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这么多年了,唐氏在顾大人心里的分量还是未变。”林氏走到杜姨娘身边,感慨了一句。
方才她目睹了全程,也看清楚唐氏对顾文临、对杜姨娘的态度。不冷不淡,仿佛只是同坐一桌用膳的陌生人。
当年顾文临和唐氏之间出现了裂缝,她便顺手推舟助了杜姨娘一把,让她成功介入到顾文临和唐氏中间。
这么多年过去了,杜姨娘把唐氏的儿子算计离开江南,好生教养着顾牧谦。眼看着顾牧谦高中,事情就可以收网了。没想到,唐氏竟然在这个时候出了佛堂。
林氏愈发觉得,事情中蹊跷越来越多,似乎是有谁走露了风声。如此想着,她看向杜姨娘,目光审慎。
杜姨娘轻笑一声,“没变又怎么样?唐氏现在还不是一无所有吗?”
唐家早已无人,她唯一的儿子不在她身边,她和顾文临的感情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这么多年,她和唐氏之间,走到最后的赢家,一定是她,也只能是她。
林氏闻言微微挑眉,眼神中带着些许诧异,“等牧谦过了殿试拿下状元之后,顾大人也该为你提一提位分了。”
毕竟当朝新科状元的生母是个妾室,顾文临即便不在乎他自己的名誉,也该为顾牧谦的仕途多考虑考虑。
杜姨娘只应一声,敛眸不言,一路跟在林氏身后回到小院里。
*
卧房内,丫鬟铺好床铺后就退了出去,屋内只留下唐氏和姜清筠两人,唐氏身边的嬷嬷在门外候着。
方才临了快走到院子时,唐氏忽然开口想留姜清筠陪她住一晚,顾氏询问过姜清筠的意思后便也同意了。
“阿筠,你和舅母说实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起疑的?”屋内烛火摇曳,唐氏紧紧盯着姜清筠,等她一个回复。
从她看到姜清筠的信后出佛堂,把掌家之权从杜姨娘手中夺回来,暗中调查时她也发现了不少问题,同姜清筠说的一般无二。
可是,姜清筠身处闺阁,又怎么会知道这些腌臜事?
“乾州,我的风寒一直没好的时候。”姜清筠老实说着,“我身子虽然弱,但春日也鲜少会染上风寒。”
“而且...”姜清筠欲言又止,“这么多年舅母没怀疑过大哥哥的事情吗?”
“大哥哥久不回江南,舅舅赴任乾州是近两年的事情,大哥哥又怎么会来信?”
唐氏只顾云瀚这一个儿子,当年科举前夕事发,顾云瀚声名尽毁,心灰意冷之下离开江南,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只每年和唐氏往来一两封信件。
而顾文临赴任乾州是近两年的事情,顾云瀚漂泊在外,又如何得知?
唐氏身子一僵,放在方桌上的手一下攥紧了锦缎。
“舅母,如果在牧谦表哥高中之后,杜姨娘提前一步对大哥哥下手呢?”沉默良久,姜清筠犹豫着,才说出这最后一句话。
当局者迷,唐氏看不清,当年的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她重来一世,又怎么可能参破林氏和杜姨娘的步步筹谋?
烛光像是拉长了时间,许久之后,唐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筠,你知道你大哥哥在哪里,是吗?”
对上唐氏期待的目光,姜清筠轻轻点头,说出了一个北方边陲小镇的名字。
*
萍竹园里。
“牧谦高中之后,你和清时多提携提携他。官场上多个自家人,对你对姜府都有利。”老夫人坐着,对着姜承文严肃说道。
“还有你弟弟,这么多年都没升迁,你掌管着吏部,就不能想想办法?”
“吏部不是儿子一个人的,牧谦和二弟有才能,不需要儿子提携也能升迁。”姜承文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老夫人这样的要求,直接开口回绝。
自从他步入朝堂后的许多年,每次老夫人单独和他谈话,都是相似的要求。只不过人从姜二爷到姜二爷的儿子,再到顾牧谦罢了。
老夫人狠狠剜了姜承文一眼,直接拿过身边的拐杖,在姜承文身上敲打一下,“你这个不孝子,只顾着你自己和清时。”
“姜府的未来你可有考虑过?”
姜承文沉默不言,任由老夫人说着,等老夫人说够了便会自己停下。
“既然这样,清筠的婚事就交给我做主。”
“镇南侯老夫人属于清婉为世子妃,我记得萧家还有一位旁系在朝堂为官……”
老夫人的话未说完,姜承文猛地抬头,“母亲,你若是想讨好镇南侯府,没必要再赔进去一个清筠。”
“清筠的婚事,我和文鸢做主。您不必插手了。”
“天色不早,母亲早点休息,儿子告退。”姜承文作揖告退后,就径直离开萍竹园。
以往姜承文都是沉默着接受,这是第一次他敢这样忤逆不孝。
姜老夫人被他这么一说,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扔了出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你个逆子!”
在门外的堇嬷嬷闻声后急忙赶来,“老夫人...”
