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皇后袖中的手指在颤抖,因为极度的愤怒,整张脸都变得扭曲。
尹嬷嬷见劝不动,只好放弃了。
“来人,都进来服侍着皇后娘娘更衣!”
小宫女没进来,却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这人着一身一等大宫女的湖绿衣裙,腰间束着墨绿色的束腰。头发挽成普通的宫女发髻,发间也是碧绿色的玉簪。
宫女的容貌十分普通,一脸蜡黄,身材瘦小,却浑身透着一股子的威严,尤其一双眸子里,目光凌厉。
皇上身边的素姑姑?
素姑姑,也正是林素衣易容而扮的。
刘皇后挑眉,看了一眼尹嬷嬷。尹嬷嬷马上怒喝一声,“放肆,谁让你闯进来的?跪下!”
“我跪?你胆敢让我跪?”林素衣冷笑。
她上前一步,伸手便将尹嬷嬷的手腕给钳住了。
尹嬷嬷疼得龇牙咧嘴,尖叫起来,“啊,来人啊,来——”
林素衣直接将她拍倒在地。
“大胆贱婢,你敢以上犯上?”刘皇后大怒。
但迎上林素衣的眸子时,她心中却莫名升起一阵胆怯。
殿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外面都没有人进来,难道这宫女的本事很大?
“不敢,刘皇后,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你困扰了多年而不知的心事。”
“什么事?”刘皇后眯起眸子。且看看她想干什么。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一直对你不闻不问吗?你有家势,有容貌,有才学,却一直忽视你,你位居高位,这宫中的凤印,直到今年才落在你的手里。你不想知道原因?”
刘皇后袖中的手指握紧,挑眉看她,“什么原因?”
“因为,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一个女子,却嫁给了别人,而娶那女子的男子原先是你的未婚夫,皇上在心中一直在怪你。怪你为什么没嫁给那个男人,如果当年你嫁了,皇上就能娶到那个女人了!”
刘皇后的身子颤了颤。
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双目紧紧地盯着林素衣,“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我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皇上的事,还能瞒得住我?”
“……”
“我只是觉得你可怜,所以才告诉你罢了。”
刘皇后忽然笑了笑,“你这样说,我就相信么?你想让我对皇上生起恨意,你居心何在?”
“娘娘,信不信由你,帝寰宫内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上面画着三十一朵红梅,你将殿中多宝阁上从左到右数到第三十一个阁子,转动里面的花瓶,就可从画的后面拿到你想找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谢宏与那个女人都善画,两人画风简直一模一样。那里面的画作究竟是那个女人画的,还是谢宏画的,你不想知道?”
“……”
刘皇后怔在当地,目光空洞。
元武帝的心中一直有着端木雅?
呵,可笑!她的前未婚与现在的夫君都喜欢端木雅,那她算什么?
林素衣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未发觉。
直到已被解开穴位的尹嬷嬷伸手扶上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
“娘娘,你还好吧?”
“尹嬷嬷,快,更衣,本宫要去帝寰宫!”
未婚夫喜欢着端木雅,皇上也喜欢着,怎么可能?那个小宫女一定是骗她的!
。
帝寰宫的偏殿。
从镂空的鹤型大香炉的铜嘴里,时时飘出龙涎香的浓郁香气。
天色已暗了下来。
有两个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殿中,一一将灯盏点亮。
端木斐坐在窗边独自一人下棋。
他的脸上贴着一块极薄的人皮面具,遮住了原来的容颜,经过巧妙的修饰,跟人的皮肤一模一样。
他的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虽然年近四十,但却有着丝毫不逊于年轻人的翩然之姿与清澈眼眸。
眸色平静如湖,唇角微微上扬,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抬手执棋间,自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风采。
宫中几个侍立的太监宫女都惊叹着,世间竟有这等风姿的人,大约神仙便是这样吧。
尤其是宫女们,眼神不时的瞟到他的身上。
有人已在悄声地交头接耳,拿他与奕亲王段奕做着比较。
若这人年轻二十岁,一定不逊于当朝的奕亲王吧。
青云阁主,一身医术精湛,而且,传说他富可敌国,还没有娶妻。
也不知哪位有福的女子嫁给他,哪怕,做个屋中人,或通房大丫头,也是享福一生了。
宫女们的眼里都闪着兴奋,时不时上前,剪剪灯花,或是添个茶,送个点心果子。
忽然,有个小宫女的脸上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她低声哎哟了一声,捂着脸疼得眼泪汪汪。
站在她身旁的另一个小宫女忙小声问道,“你怎么……”啦?
