾家的门了,顾辰西那样的个性,说喜欢的时候就什么都好,要是他哪天过了这劲了呢他对我们简家的姑娘都这么听之任之的,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变成什么样”
夏楠坐在位置上,简洁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面上不动分毫,心里真是不得不感叹做律师的口才,顾北曾经跟她说她和简默争辩从来不会有赢的可能,简家人还真都是玩语言玩文字的高手。
“说完了吗我的时间不多了。”夏楠冷冷地回了一句。
简洁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
“最后一分钟。”不再看着夏楠,她把脸转了过去,像是想了想才道,“如果我说,六年前的事,思尔纯粹是被利用了,她不是故意给你哥哥打的电话,后来知道你哥哥出了事她也很后悔,你,会不会相信”
夏楠没想到她竟有能当着她的面就这么直接地提起夏梓,心中突然有种难耐的窒息感,压得她喘不过气,嘴抿得紧紧的,努力克制自己,却还要逞强般地提醒她:“你还有半分钟。”
简洁看她完全不理会她所说的,终于也有些气急:“你现在从思尔手里把顾辰西抢走了又能怎么样夏楠,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人争得越多就会输得越惨!”
她一说完,夏楠没有任何停留地开了车门,走了下去,其实她很想回一句,你错了,我何止是要在她手上抢个男人而已,我要抢得她什么都不剩,我要你们简家把该还得都还清了!
可刚走进医疗部的大门,她的那股气就泻掉了一大半,其实简洁说得厉害,事实上却真的没有错,她想报仇,可是她靠什么报仇,不就是在靠着顾辰西对她的那点旧情吗夏楠,你自己都觉得说不出口吧,这样的买卖,你的自尊又还剩多少呢
晚上的时候,顾辰西来了医院,还带了几盒打包的餐点,夏楠知道他自己是不会做的,尤幸之进了加护病房后的这几天,他都会从几家合夏楠口味的酒店里打包餐点过来,夏楠也的确没时间去在乎这些了,就随他这么做了。
护工阿姨在监控室的茶几上把餐点都摆好了叫他们过去吃饭,夏楠一直低着头管自己吃饭,顾辰西吃了几口,突然叹了口气,想说什么,谁知俩人同时开口说了句“我有话跟你说”。
顾辰西愣了愣,夏楠垂了垂眼睑说:“你先说吧!”
顾辰西看她的样子,只得先说了:“如果一切顺利,明天简氏的财务问题就会见报。”
夏楠听了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好象并不意外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早上报纸照片上的简修明还那么意气风发,明天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副田地了。顾辰西原本说这话是想让她有点安慰的,可现在看她的神情,他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夏楠。”顾辰西放下手中的碗筷,坐到她边上,“你不高兴我这么做”
“不。”夏楠摇了摇头,“我只是……只是也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你说吧!我听着。”顾辰西拉过她的手,让她面对自己。
“我……我想让妈妈动手术!”夏楠提了口气,才把这个决定说出口。
顾辰西听了,顿了一顿才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心知她做这个决定有多痛苦:“好,夏楠,我们给阿姨动手术,请最好的医生!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不……”夏楠却突然挣看他的手,眼睛炯炯地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无论,无论手术结果如何,我都已经决定了,我要离开这里,离开北京。”
顾辰西的手还僵在半空中,对于夏楠突然说的话,他好象也没明白过来,看着夏楠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又突然像是明白了过来,立马皱起了眉头,愤怒在他的眼瞳里蓄积。
“夏楠。”顾辰西抿着嘴,像是极力克制着自己,聪明如他,这个时候他知道一句话一个眼神在他们两个之间都足以引起轩然大波,“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想去旅行,哪我都可以陪你,其他的,一切免谈!”
