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手腕处细碎的铃铛声都听不见了。
回了小院子,沈梅廷和楼思危那俩货居然都在。
沈梅廷居然还抱怨她。
“你傻啊!谋逆案是天底下最碰不得的罪名,谁沾上谁倒霉。看到后院里押的是蜀王府的人,你居然不跑!还跟蜀王世子搭上话了!”
池萦之脱了脚上的高齿木屐,忍着轮起来砸他脸上的冲动,“你叫我怎么跑,光着脚跑吗?”
沈梅廷理所当然地:“躲灾避祸的事儿,光着脚跑也行啊!”
楼思危把美人丢下自己先跑了,回过神来感觉挺懊恼的,讪讪地道,“叔啊,入京以后,如果有人问起今天的事来,就说我年少无知,撺掇着你去后院的。”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池萦之听得暖心多了。
她安抚地摸了摸大侄子的脑袋,“乖,总不能卖了你。真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两个年少无知,互相撺掇着去后院好了。”
对比之下,沈梅廷终于不好意思起来,摸着鼻子道,”如果你们因为今天后院的事被人盯上了,我、我就去找太子爷求情,说你们年少无知,尽量把你们捞出来便是。”
池萦之:“……”这塑料兄弟情啊。
池萦之:“我可谢谢你了。”
沈梅廷这张嘴,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才说起京城的太子爷,小院门外就传来重重的拍门声。
“陇西王府池世子可在此处休憩?”一个陌生的声音高声道,“卑职从京城里来。”
院子里的三人互看了一眼。沈梅廷隔着院墙反问,“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门外那人高声答道,“卑职奉兵部令,携公务出京。临行前太子爷召见卑职吩咐,出京的路上如果碰到了入京的陇西王世子队伍一行,务必带一句话给池世子听。”
池萦之还在发着愣,沈梅廷已经哈哈地笑了,大声吩咐着开门,“哎池表弟,你不是说跟太子爷闹掰了吗,明显没有嘛。太子爷心里惦记着你呢。”
这边一打岔的功夫,那边小重过去开了院门,门里门外打了个照面,想再关门也来不及了。
以池萦之对东宫那位的了解,对于门外不速之客的拜访目的并不像沈梅廷那么乐观。
门开的时候,别人都往前迎,只有她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按照她的经验来说,只要被东宫那位惦记着,多半没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远在京城的太子爷送来了一份大礼,并按头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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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咸鱼第十式
小重过去开了院门,门外一拥而进七八个官差打扮的精壮汉子,在院子里的三人面前单膝跪下行礼,解下了腰牌查验无误,果然是兵部的官差。
“不知哪位是陇西王世子?“
池萦之躲不过去了,上前几步应道,“我是。太子爷要你带什么话给我?”
为首的汉子解下后背鼓囊囊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一尺长,半尺宽的扁平木纹盒来。
“卑职此次领的差使,乃是快马出京,将蜀王谋逆一案的最终结案公文通传各方,张榜广示天下。”
池萦之盯着那长方扁平的清漆木纹盒,看色泽制式,就像是官衙里放置公文的那种。
对于即将传下的口谕,她心里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军汉打开了木盒,里面放了一卷黄麻纸书写的公文。
“传东宫口谕的原话:——”
“池世子既然运气不好,半路撞上了张榜公示的差使,就别想着躲懒了,担起藩王世子的责任来。还请池世子以正楷抄写盒中公文十遍,张贴在下榻各处。字迹需笔笔端正,狗爬字撕了重写。”
这下轮到沈梅廷和楼思危两个站着发愣了。
兵部那官差手里捧着扁平长木盒,在院子里目光炯炯地等着。
“明日卑职还要赶路,世子爷看看今晚是不是能抄完——”
池萦之深吸口气,也懒得再说什么搪塞废话,把木盒里的公文卷轴拿起,上下展开。
“……”你大爷的。
张榜公示天下的黄榜公文,文笔犀利,字字诛心,从头到尾都在痛骂蜀王叛国谋逆,罪不容赦。数数字数,足有一千五百余字。
抄写十遍,一晚上写足一万五千字,手怕不是要断了?
她忽然明白自己在剧本里为什么能顺利地‘深夜放囚’了。
就是因为京城突然丢过来的这份大礼,她玩儿命地抄到深更半夜,然后奉太子口谕,把黄榜公文贴到了下榻住所的前后各处,其中当然包括了驿站后院,从而找到了放囚的机会……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的池萦之,转身一手一个,拉住了伸脖子看热闹的沈梅廷和楼思危。
她只问了他们俩一人一句话。
对沈梅廷:“摸着你的良心说说看,谁撺掇着我入住青阳驿,结果碰上这堆破事的?”