话未问完,她自己的脸上也挨了一下。
没一会儿,又有宫女的脸上被不明物击中。
反而太监们个个都没事。
一时间,侍立在殿中的五六个宫女,顿时吓得不敢吱声,面如死色。
传说,当年的先皇便是在这座偏殿里驾崩的。
听人说,这座殿中,常常会在半夜里,听到有人在哭,四处找,却又不见人。
难道……
几个宫女们,吓得不时地看向端木斐求救。
端木斐却对宫女们向他频频示好的眼神,直接漠视。
但这时,他执棋的手却一顿,眉尖皱起,似乎还微微叹息了一声。
小太监小贵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一旁,声音轻轻地说道,“阁主,皇上说,您要是乏了,可以在这里休息着。”
他起身轻拂衣袖,看了一眼小太监,微微一笑,“好,有劳小公公带路。”
刚才有人来报,公主毒杀了小皇子段瑞。
元武帝原本正在与他对奕,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出了帝寰宫,只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而且,这座殿中有人偷偷的潜入进来了。
端木斐被小贵子引到偏殿的一间雅室。
皇家的房舍自然不会比一般人家的差,进出三道门,屋中雕栏画栋,精美雅致。
“阁主,请。”
端木斐点头抬步走进屋内,很快又有四个宫女马上跟了上来。
他回头朝小贵子看了一眼,“本阁主喜静,让她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看了他一眼,脸上满是失望的表情。
但,这位神秘人的身份相当尊贵,每次他来,皇上都亲自接见,还派了不少人来服侍。
三公与皇亲们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将床铺好,焚了香,宫女与太监们一一退出。
端木斐却没有走向里间,而是走到桌旁。
桌上放着几叠点心,一壶泡好的茶水。
他伸手在每个点心盘子上点了点,望着虚空叹了口气。
“出来吧,她们都被你吓跑了。跟了一路了,有没有饿?下来吃点东西。”
很快,一阵衣袂声响,一个红衣女子轻盈的身子从房梁上飘然而落。
“算你有良心,没有一直在那里下棋,还记得我没有吃午饭。”
端木斐叹口气,摇摇头,“……”
谢甜弹弹衣裙上的灰,大大咧咧的走到桌边坐下。
“其实,我刚才也去御膳房里走了一遭,但想着,偷着吃不如你关心我送与我吃,我便一直忍着。”
她抓起桌上的茶壶,闻了闻,笑道,“咦,是千金一两的上等雨雾茶?老皇帝好享受啊!”
说着,她将茶水倒在手上洗了手,又拿着一块锈着龙纹的绢布拭干了手上的水渍。
谢甜看了一眼端木斐,嘻嘻笑道,“有生之年在皇宫里住一天,不枉白活一世,哈哈哈。皇帝老儿的茶叶水果然极好,清香扑鼻,不知天天用来洗手是不是会对皮肤有更好的保养?”
端木斐挑眉,“这种茶叶,悦客酒楼里有很多,你想要,一会儿回去后,我让人全部送到你的房间,你天天泡了洗手也可以。”
谢甜白了他一眼,“那不一样,你再有钱,身份也只是财主,这可是皇帝的东西,东西虽然一样,沾上身份,意义就不同了。在我们那儿叫身份包装。懂不?”
端木斐摇摇头,“不懂。”
谢甜觉得对牛弹琴,“无趣!”
