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天下(二十年纪念版)

-第六十九章-
有龙冥牙
“我上次看到冥牙的时候，他的形象可是一个小男孩；如果我没有看错，也就是说冥牙大概只是二阶状态，就算是二阶的神圣巨龙，也不能骑乘吧？”年轻的佣兵王想起当年大青山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不懂事的绿儿，脸上全是黄连色。
易海兰笑了，满头的金发无风自动：“哦，这不是问题。金系祈愿塔本来就带有强制性的压迫力，阁下亲身经历过那个祈愿塔，而且曾经在其中战斗过，想来体会必然比我更深。和其他祈愿塔一样，在黄金祈愿塔中，除了本系的能量，也就是金系能量外，其他所有的魔法能量精灵都会被排斥，而冥牙的属性本身为六系。因此，完全被黄金祈愿塔所禁锢，只要他走出祈愿塔，他最少提升两个等阶，也就是最少是四阶神龙，当然可以骑乘。”
原来如此，艾米现在再回想起当年贸然闯入金系祈愿塔，真的和找死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不是同样拥有金系力量的湛蓝陨石巨剑在最后关头爆发，艾米、灵宝儿、水无痕等，尸骨都不知道晾了多久。
三艘16帆快船和最好的水手很容易就准备好了，关于谁陪团长大人返回艾米诺尔大陆这个问题，大青山、灵宝儿还有小佣兵团的其他几位年轻干部都有类似想法，不过，最终艾米还是选择了池傲天。原因也很简单，新组建的法诺斯大陆远征军中，易海兰所代表的恶魔岛势力非常大，而易海兰的亲和力以及诱导能力极其可怕，原艾米诺尔大陆远征军本身又是由诸多势力组成，原来也只有艾米才能够协调过来。在小佣兵团诸干部中，以威望和理智而言，大青山是不二人选，再加上霍恩斯的狡猾，起码可以不犯什么错误。至于池傲天，这个家伙脾气太坏，还是带在身边放心一些。另外，这一次返回艾米诺尔大陆，再次追赶船队，必然要跨越数千里大洋，也只有要离和绿儿才有这样惊人的翱翔能力。
返回艾米诺尔的旅程，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无惊无险。
船队贴着大陆一直向东，绕过了佣兵帝国海角，最终在妖精森林东面的一个小海湾里靠了岸——远征军在“炼心池”的重创，让艾米实在是没脸见故人，唉……这种遭遇，对于艾米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一次都是艾米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
精灵长老们得知摄政王殿下返回妖精森林，连忙派人迎接，顺便想问问女王陛下的情况。艾米只是随口应付了两声，怕长老们多疑，艾米还提出了个小建议：妖精森林可以再次增派1000精灵弓箭手，立刻坐三艘快船追赶远征军。
现在的妖精森林，一半以上已经被强大的魔法封印着，透过淡淡的魔法光泽，甚至可以看到被封印森林中沉睡的万物，偶尔还能看到沉睡的高贵森林精灵。
几位精灵长老陪着艾米来到最近的精灵洞穴，直接开启了精灵界之门，通过精灵界，直接来到了金系祈愿塔前。
“我和池傲天进去就行，长老们可以先休息了。”不涉及金钱的时候，艾米永远彬彬有礼。
几位长老施礼后，很恭谨地退了下去——越是高贵的种族，越是知道应有的分寸。
第一次站在祈愿塔前，池傲天多少还是有些小紧张，握佩剑的手已经用上了力量。艾米笑了笑：“没有必要，完全没有必要，到这里，我倒是觉得，就像回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家。”
艾米话里有话，他肯定不是在说冥牙，而是妖精森林里另外一个让他心动的小人儿。当然，还有他的两个儿子。说起来，两个孩子今年已经六岁了——按照精灵长老的说法，六岁的精灵孩子，大概相当于六到八个月的人类婴儿；不过，六岁的半精灵孩子，应该相当于一岁左右的人类孩子。
对于莹莹现在的情况，艾米了解得并不多，这倒并非是森林精灵们故意隐瞒。如果一定要怪，还是怪莹莹，小女孩脾气硬，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在爷爷奶奶的老房子里，过着真正的深入简出的生活，轻易不在外面露面；甚至两个孩子到底长什么样，现在其他的精灵们都不知道。