夏楠看着这个男人,明明额头上的青筋都在汩汩地跳动,却还要竭力地克制自己,说出口的话带着惯有的指挥一切的语气,他是真的不一样了,以前的他哪会这样突然想到早上简洁对自己的质问,她夏楠凭什么,不就是凭他对她的放不下吗她突然开始憎恨自己,却又是对他无限的心疼。
“顾辰西,你不用这样……我答应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过得好好的,不用你为我担心,不用你放不下我,我会过好我自己的,你也……”
“夏楠!”顾辰西突然吼起来,站起身的时候把边上地小茶几都带翻了,上面的饭菜直接都撒在了地上,还有些汤汁溅在两人身上,“夏楠!你别太过分了!你以为……你以为我真没了你就不行了是不是!你他妈想滚就给我滚远点!最好永远都别出现!”
护工阿姨在外间听到了声音,开门看到顾辰西的样子,那表情就像要扑上去吃了夏楠似的,看得她脸都吓白了。这几天下来,顾辰西对夏楠怎么样她都看在眼里,能住这样病房的人家自然不普通,顾辰西的打扮更是矜贵得很,可他对夏楠的宝贝在乎又都是真真实实的。有时候夏楠要看着她妈,不愿意吃饭,说没胃口,他就变着法的给她送各种好吃的东西,还要讨好地逗她,外人看了都不免吃惊。可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两个人能吵成这样,在这种医院呆得久了,高干二世祖也见多了,她还真怕夏楠吃亏了,于是又看向夏楠,夏楠给她使了眼色,她这才又关上门,躲到外面去了。
夏楠见门又关上了,才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顾辰西面前,试着伸手想去摸他的脸,他一脸愤怒,身上只穿了一件v字领的羊绒衫,外套都放在一边,这间房里也没开空调,他的额头上却都冒出了汗。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刚才还想着他不一样了,一转眼就又彪起来了。夏楠想安抚他,让他别生气了,顾辰西却一撇头避开了她的手,一脸嫌弃的样子,夏楠只得又去拉他的手,他还是避开。
“怎么了碰都不让我碰了呀”夏楠苦笑着说。
“你不是要走了吗少来这套!你哄我开心呢!”顾辰西瞪她,“耍我很好玩吗打我一巴子又给个甜枣!”
夏楠听了他的话低笑一声,才又正了正色说:“辰西,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帮我去做那样的事情。我刚才说的都是认真考虑过的,既然妈妈这关非过不可,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受着,只是……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不该把你也拉下来。辰西,我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顾辰西刚熄下去的火,蹭一下子又冒了上来,他就不明白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怎么就有本事把这种话说得这么自然平静她的心都怎么长的,难道他顾辰西就是个白痴
夏楠看着他在小小的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然后又抬头瞪她,指着她顿了顿才说:“我跟你把话撩这了,夏楠,我他妈这辈子跟你耗定了,你爱上哪就上哪吧!反正你做尼姑我立马剃度,你做修女我赶明儿就吃素!爱怎么折腾都随你!”
夏楠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顾辰西,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多年前那个站在黄栌下信誓旦旦的少年,他有时候就是会有这样的本事,说出一句话能彻底把她震住。很多年后,在顾辰西把哭闹不止的女儿哄得乖乖地去睡觉的一个晚上,夏楠突然回忆起这两个场景,挑着一边的眉毛对顾辰西说:“喂,我觉得你有时候挺有演说才能的!”