她朝他翻了个白眼,拿起筷子吃起来。
端木斐懒得跟她理论,她的思想与常人太不相同了,便又温声说道,“快吃吧,吃完了你自己回去。”
谢甜咬着一块糕点,眨眨眼,口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什么?我还没有睡过龙床!没有在皇帝老儿的浴室里同你洗过鸳鸯浴,你就赶我走?我不是白来皇宫一回了?”
“我来办正事,不是来玩的。”端木斐头疼的看着她,无奈说道。
“没关系,你办事,我跟在一旁看着就行,没准还能帮你,就你现在的身手,也不知能不能杀一个护卫?”
“我身体恢复了,不劳你操心。”端木斐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我不放心,我担心你万一又挂了,老娘又得等个五六年,老娘我今年已经三十……,哦不,十八一枝花,不能再等了。”
端木斐望着灯下的女子,十来年,她都没什么变化,除了更加粘人,说话更加不着调以外……
一粒黑芝麻沾上她的唇角,白皙的肌肤,黑色的芝麻,竟然有种诡异的诱惑。
他心神一跳,就要将头扭过,哪知她又伸出舌尖将那粒芝麻勾进了嘴里,还睁着秋水眼眸怔怔看着他。
他赶紧闭了眼侧过头去,喉间莫名一干,咕咚吞下一口口水。
谢甜怒目:“……”
端木斐没再看她,找了张椅子安静地坐在一旁,仿佛老僧坐定。
等听到她怒气冲冲将筷子拍在桌上,他反而起身走到她的身边。
俯身看向她,温和说道,“甜甜,现在想不想睡?”
“老娘只想睡你!”谢甜没好气的一把抓着他胸前的衣衫,咬牙怒道,“端木,你在这些东西里偷偷下了药是不是?哼哼哼,你屋里那些瓶瓶罐罐里的药物,早被我研究透了,想迷倒老娘,不可能!”
诡计被识破,端木斐只好认真说道,“皇宫中,看似平静无波,实则藏着凶险。那元武帝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无用,他诚府很深,他在他的寝殿中藏着不少机关。”
“端木,你说得这么凶险,又怎知我不放心你?”
“这宫中我来过多次,路线熟悉,而且,他们忌惮我的身份,不敢对我怎么样。因为元武帝没有我的药,便不能坐立。”
“我不管,你要不让我跟着,我就……”谢甜眼波一转,媚眼如丝,唇角浮着一抹妖娆的笑意。
端木斐眯着眼,“……”
“老娘就跟老皇帝滚床单去!以我谢甜的美貌容颜与谢家长房大小姐的身份,做个皇后一定是不在话下!我刚才瞧过了,那皇帝老儿除了腿不方便走路,模样儿倒也不差,年轻时,也一定是个美男!”
端木斐的脸上顿时一黑,声音也沉下来。
“甜甜,你年纪太大,进宫需是不到十四的年纪!你的年纪三十都过了!做皇后是不可能的,做个嬷嬷的话……”
谢甜咬牙切齿。
“老娘这么大没嫁人,还不是被你害的?不管了,老娘今天就要跟着你!否则……哼哼哼……,你待会儿到龙榻上找老娘吧!”
她勾着红唇,眼波闪着妖媚,冷笑着看着端木斐,而心中却是心花怒放。
端木斐听到她勾引别的男人居然发怒了?发怒了?
太好了!
他闭了闭眼,无奈一叹,“好吧。待会儿,记得别乱跑。”
“知道了!”她嘻嘻一笑,踮起脚来便将红唇往他脸上凑。
端木斐却伸手一推,挡住了她的唇,皱着眉头,“你嘴里有芝麻糕的味道!”
谢甜:“……”
。
端木斐将雅间里屋的门关死,又将帐子放下,与谢甜跃上房梁揭开瓦片,踩着屋顶潜入到了元武帝的寝殿。
谢甜生怕端木斐将她甩了,一直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
帝寰宫元武帝的内殿里,燃着几只昏黄的烛火,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她朝四周望了望,皱着眉头。
“端木,这皇帝老儿的卧房也不咋地,除了镶嵌的金子多了点,地方大了点,看着阴沉沉的,渗人的很!”
