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大师兄肩上长出奶猫后

天色刚蒙蒙亮。
东方天边淡蓝山岭绵延，高低起伏的山脊线连接着金色云雾，清晨的天空一片金黄。
得云峰。
东麓清扫顺利结束，掐算好收尾时间，燃起青烟等管事来验收。
先点燃青烟的西麓，此刻却是一片人仰马翻。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群磷蛾，一只只都有巴掌大小，身体肥硕翅膀紫黑，停在西麓石阶上，乌压压一大片。
西麓乙字组杂役连忙驱赶，磷蛾受惊飞起，立刻就朝人脸上扑。
杂役们乱赶乱撵，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磷蛾，一脚一片爆浆，满地都是恶心的黏稠液体和脏兮兮的粉末。
荀夜检查过东麓石阶，先前负责点名的另一名管事名叫宁弈，同样将东麓石阶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检查过。
彻底打扫过的石阶没有任何问题，宁弈心中不乐，也只能通情达理，道：“我宣布，是甲字组先完成。珍兽肉已经在饭堂准备好了，你们快去吃吧。”
甲字组爆发出欢呼，兴高采烈涌向饭堂。
洛宁泽也在其中，灰扑扑的人群里，他的背影能够被人一眼认出。
身量高挑，手足修长，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乌黑长发垂在脑后，如同一只毛皮水滑的大黑猫优雅垂下的长尾。
大黑猫肩上蹲着一只雪白小奶猫，云雾金黄，洛宁泽长发微微反射金光，肩膀上的小白猫也变成了一只小金猫。
荀夜目送洛宁泽远去，他不自觉指尖轻捻，总疑惑上面还残留着紫棠花的气味。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听洛宁泽的鬼话，帮他从园圃灵田偷来紫棠花，在西麓石阶附近点燃，利用紫棠焚烧的无色烟气引来大批磷蛾聚集。
甲字组的人走远，宁弈意味不明地笑笑，对荀夜道：“你之前在清雨堂做事，早该让佟师兄把你调来，只有荀师弟你这样的才镇得住那个洛宁泽。他仗着以前是大师兄，不服我们管。荀师弟你才来不久，他就知道安分了，今天居然没偷懒也没犯错。”
荀夜眼前浮现出那只追着笤帚跑的快乐奶猫，又变成洛宁泽眼中的神采飞扬。
皱了皱眉，荀夜道：“他也不似传闻中那般不堪。”
宁弈道：“哦？”
荀夜以为宁弈不信，为洛宁泽解释道：“往日他偷懒，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他又问道：“洛宁泽肩上那只猫……药房的人没来看过吗，他们怎么说？”
宁弈道：“荀师弟，你倒是个好心人。药房的人说，上回给洛宁泽服下的是刺激心神的药。那只小奶猫虚无缥缈，却又能与洛宁泽同喜同忧，大约是他的心念具象。治是不可能为他治的，没有必要。你也知道，药房养的这些试药的药人，今天好端端的，明天就突然暴毙也不稀奇。”
荀夜皱起眉。
宁弈道：“荀师弟脸色都变了，莫非觉得洛宁泽可怜？”
荀夜正正脸色，不置可否，想起那把被动过手脚的笤帚，道：“我还有点事，先回青松堂，乙字组那边就劳烦宁师兄了。”
宁弈点点头，含笑目送荀夜走远，等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宁弈脸上神情变得似笑非笑，摇了摇头。