第五十六章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
尤幸之的手术被安排在周三的上午,顾辰西向院长直接表明了家属的要求,主治医生将他在美国的整个脑外科医疗团队都原封不动地请了过来,确保手术顺利,以维持病人最高的生命质量和系数。
手术室的外面,夏楠和舅舅坐在一起,尤心也陪在边上,尤润之的妻子过几天就到中国,如果尤幸之这次能度过这关,那是真的一家团聚了。尤心走过去蹲到两人面前,一只手覆在父亲的手上,一只手覆在夏楠的手上,一家人在这种时候需要互相的鼓励来汲取力量,夏楠抬头看了一眼舅舅和表姐,抿着嘴握紧了他们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辰西和叶礼站在一边,这两天简氏的新闻连连见报,简修明也许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连日来的焦头烂额是拜这两位从小看着长大的世侄所赐。要扳倒简氏谈何容易,一个不小心自己都得栽进去,所以连日来顾辰西他们忙得不会比简修明好多少,可今天这样的日子,两人还是齐齐上阵,陪在医院里。
院长和脑外科的几个主任丝毫不敢怠慢,也一直在边上陪着,一方面是以防手术室里的紧急情况,一方面这顾、叶两家的这两尊佛可都撩下话了,这手术成功也得成功,不成功也得成功,所以现下这些平时对着病人们不苟言笑的军医们也都个个胆战心惊,比家属还紧张这手术,要是有个意外,丢了饭碗事小,得罪了这样的人家那还了得
到晚上六点的时候,手术已经进行了整整十个小时了,可那盏手术室门上的红灯还依然亮着,夏楠有些坐不住了,开始在手术室大门和等候区之间来回地走,两只手互相紧握着,好象她一撒手,里面就会出什么事似的。
顾辰西和叶礼也一直陪在边上,中间几个人只吃了一顿午饭,夏楠实在没有胃口,只喝了几口汤,这样高度的紧张,顾辰西真怕她受不住。她本来就不胖,这几天尤幸之病情加重以后她就更显得憔悴了,整个人都不显一点生气,都已经是四月底的天气了,她还照样裹着羽绒衣,连点热气都没有,身子虚得很。
“夏楠。”顾辰西走过去伸手圈住她,“你坐下休息下吧。”
“我不没事。”夏楠侧了侧,继续管自己,眼睛一直盯着那盏红灯。
自从两个人那天吵了一架之后,两人之间的交流好象就是这样,顾辰西知道她担心母亲,也不好再要求她怎么样,可她老这么对他,他心里也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那天虽然撩了狠话,可他知道,这个丫头从小就这样,也许说不过他,但做起来绝对比他还狠,特别是对他,她从来就是最狠得下心的。
“没事就给我坐下!”顾辰西也不管她,直接拖了她的手拉到椅子边上,把她摁在上面,不准她再这么折腾了。
夏楠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看到那盏红灯灭了,她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直接从顾辰西的身前跑了过去。随后手术的大门也打开了,一群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每个人都戴着口罩穿着手术服,夏楠没有看见妈妈,又不知道该问谁,人家医生却直接略过了她,走到顾辰西跟前,这才摘下了口罩。
“手术很成功,只要尤女士能够醒过来,就可以脱离危险期了。”
医生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夏楠站的位置是背对医生的,可她听得清清楚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眼眶热热地,却拼命地朝人家的背影鞠躬,一边鞠躬还一边没完没了地说谢谢。
顾辰西冲过来就把她扯进怀里,他见不得她这样好象受了人多大恩惠就低声下气的样子,看她激动的样子,他却觉得心都疼了,给她抹眼泪都来不及,哪还能让她弯腰鞠躬,那些医生就让叶礼处理去了。护士正好把尤幸之从里面推出来,夏楠又挣脱了顾辰西去扶着妈妈的床,尤润之和尤心也跟了过来,一群人都进了icu的监护室,看着尤幸之被推进去。
晚上的时候,尤润之在大家的再三劝说下跟着尤心和叶礼回去了,夏楠却执意不肯走,说什么都要等到妈妈醒来。顾辰西在边上劝她,医生说没那么快,让她回去换身衣服,后来看她实在不肯走,又劝她到边上的加护床上躺一会,他替她看着,要是醒了就马上叫她。夏楠却怎么说都不肯,这丫头倔脾气上来了是怎么都拉不回来的。
顾辰西陪着夏楠在医院里守了一夜,两人都实在熬不住了才在位置上打了个盹,早上匆匆洗了脸,顾辰西正准备去医院下面的食堂买点早饭上来,却听到夏楠突然叫了一声,冲出去看的时候就看到尤幸之醒了。
“妈妈,妈妈。”夏楠在玻璃窗外面叫唤,顾辰西赶紧去叫医生。
两人在护士的帮助下,匆匆换了隔离服,走进去的时候,医生已经做好了初步检查,告诉他们尤幸之的手术完全成功。夏楠激动地走到妈妈的床边上,蹲到她眼前,低低地叫了声妈妈,就哽住了,顾辰西在边上无声地扶着她的肩膀。