“你不是要睡在这儿吗?”端木斐扭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谢甜:“……”
她只是说说而已,这鬼地方,跟她小时候参观的皇家宫苑差不多。
那时候是人多大家一起看,又是在白天的时候,而现在天色昏沉,就她与端木斐……
而且,天晓得这里死过多少人?
在死过很多人的地方睡觉……,她还是不要了。
“忘了问你,你到这里做什么?”谢甜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问道。
端木斐没说话,而是眉尖拧起,双目朝四处看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龙榻顶端。
“那儿有什么古怪?”
端木斐抽出被她抱着的胳膊,“站在一旁别乱跑。”
他脚尖一点跃上床架,伸手按向双龙戏珠的龙珠上。
哪知忽然有一排细密的暗器射出来,正好射向站在龙榻前方的谢甜。
谢甜正眯着眼着他,一动不动。
“甜甜快闪开!”
他飞快地扑下来,伸手揽着谢甜的腰身快速朝地上一滚,躲开了那排暗器。
“你刚才发什么呆?你不要命了?”端木斐怒道。
谢甜忽然勾唇一笑,“端木,原来,你还是担心我的,怕我死啊。”
妖娆红唇,摄人心情。
端木斐一怔,这才发现,他正扑在谢甜的身上,已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甜香。
“……”
这女人,肌肤身材依旧如少女般娇好。
谢甜伸手一勾他的脖子,将他拉了过去,然后打了个滚,坐在他的身上,勾唇浅笑看着他。
端木斐却眉头一皱,猛然推开她,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淡淡拂着衣袖。
“时间不多了,办正事要紧。”
谢甜坐在地上咬牙:“……”
不解风情的死男人!
她正在心中恼恨着端木斐第一千次拒绝了她,忽然,端木斐伸手将她捞起来,搂着她的身子闪身躲到了元武帝宽大的床上。
谢甜心中一喜,双手环着端木斐的腰,花痴状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两眼放亮盯着大床。
“端木,这床好宽啊,长五公尺宽五公尺,貌似……整么滚都滚不到床下,皇帝老儿果然好享受。要不,咱俩试试?我活了几辈子,还没睡过龙榻……”
“胡说八道!没一句正经!”端木斐低喝一声。
谢甜:“……”
好心情又被他破坏了,该死的端木斐!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忽然被端木斐捂住嘴。
他低声道,“有人来了!别闹了!”
谢甜也早已听到有脚步声到了外殿中。
她马上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内殿的门开了。
一个女人冷声说道,“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娘娘。”
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娘娘?
谢甜眨眨眼,刘皇后?
她将帐子掀起一条缝,朝外看去。
只见刘皇后缓缓地走到墙边,望着上面挂着的一幅画出神。
她看了一会儿画后,这才转身走向一处高大的书架前。
刘皇后在那架子的一个格子上转动了一个花瓶,墙上那副红梅画卷后,马上有机关的声音响起来。
端木斐与谢甜互相看了一眼。
谢甜更是好奇,皇后偷皇帝的东西?
呵,有意思。
刘皇后掀起画卷,画卷后面现出一个书册大小的洞。
她从里面取出一个长型的木匣,打开木匣,取出一幅卷轴来。
端木斐盯着那卷画轴,忽然呼吸一窒。
刘皇后并未发觉床上的帐子里正有两人目不转盯的盯着她。
她缓缓的打开了卷轴。
然后,她整个人瘫软一般的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抽抽嗒嗒的哭起来,口里还呜呜咽咽说着什么。
谢甜竖耳细听,只听得到她口里不时的说着端木雅与谢宏的名字。
至于说的是什么,却因为太含糊了听不清楚。
端木斐一直皱着眉头。
而这时,刘皇后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脸上带着怒意。
“居然是真的,真的,呵呵……”刘皇后惨然笑起来。
……
“谢郎,是我家对不起你,又不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就恨上我了?你这个负心汉!”