荀夜在清雨堂管束弟子以严厉著称，有人冲着这一点，特意请他过来，指望他能磋磨洛宁泽。
偏偏这蠢货才和洛宁泽相处没几天，就开始向着他说话。
――
杂役院，饭堂。
木板茅草搭成的院落简陋，饭堂也就是一间较为宽敞的木板房，屋顶透光，下雨天是不能在屋里开饭的，只能拿饭盆打了菜回自己屋里去吃，晴天时倒是阳光充足光线明亮。
六张方桌拼成两张大桌，各有一圈长凳环绕。
甲字组的人围绕两张大桌而坐，男修坐一桌，女修坐一桌，全员到齐，连受伤包扎回来的老三都没有缺席。
洛宁泽向来不被允许在饭堂吃饭，唯有今天，甲字组都知道能吃上珍兽肉多亏洛宁泽，也就不好意思赶他出去。
每个人面前都是一模一样的一碗白粥、一份小菜、一小碟酱和一大块香气四溢的烤珍兽肉。
烤珍兽肉表面微焦，脆而金黄，筷子一划破开表皮，香气顿时更为浓郁，里层肉质鲜嫩汁水四溢。
杂役们都是粗人，又是难得吃到这样的好东西。男修们碰都不去碰清粥小菜，夹起烤肉大快朵颐，有些性子急的筷子都不用直接上手。女修们吃相斯文些，但也一个个埋头吃得飞快。
唯有洛宁泽，格外鹤立鸡群，明明坐在角落，挺了挺腰背，就把屋里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有洛宁泽在，所有人的吃相都已经算是收敛，然而和洛宁泽一比，还是仿佛饿鬼投胎。
洛宁泽端起碗喝一口粥，夹一筷子小菜吃了，夹一筷子烤肉，细心蘸一点酱，再把烤肉送进嘴里，再端起碗来，喝一口白粥解腻。
他这一个循环，别人半碗烤肉都要消化完了。
女弟子们还好，男弟子们一看洛宁泽吃饭，就觉得他装模作样。
说洛宁泽娘娘腔，被听见了肯定会挨揍。后来不知道听谁说，洛宁泽吃饭慢，不是斯文也不是细嚼慢咽，是因为觉得杂役的伙食粗糙，难以下咽。
大家听了，愈发讨厌洛宁泽。
今天的烤珍兽肉，对杂役们而言是难得的美食，对洛宁泽而言却不算什么，以前肯定经常吃更好的。
洛宁泽吃着美味的烤肉，表情和喝寡淡的白粥没有任何分别，若是在以往，肯定会有人说他是嫌烤肉难吃。
然而今天，洛宁泽一在桌边坐下，他肩上的小奶猫立刻跳到桌子上，飞快移动到装着烤肉的碗边上，绕着一碗香喷喷的肉焦急打转，仰头冲洛宁泽：“咪呜~咪呜~咪呜！”
洛宁泽冷静地喝一口白粥。
小奶猫着急地围着装肉的碗转上一圈：“咪呜！”
洛宁泽夹一筷子小菜。
小奶猫用力拍打肉碗边缘：“咪！！！”
洛宁泽终于夹起烤肉，蘸酱吃到嘴里。
小奶猫终于不再焦急打转，水一样瘫下来，变成一张软绵绵的猫饼，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对着一整碗香喷喷的烤肉：“咪呜~咪~~~”
洛宁泽又喝一口白粥，瘫软的猫饼顿时整张小脸皱起，晃动脑袋：“呸呸呸！”
奶猫愤怒地使用肉垫啪啪拍打一碗烤肉：“咪！咪呜！！！”
隔壁桌，终于一个性格爽朗的女修大声笑道：“大师兄，想吃烤肉就放开了吃，好吃的东西尽快吃掉，免得让人抢了去，不要勉强自己先喝粥！”
满屋哄然大笑。
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一个男弟子问：“洛师兄，你今天怎么打扫得这么快？以前你可是动作最慢，今天你把老三他们三个人没来得及打扫的地方也扫干净，居然还有两个人落在你后面！”
正好趁机问问笤帚的事，洛宁泽放下碗筷，拿出储物袋打开一抖，手中握住新笤帚。