尤幸之却好象突然认得了夏楠,眼珠子转过来看她,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夏楠拿了边上的棉棒,沾了水给她润唇。尤幸之却好象要说什么似的,一直张合着嘴,夏楠把头凑过去听,才听到微弱的声音。
“楠楠……辛苦……”
夏楠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眼泪止都止不住,却还拼命地摇头:“不……妈妈……我……我一点不辛苦……”
尤幸之的眼眶里眼泪缓缓地流出来,隔了整整六年多,她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尤幸之醒了没多久,便又睡了过。这一天夏楠显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高兴都精神,几天来的劳累几乎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生气了很多。顾辰西知道她心里高兴,她随便转过头来看他,眼角都是笑的,这样的夏楠让他既心疼又欢喜,这样真心笑着的夏楠是他做梦都想看到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能让夏楠一直都这样笑,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傍晚的时候,尤润之和尤心来了,听说妹妹醒了,他是真的一时没忍住,在几个小辈面前老泪纵横。尤心看了眼夏楠和顾辰西,两个人都是开心的,可眼底的疲惫是掩不住的。
“好了,姑姑醒了,夏楠这两天你都没好好吃饭,辰西在一边也吃不下,现在我命令你们下去好好吃顿饭,这里我和我爸帮你们看着!”
尤润之也在一边连连附和,夏楠听了这话看看尤心又看看顾辰西,好象还在犹豫,她现在是一刻都不想离开妈妈,尤心见她这样只得威胁起来:“你是信不过我呢还是信不过你舅舅啊”
夏楠只得连连摇头,和顾辰西下楼,吃饭的时候却还是担心着妈妈,顾辰西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只好多帮她夹点菜,先把她喂饱了,自己再匆匆吃了一点就结了账带她回去。
坐在车上的时候,夏楠好象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我是不是害你也没吃饱啊”
“你说呢”顾辰西故意冷哼一声,这丫头这几天整天就给他气受,光受气他都气饱了。
夏楠不说话,看向窗外,想到那天两个人的争执,她知道自己打定的主意并没有变,北京这个地方她是的确呆不下去的。顾辰西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回到医院的时候叶礼也来了,几个人都在监护室里。八点多的时候,尤幸之再次醒来,尤润之的激动不下早上的夏楠,毕竟相隔二十多年,这场相逢实在来得太晚了。
这头几个人都还在喜极而泣,那头几个医生却突然冲了进来,主治大夫只来得及对顾辰西说了一句“病人情况不稳定,请家属先出去”就匆匆地拉上了病床边上的围帘。
夏楠一下子愣在那里,好象没听明白医生的话,可心里却突然像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什……什么不稳定”夏楠转身就拉住了顾辰西的衣服,“怎么了妈妈怎么了”
顾辰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伸手扶着夏楠背安抚她,才拉住一个护士问,护士叹了口起说:“你们让病人受什么刺激了刚才监视器里显示,病人的血压突然下降,其他指标都开始波动,医生判断很有可能又出现了出血点。”
夏楠突然一个踉跄,眼前一片漆黑。顾辰西赶紧扶着她走到外面,叶礼他们也只得退了出来,这样的情况是谁都没想到的。尤润之呆呆地坐在边上,尤心在边上安慰,毕竟年纪也大了,情绪这样的大起大落不是什么好事。过了许久尤润之却突然握起拳头捶xiong口,叶礼赶紧上前阻止,只听尤润之激动地怪自己:“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来看她的,她见到我才会突然这样的……”
尤心和叶礼忙着安慰他,这头的夏楠却出奇地安静,她让顾辰西扶她到玻璃窗前,看着里面的情况,谁都知道脑出血手术后再出现出血点能救过来的几率微乎其微,里面的医生护士们不知道是不顾辰西之前的威胁,都还在奋力地抢救。夏楠异常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好象全然没有了早上手术时的紧张,看了一会才转过头来对顾辰西说:“是不是因为我,一切才会变成这样的是不是都是因为我不甘心,总想着要别人把欠我们夏家的都还给我,老天也才一个个地要把我的家人收走,如果我能拦着哥哥去找帐本,哥哥就不会出事了,如果我没有让你帮我,妈妈也不会这样了。顾辰西,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
第五十七章 回天乏术