“去,给镇南候送拜帖。清婉的及笄礼,务必要请镇南候老夫人和世子过来,还有那位旁系。”
既然姜承文这个逆子不想让她插手姜清筠的婚事,那她便偏要管。
她身为祖母,管自己孙女的婚事还轮不到旁人插话。
第33章 微醺 小院后门外等你
翌日,会试放榜,顾牧谦拿下第二的排名。
一早守在布告板附近的姜府小厮,在看到放榜结果后,就急忙赶回姜府通知这个好消息。
而殿试的时间也被定在了五月初四,端午节的前一日。
今日姜府上下都在准备着姜清婉的及笄礼,恰逢端午节那日,阖府上下便都重视得很。
“今年大师算过我们府的气运较旺,看来还真没错。牧谦过了会试,殿试之后正好是清婉的及笄礼。”林氏拿帕子掩唇,打趣道。
杜姨娘也是满脸喜色,只要顾牧谦能过了会试,以这个成绩,殿试对他来说便不成难题。
老夫人点头,叮嘱了林氏几句后,便又看向姜清筠,“清婉及笄礼时,你定要素雅些,上次银红那种颜色就不用穿了。”
姜清筠是老夫人刻意差人单独叫过来的。最近闲来无事时,老夫人就偏爱同姜清筠讲话,时间虽然不长,却要她每天都来。
老夫人时常和她讲三从四德,话语间还也试探过她对婚事的态度,但都被姜清筠四两拨千斤地跳了过去。
“孙女记住了。”
见她乖顺,老夫人满意点头,将手上的细金镯拿下来送给了姜清筠。
*
五月初四的殿试,由礼部主考。经过一日的笔试,这场科考彻底结束,只等殿试放榜,前三甲便尘埃落定。
顾牧谦考完殿试回到姜府后,整个人便有些闷闷不乐。即便杜姨娘主动询问,他也一言不发。
“喜怒不形于色,你若殿试高中状元之后,便不能这样心事外露。”
“同你父亲多学学,京城只是第一步,往后你的仕途有你父亲,有姜府做后盾,不会差的。”
顾牧谦一边出神一边点头,脑海中却无端想起今日殿试时,他在考场上见到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人十分熟悉,不管是姿态还是气质,都给他一种强烈的熟稔感觉。
他有预感,那个人会是他在殿试中最大的敌手。
*
五月初五。
端午节这一日,京中会有扒龙船的习俗,京城中的百姓一早就离开,只为能更清楚地看到扒龙船的比赛。
此时姜府门前,陆陆续续有马车停下,等夫人和小姐都下车进府后,便又靠人牵引到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
姜府祖上几代都是朝廷命官,即便姜二爷的官位不高,但姜清婉的及笄礼事关姜家,收到请帖的世家官家也面子的都来赴宴。
林氏和杜姨娘在招待女眷,姜二爷姜清炜和顾牧谦则在前厅会客。
姜清婉的卧房内。
老夫人坐镇,替姜清婉把头发挽成发髻,未点簪钗。
姜清筠和温南锦乖巧站在老夫人身边,等到姜清婉的头发用黑布遮盖住起身去往前厅行及笄礼时,两个人才陪同着一起到了前厅。
前厅大多数坐的都是女眷,姜清婉的及笄礼是由老夫人、林氏以及萧婷冉为笄礼者。三簪过后,又受过礼教,姜清婉的及笄礼才算结束。
及笄礼结束后已经临近午时,男宾和女眷分席而坐。
姜府的女眷以及与姜清婉相熟的官家小姐便都坐在一桌。
“今日是清婉的及笄礼,清筠你是妹妹,也该祝福一下你姐姐。”
席间,杜姨娘说着,端着一盏小巧酒壶就朝姜清筠走去。
姜清筠看着杜姨娘反常的举动,眉心微跳,“丫鬟还在,辛苦姨娘亲自过来了。”
杜姨娘倒酒的动作一顿,听得出姜清筠话语间的挖苦讽刺,想着之后的计划,她深吸一口气,到底压抑着没发作。
“一家人,何必见外。”
入口的酒味道醇正,但姜清筠还在留了个心眼没喝下去,抬袖掩面饮酒时,她寻了个角度,在杜姨娘转身时将酒全部洒在宽袖中。
末了还将酒盏倒放,示意她已经将杯中的酒饮尽。
“姨娘,这酒香味醇正,不知道是哪家酒铺酿的?”姜清筠装似回味酒的清香,询问着杜姨娘。
“一家小店而已,你若喜欢便拿去喝。”杜姨娘说着,一手端着酒壶底部,轻轻动作了一下,便将校酒壶递给了姜清筠。
“多谢姨娘。”姜清筠起身,接过酒壶谢了一句后,同杜姨娘那般,她也一手放在酒壶底部,摸索着机关。
而后给自己斟满一杯。
坐在一旁的姜清婉见她这么喜欢这壶酒,就动了抢过来的心思。
“二妹妹,这酒真的这么好喝?”
“嗯,味道清醇。”姜清筠之后又连续喝了几杯,脸颊上已经浮上两片彤云。
“那我也要尝尝。”姜清婉说着,伸手就想拿过酒壶。
萧婷冉一直注意着姜清筠手里的酒,见姜清婉想要,她便也插了一句话:“清筠,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这酒不如让我和清婉也尝尝。”
姜清筠反应微微有些迟缓,但还不忘悄悄转动着酒壶底部的机关,而后才把酒递给姜清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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