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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初七上午。
两辆在町水市博物馆附近施工的工程车野蛮操作,挖断了地底下埋的电缆、光缆以及各种专线,整个区域四五条街瞬时断网断电,其中包括博物馆的生命线——110防入侵报警系统。
偏偏市博物馆通常正月半以后才正式上班,放假期间白天只有一名行政值班和两名保安,遇到突**况有些不知所措。
雪上加霜的是,馆长雷豫州大年初四晚上喝多了酒精中毒至今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两位副馆长过惯了单调寡淡、一成不变的日子遇到突发事件畏畏缩缩不敢拍板。
没多久两辆工程维修车停到博物馆门前,维修人员分别进入正厅和西侧的小厅,而博物馆值班人员都被集中到正厅问话、协助维修测试。
身穿维修服装的温小艺独自来到西侧展览厅全程录像,并对照简刚的行贿清单在琳琅满目的展品中找到对应古玩:
宣德瓷怀瑾握瑜七件套茶餐具;
乾隆珐琅彩花瓶;
春秋彩陶蛙纹双系罐;
宋代越窑青釉八棱瓶;
辽代哥窑青釉鱼耳炉……
温小艺拿着放大镜、内窥镜等工具,如简刚所交代的,均在瓷器或青铜器内壁及底盘找到半粒黄豆大的墨水点即暗记,放大若干倍后可清晰看到微雕技术写的字:
简刚赠
至此终于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此番果断配合神助攻的是前町水市**局副局长黄晓松,原商林县**局长,也是付寿静这条线上的中坚力量。
还是大年初七,傍晚。
结束了下午半天会议的钟纪委书计明月回到办公室,旋即接到钟宣部长居思危打来的电话,说有通榆那边的基层干部送材料,请她**一下。
放下红色电话,明月微微沉思。不同寻常啊,居思危亲自打招呼请她接材料,到钟纪委送的不用说必定是举报材料,举报谁?与居思危有何关系?他又没在通榆工作过!
隔了会儿按铃唤来秘书道到前面接待通榆来的基层干部,只听不说并收下材料。
秘书略感惊讶。
一般来说钟纪委书计不可能亲自接访或亲自接举报材料,那会带来很多不可测风险甚至危机,按程序应由相关部室甄别、核实、整理后逐级上报给主管副书计,除非特大案情才移交到明月面前。
但明月接肯定有接的道理,到她这样的层面做什么、不做什么拎得很清,任何决定都会掂量再三。
四十分钟后明月桌前多了厚厚两袋举报材料,也从秘书嘴里得知原委,简而单之只有一句话:
通榆省町水市退二线干部丛光实名举报***书计成明严重违纪违规罪行!
丛光是谁?
成明又是谁?
他俩与居思危什么关系?
明月一头雾水,碰都没碰两个材料袋——长期在沿海省份工作的她,与黄海系主流交往并不多,只与范晓灵因工作需要偶有来往,而与同为方晟系的居思危也就见面时说说笑笑,仅此而已。
通榆……
明月只知道方晟两个儿子在那边工作,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因为隐约听说何超、徐尚立先后过去当副省·长与此有关,从她的角度有这些信息就基本到位了。她只深切地**、焦急地暗中打听关于方晟的一切,对的,仅限于方晟本身,其它信息可有可无,可重可轻,可浓可淡。
居思危……
居思危通过红色电话联系,说话滴水不漏,可以视作公事公办。然而真要是公事公办,居思危根本不会打这个电话!
因为以居思危的身份出面请明月收举报材料,已经说明他的倾向性,否则他可以建议向通榆省·委反映——
理论上一级管一级,普通地级市***书计属于省管干部嘛。
而且居思危支持丛光到钟纪委送举报材料,暗示两个可能:一是通榆省·委有意包庇不想查处;二是成明这个人身份特殊,通榆省·委投鼠忌器。
以明月的聪明灵气,感觉后者可能性更大。7g时代信息完全透明化,地方省市县敢于明目张胆压制舆论、包庇贪.官污吏的情况越来越少,何况也没必要跟自己乌纱帽过不去。
“把通榆省町水市***书计成明的档案调给我。”明月吩咐秘书道。
十分钟后。
明月看到“程庚明”三个字,心头剧震,脸色少有的沉重与严峻,让站在对面的秘书都有些惴惴不安。
原来是黄海系早期核心成员程庚明!
原来是朱正阳、严华杰等人的密友程庚明!
原来是陈皎秘书并得到方晟多次相助的程庚明!