……
“你跟那个端木雅见一面就许了终身成了亲,你是成心气我是不是?你不是真心的是不是?”
……
“不过,她终于死了,呵呵呵,你退了婚约娶了别的女人,你给我的耻辱,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
刘皇后的双目中透着森然的杀意,昏昏黄黄的小灯笼光晕下,更显得骇人。
而在这空旷的寝殿中,她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里传来,声音凄然。
忽然,一抹红影向她袭来,刘皇后眼皮一翻,倒在了地上。
谢甜与端木斐双双从床上跳了下来。
谢甜冷笑,“想不到,这刘皇后心中还藏着这么多的故事。”
端木斐弯下腰,缓缓地捡起地上的那幅画卷。
“我找了六年的尹山梅岭图,最后一卷果然是在这里。看来,今日没有白来。”
“尹山梅岭图?”谢甜眯起眸子,“这是什么画?”
“小雅爱梅,便画了十卷尹山梅岭图,曦曦收着九卷,最后一卷,在小雅与谢宏大哥出事那天来不及收,而弄丢了。”
“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端木斐的目光望向龙榻那里,双目一沉。
“元武帝一直喜欢着小雅,小雅的东西,也许是到了他的手里。所以,我才悄悄接近他,想办法找到这第十卷。果然不出我所料……”
“老皇帝?他女人那么多。还想小雅?呵呵!”谢甜冷笑一声。
端木斐没说话,神色也不似刚才那般温和,脸上布满着冷意。
谢甜又道,“听刘皇后刚才说的话,她与谢宏大哥似乎有着婚约,可后来谢宏大哥为什么退婚又娶了小曦儿的母亲?”
“二十二年前,谢宏大哥满门被杀。谢宏大哥身受重伤,也显些丧命,被路过的小雅救了。”
“谢宏大哥全家被杀?”谢甜心头一惊。“谁干的?”
“不清楚,谢宏大哥也查了许久,查不出来。”
谢甜默然,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出恩怨。
“这刘皇后口口声声说谢宏大哥喜新厌旧,看上了小雅,舍弃了她,可是,我见过谢宏大哥几次,他应该也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吧?”
“他当然不是!谢家与刘家的婚约本来是两家长者的意思,是刘家先背信弃义。”
“……”
“因为,他已成了孤儿,家道从此没落,刘家便不同意这门亲事了,故意怠慢与当面羞辱,谢宏大哥只好退了亲事,同小雅到了尹国。再后来,他凭借自己的能力,一路官升到了丞相。最后也娶了小雅。”
“……”
“而且,我每次见到他们夫妇二人,他与小雅都是形影不离,常常在一起研究画作,抚琴,照料着小雅的日常起居。几年如一日的疼着她。他们是最恩爱的夫妻。”
“……”
“小雅生曦曦姐妹时,差点丢了命,谢宏便瞒着小雅,在曦曦姐妹出生后当天,开始服绝子药。”
谢甜心中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男人为了女子的身子健康而自断子嗣,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端木斐又走到墙壁那处挂着落梅图的地方,凝神细看。
谢甜也好奇的将头凑近去看,“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三十一朵梅。转动书柜的第三十一格上的花瓶,能开启墙上的机关,找到这幅画卷。”他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三十一?”谢甜眨眨眼。
“小雅是三月十一出生的。元武帝以此数字,设了机关。”
“元武帝居然是个长情的人!”谢甜轻笑,“这件事,你要跟曦曦说吗?”
“先去奕王府吧。”
…。
段奕带着云曦回到了奕王府里。
才下马车,他便叫过青衣,“速去将朽木将到后宅。”
青衣见段奕一脸紧张,脸色都白了,“是,主子。”
风一阵的奔西柳院去了。
段奕没让云曦走路,而是直接抱着她到了后宅的喜房里。
虽然一路上没见什么仆人——估计被朱管家清场了,但,万一有人悄悄的看了呢?