唉……艾米不由自主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在这个世界，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即使面对龙神、创世神、毁灭之神，也总能计谋百出，但是面对莹莹……唉——
池傲天莫名其妙地看看刚才还踌躇满志的团长大人，以他的观察，当然无法发现其中的奥秘——这实在是一个心思比磨盘还粗糙的男子。
黄金祈愿塔的大门一如从前一样冰冷，大门推开，祈愿塔里黑茫茫一片。
小佣兵团两位主官一步迈入祈愿塔，里面的天地顿时再起变化，在艾米和池傲天眼前猛地出现了一个洞穴，像是一个矿坑。在他们的四周，挂满了凝结成六棱状的金属——这与艾米上一次进入祈愿塔的景象完全不同。不过，这也正常，祈愿塔内的景象，本来就是随机万变的，更何况，艾米上一次来的时候，这个祈愿塔内还有异界神明的后裔。如此判断，此时的景象，倒可能是祈愿塔内的本相。
金属矿坑里，一条蜿蜒的小路曲折向上——这应该还是金系祈愿塔内的六翼狂龙王的骨骸。艾米心很细，他闭上眼睛甚至能够回忆起当年那条虚浮在虚空中巨龙骨骼的走势。
正是如此，艾米又带全了所有的攀爬工具，和池傲天两个人很顺利地登上了祈愿塔二层。
进入祈愿塔二层，环境再次发生巨变：一轮红日从东天缓缓升起，眼前是看不到边的茵茵绿草，间或有着连片的小树林，呼吸间，一股浓浓的田园气息扑面而来，在田野间，还有数以百计的奇形怪状的小动物在奔跑——很显然，这些小动物都是来自结界主人的思想。
在小佣兵团的诸位主官中，艾米和大青山进入的结界最多。从最早的吟风地底洞穴开始，一直到后来的戴弗，两个人的经历完全可以写一本《结界百科大全》。而艾米更成为此道中的绝顶高手，霍恩斯和池傲天两个人在结界方面的经验就少得可怜，尤其是池傲天，虽然是人类，但是对于魔法的感知能力却匮乏到极点。除了恶魔岛上的经历外，这是池傲天第二次看到真正的领域性阶级。
“你确认那只巨龙真的在这里？”池傲天本不爱多话，现在也不得不和艾米确认一番。眼前这一片融融乐土，和传说中暴虐的巨龙之间差距实在太大了。
艾米笑着点点头。在这个世界上，对巨龙的了解，艾米如果自认第二，大概没有人敢拍胸脯说老子天下第一了——能够深悉巨龙脾气禀性最终把众多神圣巨龙“玩弄”于指间，绝对是空前绝后。
艾米先是低头仔细在草地上看了看，接着吸了几下鼻子；随后，又仔细看了看太阳的方位；最后，艾米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一片稀疏的阔叶林中。
半蹲了下去，艾米伸手拉开了一片很大的树叶，在下面，果然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在所有的种族中，没有比龙族更会享受的了：白天睡觉一定要躺在太阳下面，一定要让暖洋洋的阳光晒在自己的小肚皮上；为了睡得更舒适，一定要幻化出来一片大叶子挡住眼睛，省得阳光直射；为了追求更刺激，鼻子里一定要吹起大大的鼻涕泡……真是，要多滋润，就有多滋润啊。
池傲天的视线穿过艾米肩膀落在小男孩脸上，马上确认这绝对是一头神圣巨龙的儿童版——这孩子的神情和当年的绿儿简直无二，哦，如果一定要找出点不同，那就是绿儿殿下看上去比这个小男孩多少要邪恶一些……池傲天阁下当然不会知道，最早时候的绿儿，曾经也像面前这个小男孩一样天真活泼可爱来着。但是，自从遇到了某个邪恶的中年不良男子也就是他的嫡亲叔父大人，在饱受无端蹂躏的同时，也迅速沾染上了这样那样的恶习。要不人家总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呢。
龙的六识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如果遇到威胁，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感受到；如果没有威胁，那巨龙可真是愿意长睡不醒——更何况，现在的冥牙从生理到心理都还是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