听说洛宁泽的旧笤帚被人做过手脚，甲字组的杂役们无不露出震惊之色：“绝对不是我们！肯定是乙字组那帮人！他们干活赢不了咱们，就会背地耍这些阴招！”
奶猫奔向新笤帚，拨弄竹枝愉快玩耍。
杂役们都知道，这只小猫代表洛宁泽的心情。
受伤的老三忽然一拍桌：“娘的，之前是谁传的闲话，说洛师兄看不起咱们，也是故意不好好干活，给咱们添堵？！”
有几个人指向一个黑黑瘦瘦的男修：“肯定是二皮，就他嘴碎！洛师兄刚来那会儿，也是二皮总对洛师兄阴阳怪气，还被师兄打了！”
二皮怪叫起来：“怎么是我传的？我承认，我是说过洛师兄坏话，但我要是无故造谣，就让我……让我一辈子没有烤肉吃！”
洛宁泽一鼓掌：“这个誓发得实在！”
二皮碗里还剩小半碗烤肉，猫崽一溜烟冲到二皮碗旁，洛宁泽伸去筷子。
筷子夹起烤肉，二皮发出的惨叫宛如这一筷子是从他身上夹下的肉：“我的肉！！！”
二皮猛扑过来，还没来得及护住碗，就见洛宁泽笑了一笑，筷子夹住的烤肉忽然递到他跟前。
二皮不防，被烤肉塞了一嘴。
洛宁泽放下筷子。事情一码归一码，他和二皮有龃龉，但他知道害自己的人不是他。二皮讥讽他的仇他也早就当场报了，没有兴趣再算一次账。
他就是突然皮一下。
奶猫躺倒露出肚皮，一歪脑袋卖了个萌。
老三站起来朗声笑道：“好了好了，二皮才发完誓，这就破了誓，可见确实不是他。洛师兄是有本事的人，性格也爽快，今天就算重新认识了！入了甲字组，以后都是自家兄弟！”
兄弟不是说说就算，老三低头想了一想，叫人拿来一个干净空碗：“洛师兄喜欢吃肉，我看你们碗里都还有肉。无凭无据说过洛师兄坏话的，没人分一点肉放到碗里来，送给洛师兄赔罪！”
洛宁泽正要说不必，隔壁桌一个女弟子抿唇笑道：“师兄就别嘴硬了，你的小猫崽欢喜地满桌蹦q呢。你要觉得不好意思，一会儿让它再给我们表演个露出肚皮卖萌？”
洛宁泽：“……”什么露出肚皮卖萌，那只蠢猫干了啥？
猫崽猛地背对女修，小肉爪捂脸无地自容，蜷成一团一动不动了。
没一会儿，空碗里堆了小半碗烤肉，老三在甲字组算是说一不二的老大哥，道：“我的话，以后谁在说洛师兄闲话，不用师兄动手，我先不答应……”
他的话还没说完，屋外突然咚一声铜锣响。
这是临时集合的信号，众人只能先放下碗筷，到屋外去整齐地排成队列。
来的人是宁弈。
洛宁泽破天荒地融入了队列，宁弈下意识望了他一眼。
宁弈身边站着一位陌生男修，他介绍道：“这位是林道师弟，刚游历归来，从今天起开始担任你们甲字组的新管事。”
新管事？
想起那把有问题的笤帚，以及荀夜认真保证的会调查，洛宁泽感到心口隐隐发沉。
洛宁泽问：“荀师弟呢？”
林道看向他：“哦，你应该就是洛宁泽？”
洛宁泽应声：“是我。”
林道：“出来，把你的腰牌摘了。从今天起，你一个人一组，单独服从我的命令。听说你是个不服管的人，倒也巧，我最擅长管的，就是那种不听话的……”
林道话未说完，突然顿住。
他忽然左手指尖忽然神经质地一颤，目光定在洛宁泽肩上。
洛宁泽人出来集合，心还留在没吃完的烤肉上。小奶猫留在饭堂里，可怜巴巴围着自己能看不能吃的烤肉转了一圈又一圈，咪呜咪呜急得打滚。
洛宁泽的注意力现在放在林道身上，猫崽从房间里出来，不情不愿爬回洛宁泽肩上。
奶猫看向林道，目光明显不善，冲他奶凶奶凶地：“咪呜！”
林?刚游历归来?奉命前来?和洛宁泽不熟?不清楚详情?因为觉得丢人所以极力掩饰没人知道他天生怕猫?道：？？？为什么洛宁泽肩上会有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