她脸上好一阵窘迫。
“我没事,你别惊得整个府里的人不得安生。”
“有没有事,看看再说!”段奕不理会她,
进了二人的喜房,段奕将她小心的放在外间的小榻上,又取了锦被盖在她的身上。
“先躺着别动,我去看看朽木来了没有。动作真够慢的!”
云曦一笑,“西柳院离这儿远,你又是一路跑来的,朽木道长哪里有那么快?”
“你倒是帮他说话!”
云曦道,“太后的身子都是他一直在调理,他可有着大功!”
段奕才走到外间珠帘处,朽木被青衣给拽来了。
“丫头,轻点轻点。老夫的胳膊都快被你掐断了。”朽木正在抱怨。
“你再慢点儿,王爷就会掐断你的腿,快点,王妃还等着呢!”
青衣没好气的将他推了进去。
朽木一脚踏进屋内,便被段奕拽了进去,“再慢一步,你的腿就不必要了!”
“什么事,看把你急的?你媳妇出事了?”朽木眼皮直翻翻。
段奕怒得朝他身上踢了一脚,“敢胡言乱语,再割了你的舌头!不!本王会让师父来割!”
一听段奕提到了谢甜,朽木老实多了。
他朝小榻上一瞧,云曦眨了眨眼,朝他微微一笑,“道长!”
“她很好啊,看什么?”
“她翻了院墙了,本王担心她动了胎气,你快给瞧瞧。”
“胎气?”朽木不敢大意了,忙收了脸上的嬉笑。
这丫头的身份就够宝贝的了,丫头肚子里的小东西……
他吓得身子一抖,他可得罪不起!
甜甜会抽了他的筋,端木斐会剥了他的皮,段奕这小子会直接将他剁了!
青衣将一块帕子放在云曦的手腕上。
朽木捏着胡子眯着眼把起脉来,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半晌才收了手,收起了药箱。
他看了一眼段奕后,一言不发走出了屋子。
段奕走到云曦的面前握了握她的手,微微一笑,“先休息着,我去跟朽木讨要几贴药膳单子。”
“好。”
云曦点头,她其实什么事也没有,段奕却这么紧张着,她不好拂他的意,只好听话躺着。
屋子外间,段奕追上了朽木。
“到前面说。”段奕道。
两人走过几个庭院,段奕才停下了脚步,蹙眉看向朽木。
“快说,她身子怎样?”
朽木捏着胡子,眯着眼,“奇怪了,她的脉相时而浮,时而急,像是有两丝……”
“什么意思?”
“你也是个大夫啊?这也不懂?”
段奕的脸一沉,“本王只会看内伤外伤,这是妇人病!你拿手的不是妇人病吗?”
“呵呵,你终于夸了老夫一回了。”朽木心情大好。
段奕不耐烦了,“让你快说王妃的情况,别尽扯些废话!”
“你小子本事真不赖,恭喜你,会得一对双生子!”
段奕一怔,“你说什么?双生……子?两个月时间都不到,你也能看出来?”
双生子固然可喜,但是她的身体……
他的心往下一沉,不喜反而忧虑起来。
朽木朝他翻了翻眼皮,“你当老夫的神医名号是买来的?老夫替人把脉,这么多年来,就没有错看过!”
段奕立于当地,拧眉沉思。
“不过,她的身体不太好啊。”朽木微微一叹,“她那一家子的女人……”
段奕忽然打断他的话,“这件事,不得跟任何人说起。另外,开几副安胎的方子来!”
“老夫知道,不会乱说的,你宝贝着你的媳妇,怕她害怕是不是?其实,她的祖辈上,出现意外死掉的,只有五层的女人,也许她命大……”
段奕的脸色忽然一白,“行了,快去吧!”