夏楠站在灵堂门口,今天的阳光出奇的好,已经快是五月天了,北京的天气渐渐变热。夏楠对于八宝山的灵堂并不陌生,今天却是她站在这里最平静的一次,昨天她跟顾辰西说,妈妈身前喜欢干净,不如早早的就火化了吧,顾辰西看了她很久,见她的确一脸平静,才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她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是奶奶过世,那个时候她才多大六岁还是七岁她都记不清楚了,印象里只有恸哭的人群,爸爸和哥哥泣不成声地跪在地上。
这时正好旁边的灵堂里传来号啕的哭声,夏楠突然觉得心里静空静空的,阳光照在前边的停车场上,好象一切都静止了,她抬起头来,直视阳光,眼睛条件反射地眯了起来,眼眶又酸又热,天却瓦蓝一片。奶奶、爷爷、爸爸、哥哥、妈妈,你们真的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了吗
夏楠到这一刻才明白,人真的可以有这样一刻,看清了所有,失去了一切,却突然心如止水,妈妈的病一拖六年,其实她心里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但没有到真正面对结果的那一刻,人总会患得患失,如今倒反而明净了。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夏楠的手心里似乎都还能感觉到那个古瓷骨灰盒所传达的温度,妈妈的笑颜,温柔的手掌,小的时候总爱握在手里把玩的柔软发丝……所有的一切,就这样,归于土灰。
妈妈,我不辛苦,我答应您,以后夏楠一个人也会好好的,您再也别为我担心了。
今天来送行的人,除了尤家的人,还有他们几个都认识的人,叶祁、简宁和周生生都在其中,结束后,大家纷纷来和夏楠道别。尤心扶着父亲和夏楠道了别,叶礼的车正好开过来。夏楠跟着顾辰西往车边走,突然一辆车在他们面前急停下来,两人停下脚步,竟看到简思尔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简思尔一脸怒气地甩上车门,朝夏楠走过来,原本准备上车的叶祁他们几个都看了过来。
“夏楠!我爸的事是不是你做的”简思尔开门见山,一脸兴师问罪,完全不顾这还是在灵堂之外,这几天父亲的公司在财务上出了大问题,原本是准备拍地大展拳脚的,哪晓得拿了那么多地后才发现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资金周转完全被困住了,如果得不到转机,一根稻草都足以压垮简修明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简氏。
夏楠眯着眼看向简思尔,像是在仔细打量她,之前匆匆两面,都没有今天来得直接生动,她从小就喜欢看她急得跳脚的样子,每次看到她这样她就打心眼里开心。可今天却不同,她发现自己一点想笑的意味都没有。
“是我做的。”顾辰西站在夏楠边上,却突然回答了简思尔的问题。
简思尔转头看他,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今天早上她听到父亲说出顾辰西的名字的时候,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父亲责问她到底有没有真的把心思放在顾辰西身上,他在背后联合外人这么捅了简氏一刀,她这个做女儿的却一点都不知道简思尔除了怔愣什么都无法回答父亲,她实在不信顾辰西会这么对她,如果不是夏楠这个女人,顾辰西怎么会这样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好,学芭蕾,弹钢琴,上学后成绩优秀,长大了之后外貌出众,小时侯她听到大人们开玩笑,连夏楠的妈妈都说真希望自己家的夏楠也能跟思尔那么乖巧听话。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输,学芭蕾的时候,她的脚趾上都是血泡她却不放弃,看到夏楠甩了舞蹈鞋跑去疯玩,而自己却捧回一个个奖杯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赢了;弹钢琴的时候,她听到夏楠在外面的大院里跟简宁说,钢琴太难了,她不要学了,而自己却考了一级又级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赢了;后来慢慢长大了,当她把越来越多的眼光停驻在某个人的身影上的时候,她发现他每次看到夏楠都会露出一脸的不屑,那个时候她是真的以为自己赢过了夏楠。
可事实上呢简思尔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过自己的失败,这个叫夏楠的人,什么都不用做,永远任性散漫,却把她最最在乎的人,最最在乎的东西都赢走了,她还留着那些奖杯又有什么用她留再多的血又有谁会在乎
“不!”简思尔朝顾辰西吼,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如此失态过,“你给我闭嘴!”
