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事人宋淮安却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对那人几乎是寒了心。
少年天子后宫佳丽都扔在了一边,三天两头往东宫跑,却从来不见东宫里那人半分好脸色。
两人常常不欢而散,天子去往东宫的频率也日益减少,最初是一天一次然后三五天一次,再就是半月乃至一月一次,其余时候他哪怕在御花园喝到烂醉如泥也不愿再去忍受那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年
这一夜,宋淮安深夜未能入眠,独自坐在湖心的凉亭里,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
昨夜他和皇帝才又一次不欢而散,估摸着他今夜不会再自讨苦吃,下次再见就指不定又是多少日过后了吧。
夜风拂过,湖面略起涟漪。
东宫就是东宫,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价值连城的,连观星也觉得比别的地方离天空要更近些。
只是昨夜的星辰似乎格外稀少,黯淡无光。
宋丞相难得来了兴致,挖出了小时候与慕脩几乎转遍了整个东宫才找到满意的地方共同埋下的一坛桃花酿,借着月光坐在庭院中慢饮。
他这些年为了龙椅上那位树敌太多,并不经常饮酒,喝酒太误事。
回想一下,上一次喝酒还是在好几年前。
南楚四季气候相对较温和,冬季短,土地极其适合栽种桃花,因此桃花酿闻名遐迩。
但这坛埋在东宫树下的桃花酿却是不同的,这是当今皇上幼时的杰作。
说是桃花酿,实际上幼时的他哪里懂酿酒一说,不过是找来了一个坛子往里面倒了一坛白酒然后将洗净的桃花花瓣往里撒罢了。
如今转眼便是经年,那酒似乎真的染上些许桃花的清香。
宋淮安酒量并不好,又是空腹饮酒,第三杯酒才下肚就有了醉意,视物逐渐模糊。
酒水入喉,唇角漏出几滴滑过他下颔顺着喉结一路滚落,犹如爱人冰凉而轻柔的唇舌,一路往下,最后没入银丝滚边的衣襟内。
慕脩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伏在石桌上那人。
他摆了摆手,身后的宫人会意躬身全部退下了。
他走近几步,到了他面前才发现这人眸光涣散,浑身散发着酒香,手中还捏着一个银色的空酒杯。
眸子无意间扫过桌上的酒坛,瞳孔骤缩。
他在宋淮安的对面撩袍坐了下来,目光是近乎于贪婪的盯着对面那披散着长发的人。
今日慕脩处理公务有些晚了,昨夜才吵了一架,今日本来是不应过来的。
但是他鬼使神差的就想来看看,他想着哪怕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于是他来了。
宋淮安许是睡不着才会坐在院中喝酒,因为除去两人最狼狈那段时间以外,他素来是最讲究仪容仪表的。
此时却脱去了花纹繁复的外袍,只着一件锦缎面料的深紫色长衫,长发未倌未束披散在身后,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是盈润水光,唇瓣s-hi润,眼尾染上微醺酡红。
少年天子看着他此时的模样,有些分神的想,若他没喝醉大抵是决计不会让朕有机会多瞧他两眼的吧。
天上的月亮被云雾遮挡又钻了出来,慕脩等到看够了才起身扶起宋淮安,在他耳畔道:“你酒也喝了,醉也醉过了,该就寝了。”
宋淮安身形颀瘦,少时比慕脩高出一大截,直到后来小皇帝蹿个了,势如破竹,现在硬生生比他矮了几分去
此时几乎是被他禁锢在怀中,有几分强硬的姿态。
宋淮安迷迷糊糊间似乎没认清是谁,只感觉背部抵住的那副身躯有些火热,温度烫人。
回了寝殿,将宋淮安按在榻上替他脱去脚上的靴袜,盖上锦被。
慕脩的贴身老太监之前在花园没看清就被挥退了,只看到自家陛下扶着丞相出来
于是他看了看床榻上并不安分的人,开口道:
“陛下,丞相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传太医吗?”
慕脩看向他:“不必,只是喝醉了而已,你让人去打盆水来。”
“是。”
老太监恭敬应下,亲自出门带人去准备水了。
东宫这地方自从陛下登基后就搁置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宫人只是按日子过来打扫,陛下身边的宫人又全部是登基时换上去的新人,因此没人知道东宫的布局。
老太监是从前在东宫就一直跟在慕脩身边伺候的,只能他带人去准备。
榻上的人极其不老实,不停的掀被子,慕脩坐在床塌边不厌其烦的给他盖被子
宫人打来热水之后,皇帝陛下伸手进去亲自试了水温,然后拧干帕子仔仔细细替床上的人擦了擦脸和手。
这小太监才调来伺候慕脩不久,见此一幕心中暗暗惊讶,毕竟从三年前开始,宫中所有人私底下嚼舌根都在揣测陛下是不是要清洗朝堂了。
虽然丞相宋淮安是陛下身边从小到大的人,但是正因如此,民间传言现在的朝堂早已是丞相的一言堂,如今战事已基本稳定,国泰民安,鸟尽弓藏的道理即便是一个小宫人也明白的。
没有哪个帝王喜欢臣子功高震主,国事稳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巩固政权。
但他现在却很怀疑传言的可信度,毕竟就连后宫最受宠的宠妃也不曾享受过陛下亲自伺候。
哪个将死之人若是能享受帝王这个服务,恐怕死也瞑目了吧。
“都退下吧。”慕脩替他净完面,将帕子扔回盆中。
宫人赶紧行了一礼端起水盆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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