…。
云曦正半阖着眼躺着床榻上,想着今天宫里的事情。
门口的珠帘子轻轻的晃了晃,一个小人儿咚咚咚的脚步声跑了进来。
她睁开眼,就见段瑞站在她的面前,睁着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怔怔看着她。
红萼站在门口紧张的说道,“奴婢有罪,没看好小侯爷,打搅到王妃休息了。”
云曦朝她摆摆手,笑道,“我没睡呢,你别自责了,既然小瑞来了,让他同我说说话好了,你去忙吧。”
红萼心中一松,又朝云曦低身福了一福,“今天在宫里,多谢王妃相助解围。”
那个刘皇后想刁难她母子,要不是奕王妃,段瑞就得吃苦头了。
云曦笑道,“他也算是我侄子,我不帮他,谁帮她?”
红萼道了谢,退到廊檐外面去了。
段瑞伸手摸摸云曦的脸,说道,“奶娘说,你生病了?那我摸摸你吧,奶娘说,头疼时,摸摸头就不疼了。”
云曦笑,“婶婶只是累了,不是生病。”
“哦……,”段瑞似懂非懂的眨眨眼。
云曦又想起一件事来。
“小瑞,今天在宫里时,你推那嬷嬷的本事,是谁教你的?”
“隐叔叔。他说,坏人使坏就要打。”
隐叔叔?青隐卫中的大头领青隐?
青隐的武功可不弱。
她瞬间明白了。
青隐会教段瑞练武,一定是受了段奕的指示。
她摸摸他的小脸,又温声说道,“隐叔叔说坏人要打,没有说错,但要量力而行。你才四岁,你同一个大人冲撞,她打你,你就得吃亏了。”
段瑞眨眨眼,看着她,“我跑得快。”
云曦一笑,“你跑快,对方要是人多呢?”
段瑞歪着头,想着云曦的话。
“要是人多时,你必然要吃亏。所以,在你还没有长大前,凡事要藏拙,将自己的本事藏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意拿出本事来,要打,就得使计谋,打得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不是当面顶撞用蛮力!”
段瑞眨眨眼,点了点头,“婶婶,我知道了。”
云曦笑,他答得干脆,真听懂了?
又同他说了一会儿话,青衣将他领出去送到红萼那里去了。
她正要起身,又有脚步声急促的走来。
“别动,躺着!”段奕快步走到她的身旁摁着她,扶着她又躺下了。
“要吃晚饭了呢,还躺着?”云曦蹙眉,“难道让母后一人吃饭?”
“怎么会呢?哀家还会自己走来啊。”瑞嬷嬷挑起帘子,德慈笑着走进来。
云曦又要起身,德慈忙摆摆手,“别动,别动,休息着。”
段奕起身朝德慈走去,扶着她走到云曦的榻前坐下。
“怎样,有没有不舒服?”德慈往她脸上仔细地看了看,一脸的关切。
“没有,是王爷大惊小怪。”一屋子都站着唯有德慈坐着,她却躺着,脸上有些难为情。
“不,小心为好。”德慈拉着她手笑着。
云曦是合衣而卧,腰间的一块玉佩滑落在锦被外。
德慈的神色忽然一凝,回头朝段奕的腰间看去,他也正系着一块同样的玉佩。
正是她在云曦出嫁前,到夏宅送给儿子儿媳的礼物。
“曦曦,小奕,这玉佩要天天佩戴着。”她道。
段奕微笑道,“母亲送的东西,当然会天天戴着。”
“不,这不仅仅是一块玉佩,这是块护身玉佩!”
护身?
云曦诧异低下头看着那块玉佩。
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云曦被段奕强行按在床榻上休息着,晚饭也是在屋子里吃的。
德慈段奕都在屋中陪着她。
吃过饭,天已全黑了。
德慈又盯嘱着段奕好生看好云曦,便扶着瑞嬷嬷的手回自己园子里去了。
段奕一直将她送到喜房的外间廊檐下。
回来时,见云曦的手里捏着那块玉佩出神。
“想什么呢?”他上前搂着她的肩头。
“我在想这块玉佩,母后说是防身用的,怎样防身?看起来,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玉佩而已。”
“以后再想吧,天不早了该睡了,明天一早得回夏宅,你想让枫大哥与岳母大人等得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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