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爸爸不太行[纵横]

6、大坏蛋

无名曾听人说起地狱的场景,滚钉板下油锅,有拨舌的有掏心的,个个青面獠牙,他没有见过,但他觉得,此时所处,大约就是地狱了。
那个叫卫庄的,据说是他父亲的人,逼着他长途跋涉,走了快一个时辰,他觉得脚底磨泡,卫庄却嫌他走得太慢恨不得上前来给他一剑,却没有一点帮他的意思,他无比怀念之前盖聂背着他到处飞的时光。
不知何时起,卫庄身后开始跟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走路一扭一摆一看就是不正经的坏女人,坏女人盯着他的目光滑腻阴冷,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他某一次偷偷瞄过去,还真的看到一条血红斑斓的小蛇沿着坏女人手臂滑过。
还有一个站在白色大鸟上骑行的白衣怪人,一脸傲慢又不屑的样子,瞬间打消了无名对那只大鸟的无限好奇。
目的地是一个相对平整避风的山谷,山谷里还有许多隐在暗处的人,露面的还有两个,一个是看着跟只吸血蝙蝠一样恶心的怪物,还有一个是手臂上生有鳞片也不知是人是妖脸都看不清楚的怪人。
无名茫然的看着卫庄,他又累又饿又瞌睡,在他看来,他的未来如同他眼前的黑暗一样,混沌无边,从他跟着卫庄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可黑暗有多黑,他还是没有确切的认识。
卫庄冷冷盯了他一会,盯得无名恨不得从这里消失,无名以为卫庄会口吐恶言,卫庄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他,交给你了。”
无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句话是说给穿红衣服的坏女人的,坏女人得意的笑起来,刺耳的声音如毒蛇吐信,坏女人舔了舔唇角,那动作跟毒蛇也一般无二,在无名想着这女人怎么这么像蛇的时候,无数的从暗处快速汇聚而来的o声以及在微弱的月光照耀下无数探头探脑或粗或细的蛇群,足以让无形吓破胆。
无名拼命的尖叫,手足并用无比狼狈的爬上就近的一块岩石,可毒蛇并不怕岩石,不过片刻继续将无名包围,无名眼前出现阵阵七彩霞光,他感觉那是死神的召唤。
却听尖锐的如同哨子一般的声响后,毒蛇退出半寸,依旧围着他,朝他舞动身体,悠闲自得的吐着信子,仿佛他是下一顿美味的晚餐。
坏女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乖孩子,老老实实回答,阿姨就给你个痛快,可好啊?”
无名感觉嗓子都要扯破了,喘着粗气道:“坏女人,要杀就杀,十八年后,小爷还是一条好汉。”
坏女人眼睛一眯,毒蛇也跟着身子一挪,无名吓得胆子都酥了,叫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坏女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道:“无名无名。”
坏女人道:“我问的是,你的真实名字,姓甚名谁?考虑清楚再回答哦,回答错了可是要受罚的。”
无名不敢挑战会受什么样的罚,只是颤巍巍盯着眼前无数窜头窜脑的毒蛇,“说了没有了,我生来便叫无名。”
坏女人道:“为什么会叫这么个怪名字?”
无名道:“赵叔说,我无父无母,无名无姓,便叫无名吧,我觉得我的名字很好。”
卫庄在远处,整个人早已融入黑暗,此时沉吟着插了句话,“无父无母,无名无姓么……有趣。”
坏女人道:“你说的赵叔是谁?还有什么亲人或是熟识的人?”
无名叫道:“赵叔便是赵叔,赵叔虽不是吾父,我视其如父,卫庄,你虽是吾父,我宁愿不是,我宁愿永远不知道我父母是谁,我讨厌你,你这个大坏,唔……”
他喉上仿佛忽然上了道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恶狠狠的眼神是十足十的,瞪着快速由远而近的卫庄。
卫庄阴冷的瞪他一会,右手一收,背到身后,无名瞬间瘫软地面,令他惊讶的是蛇群纷纷让路,并未攻击。
卫庄勾起嘴角,勉强算是一个笑容,却是十足恶意的,“你没有别的词可以骂了吗?你骂的没有错,我就是个大坏人,而你,正是经由邪恶浸润而出的坏种。”
无名捂着火灼般的喉咙,保持着不服输恶狠狠的眼神,却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卫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无名在他身后叫道:“你……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你不愿承认我是你的儿子,我也不愿认你这个父亲,你放我走,咱们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卫庄脚步一顿,没有更多表示,继续离开的步伐,身形马上就要消失于黑暗。
无名叫道:“你放我走,大坏蛋,我不要跟着你。”
赤练追随卫庄的脚步走了两步,忍不住道:“卫庄大人,你的伤……”
卫庄脚步一顿,“你的任务是,照顾他。”
蛇群退开到一定范围,无名从岩石上跳下来,打量四周。
赤练朝他走近两步,“想逃?你可以试试。”
无名瞪着她,“你……”
他犹豫一会,面对卫庄,知道两人有着血缘关系,他多多少少有些依仗,他隐约觉得就算卫庄再坏,也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可别的人,卫庄身边的这些怪人,他真的没有把握,尤其是这个女人。
第一跟这个女人不熟,第二这女人刚用蛇来恐吓他,这世上应该没有人不怕蛇的,他纠结半天,说不出所以然,倒是肚子诚实的替他发声。
他一向衣食无忧惯了,便是在墨家,也没有饿肚子的时候。
赤练尖锐的笑起来,在远处看热闹的几个人也笑的此起彼伏,无名虎起脸,“你们几个大人欺负孩子倒是得心应手,跟卫庄那个大坏蛋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众人笑的更欢了,白凤道:“看这张跟卫庄大人一模一样的脸,还真是种新奇的体验,虽然看着太弱鸡,但好歹流沙后继有人,值得欣慰。”
赤练冷哼一声,“流沙一向凭实力说话,什么时候实行继承了?再说了,是不是大人的血脉还不一定呢。”
隐蝠跳近一步,便在无名身前五尺处,伸出舌头“吸溜”一声,“这么鲜嫩肥美的血一定很好喝,如果不是大人的血脉的话……”
赤练链剑一甩,“也轮不到你,大人说了,他交给我了。”
白凤大声笑起来,“原话好像是,你的任务是,照顾他……看来,他终于意识到你是个女人,可喜可贺。”
赤练链剑朝他攻去,“关你什么事,滚开。”
随意哄笑,白凤越上枝头,隐蝠隐于树梢,黑麒麟早已无影踪。
赤练收了链剑,朝无名抛过去一样东西,无名接过一看,是块干饼。
赤练往旁处走去,“就剩这个了,将就着吃吧。”
无名捏了捏堪比石头的手感,一脸厌恶,“这东西能当暗器了,又冷又硬,怎么吃啊?”