艾米看着冥牙的样子，也想起了绿儿小时候霸占着红石陛下的天鹅绒被子大睡特睡的场面。习惯性伸手想掏出一根蜥蜴干，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自从派洛特殿下召集绿儿参加神龙使大会以后，绿儿对于蜥蜴干早就免疫了，这种东西自然也就从艾米背包里消失了。不过即使这样，艾米还是想起了从前对付绿儿的种种手段，中指反扣在拇指上，对准冥牙的小脑门准备来个热情洋溢、金光灿烂的问候。
想不到的是，冥牙在树叶被拿走的时候，在睡梦中就已经感到很不爽。现在这一丝威胁让冥牙在睡梦中就进入暴走状态，根本没有任何征兆，天空中猛地出现了大片的乌云，就在同一瞬间，无数七彩闪电咔啦啦啦砸了下来！
池傲天反应极快——在绿儿面前类似景象出现过太多次，也顾不得面子，猛地向下坐在了地上。这个想法和动作本来是没有错的，按照雷电系攻击特征，在群体攻击的时候，雷电习惯攻击个子比较高的物体；但是，现在关键问题是，伟大的佣兵王艾米殿下坐拥暗戒，而暗戒里有两位下位精灵使和七大上位精灵，风水两系精灵使瞬间施放了防御屏罩，七彩闪电马上退而求其次，稀里哗啦地落在了池傲天脑袋上——这个，其实仔细想一想，像池傲天这样冷酷到帅呆了地步的男子，被闪电尽情蹂躏之后的惨痛模样，也还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啊。
“呃～～”艾米无奈地看看身边的伙伴，“作为一位王者，阁下完全有必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眨，否则以后在下属面前怎么办？”其实艾米更想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两位精灵妹妹面前，真的有点像某种生物的排泄物”，不过，考虑到池傲天的脸皮薄，艾米担心万一惹火上身反而不好，所以换了另外的说法。
身边这样闹腾，冥牙的神经再粗犷也不可能没有反应。小男孩用手捂着嘴巴狠狠打了个哈欠，惺忪的睡眼刚刚睁开，就立刻陷入定格状态！
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奇怪。
在艾米诺尔大陆最南侧的佣兵帝国，盛产一种名为大象的庞然大物，体形最大的地行龙也不及大象的三分之一，体重就更是差出去四五倍。人们常用九牛二虎来形容力量大，实际上任何一头大象在较力中可以轻易胜过十牛十虎。但是，这种庞然大物经过驯养后，只要在前腿上拴一根麻绳，不论拽着它的是一个成年人还是一个孩子，大象都会乖乖地跟着走。原因很简单，在大象小时候，他会被麻绳系在一个铁桩子上，小象并没有什么力量，自然就挣不开。从此，它就臣服在麻绳之下，等它长大了，即使它的力量增大数十倍，在它的潜意识里，它也绝对不会去挑战根本“不可能战胜”的麻绳。
此时的情景与大象多少有点相似，冥牙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这座金系祈愿塔；他本身又受到上上界六翼狂龙王遗骸的庇护，异界神明经过千万年的禁锢，力量不断被压迫；在冥牙孵化之后，异界神明遗族没有能力去影响冥牙。因此，八年前的艾米，实际上是冥牙接触的第一个智慧物种。
而众所周知的是，不论遇到什么情况，艾米脸上始终都会挂着天使般的笑容，是那种有把握掌握天地自信的笑容，已故池寒枫大人是这样评价艾米的笑容：“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但凡有眼睛的，都会被欺骗，而且是瞬间倾倒。”
冥牙当然也无法逃离池寒枫语录怪圈，如果不是祈愿塔外雷声轰鸣，艾米当时就会成功地把这个单纯到愚蠢的小龙给拐骗走了。
哇——冥牙显然是有点兴奋过头，竟然张了张嘴大哭了起来：“你～～你们都不要我了，一年多了，你竟然不来看我～～哇——哇——”金系祈愿塔内的一个月，大概等于外面的一年。
一边哭，冥牙一边拿起艾米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上面渲染，可算找到亲人了。