她瞪红了眼睛,他和夏楠站在一起的样子,就像是个最大的讽刺,她转头看向夏楠:“我再问你一次,我爸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夏楠也回看着她,只是她的眼神没有过多的情绪,一脸平静,但说出的话却足以让简思尔彻底闭嘴:“那我也问你一次,我爸的事是不是你们简家做的”
夏楠跟着顾辰西回到公寓,已经是下午了。顾辰西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给她时间让她平静,安静地退出房间,可他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家里,于是就进了书房,让louis把文件都传真过来。
晚上睡前,顾辰西照例去热了牛奶,还特地又在杯子里放了点肉桂粉,这才进了房间。夏楠乖乖地喝下牛奶就准备睡觉,顾辰西给她盖了被子,突然想去阳台抽根烟,走到阳台门边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什么,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灯,他之前没看到,这才低头去看,竟是个大号的行李箱,他伸手拎了拎,分量不轻。
顾辰西转过身,将烟扔到一边,开了房间的大灯重新走回床边。
“你起来!”
夏楠正闭着眼睛,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反射性地睁开眼睛,看到顾辰西正凶神恶煞般地站在她跟前,这才慢慢地坐起来。
“什么事我困了。”夏楠靠在床背上。
顾辰西最讨厌看到她面对他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现在她的表情就被他归为这一类。
“你收拾行李了你收拾行李干什么”顾辰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夏楠这才知道他是看到了她之前整理的行李箱才突然发作的,心里想着,面上却突然有了笑意,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笑得就更明显了。
“快换季了,冬天的衣服都要收进去,可这儿的衣柜放你一个人的衣服都不够,我只好把自己的衣服都放进箱子里啊!你以为呢”夏楠哼了一声。
顾辰西没想到她的答案是这样,这才慢慢地在床沿上坐下,可口气还是有点凶巴巴的:“真的你别想骗我啊!”
“信不信随你!”夏楠拉起被子就想重新躺下去,却不想被顾辰西一把拉住抱进怀里。
“夏楠。”顾辰西把夏楠连被子一起抱在身前,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我不经吓!你就别吓我了,恩我的衣服你看着不顺眼的就扔了,柜子都给你放,别用那箱子放衣服!”
夏楠被他抱着,听着他在她耳边的话,想笑心却是酸的,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这个败家子!你那些衣服怎么可以扔,随便一件就够人家一家子吃上一年的了!”
顾辰西听了却低低地笑起来,终于放开她,让她靠回床背上,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夏楠,别多想好吗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一定会把该讨回的都给你讨回来的!”
顾辰西的这句话的确没有白说,第二天开始,简氏的各类问题逐渐曝光,而其中又以简氏的财务问题最让人敏感。对于简修明个人财务以及简氏第一笔启动资金来源的调查,更是惊动了检察机关的介入,调查进入白热化阶段,直至追述到简修明在政府机关任要职期间,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明哲保身,有人三缄其口,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怀疑,党内调查和纪委调查同时展开,连简老爷子都被惊动了。但那方势力却一口咬住简修明不肯放,有人预测,简家老二这次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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