沈梅廷:“……我。”
对楼思危:“太子爷要我担起藩王世子的责任来,你是不是也是藩王世子?”
楼思危:“……是。”
日暮时分,简陋的驿站客院里点起了明亮的灯火。
池萦之带着沈梅廷和楼思危两个,三人趴在大木桌上头对着头,玩儿命的抄公文。
“良心是个好东西,但为什么我会有呢。”沈梅廷哀叹着,下笔如飞。
楼思危停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小声咕哝着,“张榜公布天下,那就往天下四处传啊,至于硬塞到咱们面前吗。咱们都老老实实奉召入京了,还给咱们下马威——”
池萦之拍了他一巴掌,把后面大不敬的话收回去了。
“东宫杀鸡儆猴呢,你这猴子还多嘴。”她小声道。
沈梅廷一边抄公文一边在心里琢磨事,琢磨了整个下午,始终感觉不太对劲。
正好手上这份抄完了,他把池萦之扒拉到旁边去,谨慎地询问她:
“你真的只是多年前骂了太子爷一句……那个啥?我看着不对劲啊。东宫虽然不是心宽似海,但也不是睚眦必报之人。看今天不罢休的做派,怎么感觉像是你做下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结仇结大了?”
池萦之揉着酸痛的手腕,“陇西郡和京城相隔千里,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当年骂了他,我爹叫我写信赔礼致歉,我就写信了。可能信写得不好,他不满意吧。”
“几年前的赔礼信写得不好,到现在还给你穿小鞋?” 沈梅廷琢磨着,“不能吧。池表弟,你一定做了其他什么事儿。再想想?”
池萦之思索了一阵,轻轻啊的一声,想起来了。
“写完了赔礼的信,我又给京城里的熟人写了一封信,询问了一些太子爷的事。后来那封信落在太子爷手上了。他很不高兴。”
楼思危也走了过来,好奇地问:“太子爷写信骂你了?”
“没有,”池萦之实诚地回答, “他遣了专人快马,当面骂了我一顿,说要跟我绝交。”
“啊,实在糟糕,”沈梅廷懊恼地说。
比起从未见面的京城太子,楼思危更心疼面前的美人:“写信骂就算了,怎么还当面骂人啊。叔,当着东宫信使的面,你被骂哭了吗?”
池萦之回忆了片刻,时间太久了,不太确定地说,“信使传话说要绝交,想到以后不用再来往,当时我其实挺开心的。年纪小,没忍住……似乎笑了一下?”
沈梅廷:“……”
楼思危:“……”
沈梅廷揉了一把脸,总算弄明白了,“……难怪东宫那位至今给你穿小鞋。”
有两个人的帮忙,总算没有抄到半夜,而是赶在入睡的时辰之前抄完了。
池萦之彻底不想跟‘半夜放囚’剧情搭上一丁点儿的干系,唤来了驿丞,吩咐他把新写好的十张公告贴到驿站四处去。
完成了差使的兵部官差欣慰告辞走了。
意外知道了后院关押的重犯身份,又被从天而降的东宫大礼刺激了一下,谁也不想再住青阳驿了。
三人商量了一下,明日就启程入京。
当天晚上入睡前,池萦之祈祷着,“别再梦到剧本了。快要入京了,让我今晚一夜无梦,睡个好觉 ……”
——那是不可能的。
她又站在了无边无际的黑幕下,面前的半透明面板上写着,“同意加载最新文字剧本。是/否。”
池萦之揉着惺忪的睡眼,思考了半天,第一次慎重地选择了‘否’。
黑幕之上,巨大的字迹开始滚动。
【宿主选择‘否’,加载文字剧本失败】
【文字剧本模式自动转换为模拟剧院模式】
【模拟剧院模式开始,5,4,3,2,1……】
池萦之:???
模拟剧院模式是个什么鬼!
黑幕上的巨大字迹继续滚动着:
【第四百三十四幕——】
眼前无边无际的黑幕突然被撤去,白茫茫的雾气升起。
池萦之穿过重重迷雾,掀起竹帘,无声无息地走进了静室。
这是一处极雅致的静室。足下铺着柔软贵重、花纹繁复的波斯地毯,角落里的三足兽首铜炉缭缭燃着沉香。窗外蛙鸣阵阵。
室内的两人并没有发觉她的存在。
背对着池萦之的年少贵公子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手指按着手腕处的金手钏,低垂眉目,看不清神色。
窗外月色清冷,照亮了黛蓝色锦袍的立领,鸦翅般的乌发,雪白纤细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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