啊——哦——池傲天心底怪叫了一声，眼前这一幕怎么多少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当年灵宝儿率领精灵军队横穿两个帝国千里迢迢来到帝都时，也有类似的感觉啊。
艾米当然不知道池家二少脑子有着这样不健康的思想，半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我一直也很想你，这不，给你带了一个好玩的，你戴上它，走出这里，外面也不会有雷电了。”
“真的？”冥牙一对泪眼马上瞪得圆圆的，看着艾米从怀里掏出了黝黑的眼罩式护面。
艾米笑眯眯地把黑曜石眼罩在冥牙面前晃了晃，随后，亲手给冥牙戴了起来——还别说，七彩头发，白皙的皮肤，黑又大的眼罩，再加上一对笑眯眯的小虎牙，戴上眼罩后，冥牙竟然显得极其可爱，或者说漂亮更准确一些。
池傲天和艾米近在咫尺，两个人都看到，那个黑色眼罩贴着冥牙皮肤的地方，正在一点点散发，随即，像一张网一样向四外散去，一边散，颜色一边变淡。冥牙脖子以下部位，这张网已经完全不可辨认，与此同时，黑色眼罩也在一点点变淡。
“这样就行了么？”冥牙脸上还挂着泪，嘴上却笑开了花——毕竟还是小孩子一个，戴上一个新玩意，高兴得不得了。
“我也不清楚，我们出去看看，不行，再想其他办法。”艾米站起来，笑眯眯地拍了拍小男孩后背。
“哦，对了。”艾米不动声色地切换了话题，“冥牙，你愿意成为我最好的伙伴么？”
冥牙哪里知道这很普通的一句话里也有陷阱，还特高兴地点点头，“当然了，我一直把艾米哥哥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们都应该互相帮助，对么？”
池傲天在一边看着笑眯眯的艾米，背后泛起一阵阵冷汗：自己怎么认识这样邪恶的一个人？什么叫力所能及，不就是让人家背着你飞起来么？这话说的，也太阴险，太有水平了。
“好啊，好啊，艾米哥哥以后多帮我啊。”冥牙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样一句经典名言。
冥牙高兴地跳着闹着拉着艾米的手一路向外狂奔，冥牙是这个结界真正的主人，有他在，所有的问题全都不再是问题。
到了祈愿塔大门口，冥牙还是有点害怕，艾米半搂着小男孩，毅然决然地一脚踏出了祈愿塔大门……与上一次出来完全不同，整个天空依然碧蓝如洗。池傲天惊讶地发现，在阳光的照射下，冥牙脸上的眼罩急速缩小变淡，最终就像皮肤上的两块淡淡刺青。
大门外，十多位精灵长老一直在等待，看着艾米出来，连忙围了上来：“殿下，您进去十多天了，我们一直很着急。”
“哦，谢谢诸位长老。”艾米淡淡地笑了笑，“后续的精灵派出去了么？”
“是，七天前已经乘坐海船出发了，弓箭手和魔法师各半，您当时也没有交代仔细，所以我们只能先派出这些；如果您觉得不够，我们再安排，只是……没有船只，需要您来调派。”
“不需要再多了，诸位安排得很好，还需要长老们帮我一个忙。”艾米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两封信，“这两封信，事关重大，请长老们安排专人送到，一封送给通云关池长云少帅，另外一封，送给花语平原的莫野将军。信封上写得很明白。”这是交代远征军动向的信。
“是，殿下，对了，您不多待几天么？”精灵长老们和艾米客气上来了，其实他们从心底恨不得艾米马上回去照顾女王陛下。
“呵呵，我真要留下一年半年的，不是也有人不答应么？”艾米一脸坏笑地看着眼前的长老们心虚地低下头。
“走了，走了。”艾米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冥牙向最近的精灵结界走去。池傲天召唤出了要离龙。
三个人刚刚走出十多米，背后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艾米、池傲天这样久经战争的人都被惊得猛地回头看去……一阵阵尘土从大地上涌起，那座巍峨的金系祈愿塔竟然一点点向地下沉去，最终，整个祈愿塔完全消失了，而那片大地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就在艾米和池傲天惊讶得说不出话的时候，身边再次发生了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