明月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一条非常之难的难题摆在自己面前,而推手竟是居思危。
居思危故意挖坑让自己跳?
以他的人品和明月对他的了解按说不会,那么事情更怪异了。他仕途恩人不消说是方晟,但能够从众多地方主正领导当中脱颖而出跻身局领导层,朱正阳及黄海系才是大恩人。
不错方晟是黄海系核心,没有方晟就没有朱正阳,但并不代表朱正阳必须重用方晟秘书。
提拔到省·委书计位子已经算重用了,未必非得占一个宝贵的入局名额。同理明月也是如此,因此她内心深处对朱正阳等黄海系前辈充满感激之情。
程庚明的故事,明月早在晋西工作期间听方晟不经意提过,的确有些坎坷,不过也不能怪别人,私生活不检点、被竞争对手抓到把柄,类似事件在官场太多太多。
然而化名成明并躲到通榆的町水担任长达十多年***书计,为非作歹鱼肉百姓巧取豪夺贪赃枉法,这些事明月都是头一回听说。
一连串疑问涌上心头:
厚厚两大袋举报材料是真是假?
若证据确凿,过去十年间为何不查,难道被詹印压下来了吗?
詹印内心并不喜黄海系,怎会平白错失良机?
町水内部发生的事,在上高工作的居思危怎么知道,为何来插一扛子?
朱正阳等人到底知不知道,都持什么态度?
想到这里,明月渐渐恢复平静,淡淡吩咐秘书把举报材料封存起来,过几天再说。
是的,到明月这样的级别和境界方深刻体会到,世上根本不存在“刻不容缓”,也没有“迫在眉睫”。
当不知道该怎么做时,最好什么都别做。
——别以为在明月的位置无所不知,相反她消息来源的广度很可能不如在碧海任省·委书计,因为她不能随便问,更不能随便打电话,不然外界很快就会热传“钟纪委盯上某某某了”等等。
她也不能大模大样来到钟宣部,指着居思危说你小子不够意思,扔块烫手山芋给我几个意思?那是最基层领导的做派,不适合上层正治生态。
综上所述,明月采取的对策是暂时压一压,让子弹飞会儿。
大年初七程庚明行程安排得很紧凑,基本一个活动接着一个会议,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仪式。他这个年龄和心态其实很有些疏懒了,不过场面上的事情还得应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不知为何,一整天程庚明都觉得心神不安,总感到眼前不时有阴影飘过,眼皮也跳个不停。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怎么迷信的他都很郁闷为何跳的偏偏是右眼!
这个春节过得不太顺心。
原本想着黄海系弟兄们都退下来了,可以聚一聚热闹热闹哪怕自己出面组局以便壮壮声势,谁知当头被泼了盆凉水!
那边传过来的意思是大换界刚过,副国及以上领导有个彻底脱离公众视线的“脱敏期”,等到新班子完全掌控局面、老班子在人们脑海中慢慢淡下来,才能如之前所说“出来走走看看”。
而且那边还说恪于保密规定,退下来的副国及以上领导原则上不与在职公务员来往……
这话说得,明显有些生分了。
以老朋友名义不可以吗?谁还没有三亲四戚、同学朋友?退下来的领导干部又不活在真空,凭什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程庚明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立即联想到上次庄骥东与齐晓晓大婚之日,庄彬私下交谈时以“黄海那边局外人”之口透露楚中林转达的意思,六个字——
激流勇退最好。
当时程庚明很不理解,激动地说朱正阳等人当初有过承诺。庄彬也劝了六个字:此一时彼一时。
那天婚宴程庚明多喝了几杯闷酒,暗骂那些老黄海官越大越惜言如金,以前在黄海喝点酒恨不得掏心窝子,如今三拳打不出闷屁!
说归说,事情也就过去了。后来新省***陆续配到位,深沉内敛的宇文砚、不按牌理的江珞斌都没动自己,继续稳坐***书计宝座,以至于程庚明觉得庄彬传错了话或自己会错了意。
再干一届嘛,町水在我领导下搞得也不错,起码不是全省倒数第一。
然而这回是明确透露意思了——不跟在职公务员来往,那么想见他们就必须退下来!
他妈的,老子都退下来了还找你们干嘛?以为我程庚明家里没酒,跑到京都蹭酒喝?
香港那边也不顺心,凤小诏说程峦开销太大要求动用凤花花专门为儿子开设的基金。程庚明认为大概是凤小诏医疗费用太高,断然拒绝,说基金是程峦将来创业所用,在此之前不准动哪怕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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