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

“莉莉……”撒那在门外唤她，又扭动了门把几下，想要确认她是否真的把门锁上了。
锁上了。
撒那知道这一次跟上次不一样。他想了想，退开几步，没再守在她门前——他需要些新鲜的空气。可是他不能出去了，因为返祖派和所多玛都在找他。
大概是考虑到多出来的路加，莉莉选的房子比之前在d区的要大，有两间卧室。他记得莉莉说过路加还在待机状态，于是他去了另一个卧室，把路加重新启动了。
在短暂的等待后，路加眨了眨眼从待机模式中清醒过来。
他撑起身，挨在床头上，看到坐在床沿的撒那时说道：“嗨。”
“嗨。”撒那回应他后没再说话。
路加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默默地看了撒那一会，然后问道：“……你怎么了？”
整件事对现在的路加来说也许太复杂了。撒那只好把它压缩成一句话：“我惹她生气了。”
“莉莉？”
“嗯。”
路加想了想，说道：“你跟她道歉了吗？”
撒那点头，“是的，”他说着叹了口气，“但她没有原谅我。”
事实上，撒那也觉得自己并不值得原谅。
“你可以哄她。”
撒那听到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所以呢？她会怎样对待你？”
“……我不确定。”
撒那刚刚和莉莉说的是违心话。他想知道阿当斯，更想知道萨迈尔。因为他们都和她有关。他想知道一切和她相关的，尤其是那些过去的﹑他永远无法触及的部分。这都是出于占有欲。而现在他要为这些见不着底的欲望买单了。
所有对莉莉的欺瞒就像锁链一样，环环紧扣。只要莉莉揪出一个，就会扯出下一个——这就像他预想的一样，他一直踩在一条没有退路的钢线上。而此刻他已经失足了，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你很难过？”路加的声音让他回到现实。
撒那把脸埋在手心，低声地应他：“……是。”
“为什么？”
撒那想说他笨，但当他抬眼看到路加懵懂的脸，又不忍心责备他，只是解释道：“因为我爱她。”
尽管撒那心里早就知道了，但这话他却从未跟莉莉说过，因为他不确定她是否需要。可是现在，他就像陈述事实一样，轻松平常地告诉了路加。
“就像你爱爱蜜莉一样。”
“可是我忘了。”
“嗯。”
这时撒那丧气地低下了头。因为就算路加没忘掉爱蜜莉，他也不确定他是否能明白他的心情。
“但是我知道的，书上有说。”路加说着，然后用食指敲了敲放在一旁的那本黑皮书。那是莉莉的圣经，路加无聊的时候会读一读。
“是吗？书里是怎样说的？”
路加翻了翻，揭到某一页，然后递给了撒那。他垂眼看了，见到这一段标记着《哥林多前书》。
“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爱是不狂妄，不做害羞的事……凡事包容，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然而他嫉妒﹑肆意﹑放纵自己的欲望，他的爱充斥着过错。
撒那意识到自己很难向别人解释这种爱意，这种切肤错骨，让人支离破碎却又不得不渴求的爱意。
“你的爱和书里说的是一样的吗？”路加又问他。
永不止息。
撒那点了点头，答道：“对，是一样的。”他说着把圣经合上，放回路加手边。
这时路加似乎还想要说甚么，可是撒那的手表却震动了起来——是莉莉的短讯，她是真的不想看见他了。
撒那苦笑着打开投射屏，上面显示着一条新讯息：
22:37 别出去。
22:37 他们都在找你，明白了吗？
撒那沉默了会，明知故问道：
22:39 他们是谁？
莉莉回复：
22:39 返祖派。
22:39 还有所多玛。
22:40 他们都想要你。
22:41 他们都想要我，除了你，是吗？
撒那紧张地看着投射屏，期待莉莉会回复些甚么。可是大半夜过去了，她甚么都没回。
凌晨叁点的时候，撒那浏览了所多玛的官方网站。然后他实施了一些反追踪的技巧，接着开始撰写一封给所多玛行政总裁的邮件。
发件人：[email protected]
收件者：[email protected]
标题：babylon 017
在撒那按下发送时，屏幕弹出一则提示：邮件内容为空白，是否坚持发送？
接着他点撃了确认。
撒那原来以为自己要等上许久的时间，然而在不足一小时后他就收到对方的回复。
发件人：[email protected]
收件者：[email protected]
标题：回复：babylon 017
你是谁？
发件人：[email protected]
收件者：[email protected]
标题：回复：回复：babylon 017
他现在的持有者。
在撒那回复后，他等了四十分钟才又收到玛门(1)先生的邮件。上面只是简短地问道：
“你想要甚么？”
发件人：[email protected]
收件者：[email protected]
标题：回复：回复：回复：回复：babylon 017
我想知道把人类变成机器人的方法。
(1)玛门：与金钱欲望相关的恶魔，代表七原罪的“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