赤练立即转身,婀娜的到他跟前,笑眯眯接过干饼,“嫌冷啊,是我考虑不周了,这就给你热热。”
她左手拿着干饼,右手手腕一翻,一条红绿相间的小蛇沿着她手腕攀爬,在她指尖探头探脑,在无名莫名其妙的视线里,猛然朝干饼喷出一缕青色火焰。
无名眼皮跟着跳了跳,忍不住狠命的揉搓胳膊,试图按下去弹琴一样乱跳的鸡皮疙瘩。
赤练弯腰,一脸和善的递过被烤成碧绿色的热气腾腾的干饼,“乖孩子,开饭了,吃呀。”
无名不敢接,看赤练小蛇窜来窜去撒欢的手臂又不敢不接,吞了好几口口水,才颤巍巍接过了,可这东西无论如何也不敢往嘴里递的,他蜷缩在岩石下的角落,两手端着颜色可怖的干饼是唯一的热源,赤练在一旁满脸嘲弄满是恶意的盯着他,夜风似乎更凉、更猛了。
无名一个没忍住,狠狠打了个喷嚏。
赤练伸出手来,耸了耸鼻子,道:“看起来,要下雨了呢。”
无名再打一个喷嚏,鼻子一酸,忍不住的泪珠滚落,这一哭便觉得有些收不住,跟着盖聂在墨家的时候,他受冷眼被欺负,至少盖聂是足够温暖的所在,虽然也是刚认识的人,盖聂也不是多热情的人,可盖聂的宽厚肩膀与并不吝啬的怀抱于他而言无疑是丧亲后唯一温暖的港湾,可是,盖聂亲手把他交给了卫庄。
他失去了一切,感觉活着真的是生不如死,越这样想,越觉得伤心欲绝,一时间哭的天昏地暗,连不远处树丛上夜栖的鸟类都忍不住拍着翅膀飞走,不忍细听。
赤练冷冷盯着他,眼中的厌恶减退,取而代之的是怜悯与同情,她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无名跟前,朝他伸出手,“乖孩子,到阿姨这里来。”
无名哭花了眼,感觉她伸出的手臂上都似乎游走着小蛇,丝毫不敢伸手,哭的更惨了。
赤练耐心的等了一会,见他没什么反应,干脆在他身边坐下来,微微叹道:“你也不过是个无辜的可怜孩子,跟了我们这群人,唉,是该好好哭一场了。”
无名在饥寒交加中哭到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微弱的热源,并毫不犹豫的靠了过去。
赤练眯起眼睛,对于这个有史以来第一个敢于枕上她大腿的男人,再小也是个男人,她有一瞬间杀机乍起,右手高高扬起,落下时候力道却和缓,抚了把无名贴上额际的半长头发,以及那异于其他少年、在赤练看来却分外刺眼又异常熟悉的雪白眉毛,她早已冷硬的心仿佛被勾起尚未完全冷却的灰烬,那股热源让她缓缓闭起眼睛,一滴珠泪自脸颊滑下。
这个少年,实在跟她少年时初见的卫庄太相似了,那份永远找不回的靓丽青春,那段她尽力忘却却又十分万分舍不得的美好时光,她的国,她的家,她的亲人,她的找不回的过去。
雷声乍响,无名在睡梦中惊叫,赤练忍不住把少年进一步的抱进怀里,任由冰冷雨点洒落。
卫庄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两个人如受伤的小兽彼此依偎,却被暴雨追赶的无路可逃,哀其不幸,怒其无争。
赤练笑的有几分迷茫,灿烂却又迷幻的笑容被暴雨击打的七零八落,“庄,你回来了。”
卫庄戒备的在五步外站立,叫道:“白凤。”
白凤在不远处的树下出现,“没有袭击,他们两个大约只是,伤春悲秋。”
卫庄不耐,“什么意思?”
白凤耸了耸肩,“你知道,我最讨厌眼泪,更别说是一个女人加上一只小鬼的,实在让人受不了。”
几句话功夫,赤练也彻底从痛苦的回忆里抽身,有几分狼狈与局促,“卫庄大人,我……”
她的话在看清卫庄两手护住的袖内之物后消声,虽看不清是什么,但香糯的味道已经散出,那或许是热气腾腾的浓粥。
卫庄不再看她,大步离开,“找个避雨的地方,他还小。”
这个“他”,与那份浓粥的享用者,显然都只会是怀里的小鬼,赤练又有点想把小鬼扔了的念头,但她最终还是顺从的抱起无名,跟随卫庄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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