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阁主

第3节 对质

对质
转眼三日过去,病情确实好转,高烧也退了,太医查后说内脏并未受伤,实属万幸!但左腕和右腿骨折涂了膏药上了夹板,额头的伤所幸仅是磕破撞击未深,所受的风寒须好好调理。只有骨伤好的慢,已嘱咐好下人好生伺候。
转眼半月过去。
这日,令彤坐在床上,神色已恢复大半,身穿家常小袄,屋里的炭盆烤的很暖,小炉在外间咕嘟嘟炖着汤药。
吴妈倚着床沿握着令彤的小手问到:“快告诉吴妈,小姐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假山上摔下来的你怎地一个人跑去那么远”
令彤脸色微白,小嘴微微颤动,眼泪凝眶。
“不怕,不怕,慢慢告诉吴妈妈”吴妈将她搂进怀里。
她依偎着吴妈的胸口委屈说道:“吴妈妈,大伯伯家有个令仪姐姐吗”
“令仪吗大老爷的姑娘便叫令仪!”
“如何突然问起她来”
“是令仪姐姐带我上的假山,也是她将我摔下去的……”
“啊这是打哪儿说起啊!”吴妈惊诧道
“彤儿,你可记清楚了你先前不曾识得她,如何得知她便是令仪”
“况且,她是长女,老太爷常说她教养得体行事有度,怎会在夜里带你去假山此等荒唐危险之事,岂能是郭家大姑娘做的”
“可她说自己是令仪姐姐,还说那七彩琉璃球在暗处才看的清楚……”
“可若真是她,那日我们到处寻你,她也在场,怎会一字不提”
“我也不知……”令彤垂目
“你细细讲来……”令彤虽小,口齿却清晰,将那晚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吴妈听完顿时脸色就变了,一拍桌子。
“若真是她,这行事也太颠倒了,枉为她郭氏长女之名!无论小姐摔下是不是她有意为之,既知小姐已出事,怎的不速来告知一声,任由小姐在地上躺了那么久,几乎连命都送了!同胞姊妹竟心狠至此……真真气死我了!不行!此等大事不能姑息!老太太也说要查清此事,我这就告诉太太去!”
说完气呼呼的就出门了。
事情很快传由三太太新柳传到了管家郭成礼那里,第二日巳时,令彤起的晚正在梳洗,一口牙盐含在嘴里尚未吐出,竟看见一群人从院中来到自己房中,燕子赶紧草草服侍她漱口擦脸。
走在最前的正是北府的大太太郑氏,身后一位相貌端秀,面似寒霜的青年小姐,还有一位脸方额宽面相温和的公子,三人衣着皆得体贵气,大太太身边站着一位面色紫铜的男子正是老管家郭成礼。
这一干人等似裹挟着室外的寒气而来,令彤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你们三太太不在么”大太太环顾众人后问。
“大太太来的突然,我们太太并不知情,容我去请一下”吴妈说。
新柳闻声而来,彼此行礼还礼。
“新柳,我听说令彤摔下假山,是我们家令仪带累所致,我已问过她,竟说绝无此事,且当日令仪正在观看焰火,我也在旁,令尚令宣两兄弟皆在场,不知道可有什么误会今日特来问问,莫不是令彤年幼,记错了也未可知”
随后转向令彤问到“令彤,你今日可好些了”
“回大伯母,今日好多了。”
“你说,那日引你上假山的是令仪,可有出入”
令彤低声道:“那位姐姐说她叫令仪”
“那好,你且看看可是眼前这位”说完用手指向身旁的小姐。
令彤还未及细看,她已上前两步隐含怒意的问:“那何曾遇到你又何曾带你去爬假山你怎可胡说”
只见她身量颇高,脸长眼秀,声音也与那晚遇到的姐姐有很大不同,令彤顿时糊涂了。
见令彤呆呆的不语,她走近:“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那个人或许,是你听错了,记错了再者,是你自己贪玩爬到假山上摔下来,怕婶婶骂你,所以谎称有人带你去”
“不是!”令彤委屈,眼泪落了下来。
“是有个姐姐带我上假山,去看琉璃球灯光,说那里暗,看起来好看”语毕呜呜哭了起来,吴妈忙把她搂进怀里:“大小姐何苦吓着她!她小小年纪,怎敢一个人到那么高的地方,况且又是晚上!总得容她仔细想想吧!况且还遭了这样大的罪……现在还没好利索呢”说着自己也抹起泪来。
看到这情形,令仪敛色换了温和的语气:“好了,好了,我知道妹妹吃了好大的苦头,可那晚,我确实随着哥哥和弟弟在看烟火的……不曾遇见你的!”
“那晚令仪和我及令宣在一块看烟火,一直不曾离开,因为令仪胆小,却最爱二十四响的彩花袍,是我用香点着了,领着她看的……彤儿,那晚带走你的人应该不是令仪”
说这话的,正是那宽额的青年公子,也是大老爷的长子,承袭了郭府的三等候,令尚,为人温厚沉稳。
新柳觉得事情蹊跷,走上前问道。
“彤儿,你可看清楚了,令仪姐姐到底可是那晚的姐姐”
“不是……”令彤说
“那个姐姐没有这么高……”新柳略一思索,转身向大太太,作势要跪下。
大太太忙扶住她,说道“新柳,你这是做什么”
“大姐请恕我言语不实之罪,还有令仪,也请原谅令彤无心之罪”
大太太拉过新柳的手。
“新柳,你也太见外了,令彤是小孩子,记错了或说错了话都不是大事,现下弄清楚就好,令仪是长姊,即便为幼妹受点委屈也没什么要紧,关键是,那晚的人到底是谁,实在是奇怪,为何谎称是令仪去害令彤,这个还是弄明白要紧!”……
说完深看了令仪一眼,令仪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
“三婶婶,还是让彤儿好好想想,那女孩儿的相貌和穿戴,看看能不能找到……”
令尚在一旁说。
新柳说:“三个府里头主子加上家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怕没有二百人,也有一百的,又是在夜里,令彤年纪又小恐记不清楚,要找也难!再这么捕风捉影下去,惹得合家不得安宁也就罢了,且不知又生出多少风波,说不得,也只好算了。”
“三太太也不必着急,我自会细细寻访查实,只要略有眉目必定即刻向老太太禀告,总不能让十小姐白白遭这难!”
