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游天下

“施主没听清么？”‘有来有去’和尚嘴角一如往常，挂着温和的笑容，比以往还要让人感觉舒坦，耐心重复道：“施主无须忧虑，贫僧来此地，意在引渡施主复活，重归阳间去的。”
“真的假的！？”
听见和尚确切的语气，惊讶之余，我语气中不可避免的夹杂着浓浓期待与喜悦，这种感觉，就像是身患癌症的病人，突然听见医生说其实是良性一样，那种死灰复燃重获新生的欣喜之情，难以用言语形容！
真的假的？！残魂也能复活？
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压下着心中的欣喜，再次问道：“大师，该怎么让我复活？需要等多久？”
“复活虽然理论上可行，但却有还有些条件需要满足。”
‘有来有去’和尚顿了顿，又道：“施主于龙纹剑中尚存一丝残魂，并且，体内那方小天地也是业火所烧不化的，逍遥子自虚空捡回，以分身降临阳间交托与贫僧……有了残魂与本源，只需再有一仙人献祭三魂七魄，便可让施主死而复生。”
“仙人，献祭三魂七魄？”
我闻言，心头一沉。
“没错。”
‘有来有去’和尚神色不变，念了句佛号，又道：“这世间等若一方大轮盘，有生必有死，施主缺了三魂七魄只余一缕残魂，想要复生自然需要重塑三魂七魄，而魂魄之物虚无缥缈，纵使是我佛临世也无法凭空得来，只能一命换一命。”
“……”
听了和尚的话后，我彻底沉寂了，一言不发。
要让一仙人献祭三魂七魄？上哪找这么无私的仙人去，人之所以修道就是为了长生，更别说魂飞魄散可比死更惨，哪有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人献出自己魂魄的道理？更别说，这世上存活的仙人本就不多了。
逍遥子？我虽然和逍遥子很熟，但自问还没到生死之交的程度，假如逍遥子魂飞魄散成了这样，我自问也不可能愿意舍弃一切救他，只会竭尽所能帮祂，同理，亦然。
也别想着随便抓一个仙人来交换三魂七魄，和尚既然说了是献祭，那就定然是需要心甘情愿的，假如献祭者心中有一丝不情愿，随时都能够将我弱小的残魂所泯灭，然后逃脱。
无奈一笑，我又道：“大师能否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哦？”‘有来有去’和尚一怔，微笑问道：“为何？”
“我不希望小猫知道这件事。”
到了这一步，我反而心如止水般平静了下来，淡淡道：“假如小猫她知道献祭就能救活我，她肯定会修到妖仙后跑来换我性命的，我并不希望她这么做。”
人生在世，能心甘情愿为自己献出生命的人并不多，除开父母外，能有一人便是幸甚至哉，对我而言，这个愿意用生命让对方活下去的人便是小黑猫，既是爱人，也是生死之交。
若是真要算起来，其实林平凡也算是我的一位生死之交，不过他有家人，有牵挂，倒是不太可能抛下一切以命换命的救我，这一点我能理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和尚嘴角依旧含着笑意，赞许颔首道：“施主身处绝境，却依旧心系他人，可见心性之善……只不过，施主可能想过一个问题，究竟是活着的人更痛苦，还是死了的人更悲伤。”
和尚后半句突如其来的问题，倒是把我给问住了，其中不乏深意。
我曾经也死过，车祸，魂魄却未归地府，飘荡世间。
我或许能回答这个问题，但却沉吟了，反问道：“大师认为呢？”
“贫僧也答不出这个问题。”
和尚摇头一笑，感叹道：“世间生生死死，沉沉浮浮，人之死，悲痛莫过于亲眷，死者痛生者悲，死者往生谈不上痛之极，生者也会随时间忘却悲伤，谈不上悲之极……真要辩出一个高下，或许得看情之深吧。”
“是么，如此说来，我不让小猫知道此事，反倒是我过于自私了。”
我沉默了，我的死，肯定会让小黑猫很悲伤吧？反倒是我心中虽有遗憾，却并不是太难受，反倒因为见多了生死而坦然无比，相比较之下，反倒是我自私了呢。
“阿弥陀佛，人生而便有私心，无论是物之私或是情之私皆不可避免，施主不必因此忧虑。”
和尚说到这儿，嘴角淡然笑着，又道：“贫僧与施主谈了这么多，主要便是想看看施主的慧根语心性，彻谈一番，果真不错，我佛根本便是情之私，抱心而成……贫僧乃一无牵无挂之人，便成全施主之私吧。”
听见和尚后面那句话，我眼睛瞪大，磕绊问道：“大师，你？”
‘有来有去’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朝我施了一礼：“阿弥陀佛，施主无需在意，这世间本就是一场大苦海，满是虚妄，贫僧之所以在这世间行走，便是为了渡人，如今既然施主需渡，那贫僧便撑一次舟。”
虽然我隐约想过和尚是一位献祭的人选，但却不太好意思开口求他，毕竟生死之事，哪有那么随意就能求来的？没想到，他竟是主动提出要以命换我……这，这无论换做是谁，都得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吧。
声音有些哽咽，我叹口气道：“多谢大师好意，不过，大师你不还没成佛果吗？如何救我。”
有来有去和尚只是地仙，只要不到神仙境界便算不得真正的仙境，也就没法献祭三魂七魄救我，佛教的神仙境界，乃是佛陀果位，想要证得一方果位可比成就不老仙躯还难的多。
“施主无需担心此事。”有来有去和尚毫不在意，手心呈开，一枚红色盖子的小药瓶便出现在眼前，这小药瓶，我瞧着总觉得有点眼熟。
“这是。”我凝神思考，突然想到了什么，诧异道：“这不是当初那瓶红色丹药吗？”
早在初去秦岭时，逍遥子便托我将这枚红色丹药交给旺财，然后又让旺财去秦岭子午峪等候有来有去和尚，将这丹瓶又交给了和尚，这些转接过程，我都在场，所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逍遥子还曾神神秘秘的说，这瓶丹药既能救人也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