说话声如洪钟的就是管家郭成礼,他是自郭太爷时就跟着主子的老人儿了,年纪比郭坦途老侯爷还长六岁,是郭府里头第一得力的家仆。
此刻,一个丫头匆匆走进来说:“大太太,大老爷回来了,要您即刻回去呢!”
一众人很快离去,新柳走到床前,双手捧着令彤的小脸说道:“彤儿委屈了,但此事不容易查,在没有消息之前,还是好好养病少说为好,你可记住了”
令彤点点头。
晚间,令彤坐在炕桌旁吃着红枣小米粥。
燕子挑开门帘进来说:“吴妈妈,您猜猜今天北府里大老爷突然回来是什么事”她神情俏皮是个伶俐的丫头。
“我哪里知道,你个淘气的,快说吧!”
“说是宫里接连仙逝了两位娘娘,皇上要选秀纳妃!”
“皇上的意思是不再进人了,估计是老太后不答应!今年西北大旱,京郊的疟疾也才压住,国库吃紧,估计要后年才会有动静了!”吴妈接口道
“后年不是太子要选妃吗难道宫里同事办两件大事吗既然这样,咱们大小姐何不去选太子妃呢”
“吴妈妈,你说是选皇上的娘娘好呢还是太子的正妃好呢从长远看的话还是太子妃好吧”燕子巧笑倩兮,玩着辫梢道。
“这事哪里是自己做得了主的,还要看宫里苏贵太妃的意思”
“苏贵太妃也应该这么看吧”
“你懂什么小丫头一个……”吴妈淡淡说到。
“这进宫未见得是什么好事,当娘娘倒不如嫁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来的有福气呢……”
“就拿苏贵太妃来说吧,当年也还算得宠,也就过了十来年得意的日子,先皇驾崩后就成了太妃,一个人在那深宫里日子一眼看不到头,这又有什么趣儿呢!”
燕子问,“那苏贵太妃是我们郭府的什么人哪”
“其实,原不能算作郭府的人,这苏贵太妃叫苏琰,是咱们老侯爷的姨母,只因苏家没有儿子,将老侯爷看成苏府的半子罢了……”
“苏府不是有苏湛老爷吗上次我听太太说,她家的大姑娘漂亮能干,以后必要嫁到咱们家来的呢!”
“你个机灵鬼!啥都知道!苏家一直没有儿子,自从认了老侯爷做继子,第二年啊就怀上了!”
“那说来说去,咱们老侯爷就是福厚!”吴妈作势拧拧她的嘴继续说。
“老侯爷的母亲走的早,也将姨母当成了母亲一般。”
“哦,难怪苏贵太妃一直看重咱们府,常常赏东西下来……”燕子点头说道。
说着不经意转向令彤,只见她呆呆的坐着,眼望着窗外,嘴里的粥也没咽,燕子吓着了,轻拍着她的肩“三小姐,三小姐怎么了”
“师父……”令彤大声一喊,哇地一声哭出来,嘴里的粥也呕了出来。
原来,那日青砚留下了药瓶后就离开了,众人皆未察觉,都道她来无影去无踪的,转眼二十几天过去,一点没有她的消息,现在令彤要找师父,还真没地方寻去!
见她哭的挺伤心,吴妈不得要领的说:“去开东角门,去开东角门,找个小厮在那里候着,看见青砚师父就赶紧请进来!”
下人们虽是应了,心里却暗自好笑,仿佛这东角门开了,人就会来的;既然吴妈说了也不敢不开。
半个时辰后,阿才嘴里嚷着跑进院子:“这可奇了,小姐要找,便来了……”
令彤坐在床上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帐外,吴妈见她这般忙说道:“啊真是青砚师父来了吗阿才,快快把人领进来!”
阿才进来了,却只有一人。
“回吴妈妈,青砚师父不曾来,只是差人送了个包袱来,说是给小姐的”
他手里捧着个麻黄色的布包递上来。
布包打开来是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个七彩琉璃球,令彤觉得眼熟,却是一头雾水,吴妈在旁边恍然大悟道:“这个正是小姐得的那个七彩琉璃球灯,那日这灯也从高处跌下,这外层摔碎了,里面啊倒是无恙!”
“当日青砚师父看到这碎了的灯在案上时说了一句,说此物乃是灵物,虽已破损仍不可亵渎,且交给我吧,待我去去它的戾气……我就给了她了,不想今日竟还回来了……”
“送来的人可说什么了”吴妈问
“说是匣子里有信,请吴妈妈看看便知”
吴妈在锦盒里果然看到一封信,取出时似有一股宜凉的气味,十分好闻,展开,一张素笺上力透纸背的写着几行小楷。
“令彤徒儿:琉璃球灯外层皆碎不祥,吾诵经已匿之,内层华美得以保全,乃神灵庇佑也,此物请深藏内室,不炫于人前!日后自有奇用!为师尚有俗务在身,了结后自当与你相见;
手足中良莠不齐,须细甄别;汝运中尚有劫数,此天机也!不便多言,请善自珍重,危难中奋力拯济,顺境时莫忘图强,他日必有大用,切记!”
吴妈看完默不作声,惘然若失状,燕子和静香都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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