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说起。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将路程走过了小半。在路过一家小卖部的门脸时,穆冬忽然收紧手指,攥住了他的手。
“阿砚,你以后会结婚吗?”
陆砚之算是做足了准备,但还是因为这样的问题而微微怔了一下。
“当然会。”他先是理所应当的回应了一句,而后便感觉身边的人僵了一下,步子也顿了顿,落了他半步。
他立时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所说的“结婚”,大概跟他所设想的并不是一个概念。
他停下脚步将人拉住,而后拽到了自己身前。穆冬微微低着头,表情有些发硬,看起来竟然有些茫然。
“怎么了,这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给我了?”
陆砚之没有刻意解释,只口吻随意的说了一句玩笑话,装作没有看出对方的不对劲。而穆冬果然闻言错愕了一瞬,抬起头直视着他,半晌之后才明白了他话中的暗示,有些不自在的偏过了头。
陆砚之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耳根有点红,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缓和,还是一副有些沉闷的样子。
只是比起之前的僵硬,现在穆冬看起来鲜活了许多,像是带着点情绪,在等着他亲手顺毛。
陆砚之莫名就觉得对方可爱,像是选择xing失忆了似的,忘了自己脖子上还在疼着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了。
他自己也是矛盾的很,明明知道面前的男人骨子里是猛兽,也愿意惯着对方,把对方那些藏起来的野xing全都一点点的纵容出来。但是他又总是忍不住把对方当做猫咪看待,愣是能从这个硬邦邦的男人身上找出柔软的地方来,然后仗着穆冬喜欢他,就得寸进尺的把大猫随意搓扁揉圆。
“怎么不高兴,以后不想嫁给我么?”陆砚之到底忍不住上手捏住了对方微微发烫的耳朵,而后一边不轻不重的搓捻着,一边搂着对方的腰,把人固定在了怀里。
穆冬偏了偏头,没躲开他的作弄,还被他勒着腰用力往怀里一带,整个人撞在他身上。
“嫁给你?”穆冬破天荒的在说话时流露出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来,这话乍一听只是普通的反问,但是陆砚之敏感的察觉到,对方似乎是冷笑了一下。
“你不是要跟珩川结婚的么。”
“……”
陆砚之不受控制的僵了一下,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的小豹子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但他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了对方话里的嫉妒,于是他条件反shè的一转话头,狡猾的把锅甩给了对方。
“珩川?”他挑了下眉,又眯起眼睛要笑不笑的弯了下chún角,“干什么叫得这么亲热?当初让你喊我名字你都磕磕绊绊的,现在叫别的男人反而叫得这么自然,嗯?”
穆冬毫无防备的被反咬一口,愣了一下之后,简直要被气笑了。
“不是你亲口说的么,我只是转述而已。”
陆砚之当然不可能承认,况且他对这件事也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又不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干什么作死的在穆冬跟前提这种黑历史。
“啧,你这样栽赃自己的男朋友可不好。小豹子,你什么时候听我说的?”
这一回穆冬抿了下嘴chún,没有立时答话,陆砚之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但是还没等他放下心来,他就被对方接下来的话砸得忍不住想要捂脸。
“你记不记得,在合约到期前一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在外面应酬,喝醉了?”穆冬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低沉沉的,和情事后疲累的沙哑不同,他此刻开口的时候,无论是口吻还是微凉的目光,都有些危险的样子。
“和你说话说了不到半分钟,你就醉得分不清在跟谁讲话了。你以为我是你哥哥,开始毫无逻辑的讲以前的事情,连被你哥按着打过pì股的事都说了。”
陆砚之闻言面上岿然不动,心里却已经五雷轰顶了。对方这样一提,他隐隐约约就想起来,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他最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方涵架到了另一个空包间里,压根连自己接过电话的事情都不记得。
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有可能在无意之间,亲口跟男朋友一件件讲述自己的黑历史。
陆砚之破天荒的红了耳尖,他刚想抬手捂住穆冬的嘴,却突然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腕。
“阿砚,我记得很清楚。”穆冬说到这里忽然放慢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你说,‘我是想和珩川结婚的’。”
“……”陆砚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搭话,他感觉到对方手上的力道有些大,捏着他腕子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不知是用力过度还是怎样。
他想他的豹子不只是在吃醋,对方或许从那时起就在心里埋了根刺,时间久了不觉得很痛,但是现在忽然被戳到了伤处,使得对方终于忍着疼,把这根刺挑了出来。
“哈……我的傻孩子。”陆砚之不由得叹了口气,又有点心疼的用另一只手来回抚摸对方的背,而后凑过去一下下的轻轻啄吻对方的眉心。
“你当时气坏了是不是?肯定没听我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我不可能只说这句话的,后面还有半句,你没听到。”
穆冬闻言没有应声,他其实理智上知道,陆砚之和那个“珩川”之间早已经结束了,所以他即便偶尔会嫉妒,但还是克制着,从来没有提过那晚的事。
但是方才在ktv包间里,他从另一个陌生人口中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名字,而且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使他隐约猜测到,陆砚之和莫珩川之间的牵扯,比单纯的前任关系要复杂得多。
所以他只是…有点忍不住想让面前的男人亲自来哄他。他自以为能够忍住这种yòu稚的冲动,但是在陆砚之眼中,他已经完完全全bào露出来了。
“那时候我已经决定要和你正经jiāo往了,对不对?”陆砚之放软声音解释道,说话时便把人搂在怀里,揉着对方细碎的头发,“所以我当时说的话,一定是这样的。”
“我是想和珩川结婚的。”他放慢了语速,吐字清晰的说,“但是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一定是脑子进了水。不过没关系,哥,我现在已经找到真正合适的那个人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现编的。”穆冬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硬撑着回了这样一句。他的尾音在不自觉的发颤,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其压抑下去。
明明只是一句哄人用的甜言蜜语,但是他居然没出息的觉得,对方是认真的。
他忍不住按着对方的xiōng口,把人猛地一把按到了一旁的红砖墙上,他听到陆砚之吃疼得抽了口气,当下便不由自主的松了手上的力道。
但是他还是把人压在墙上,然后覆上去咬了对方的嘴chún。
陆砚之低声笑了起来,他顺势搂着穆冬的腰,又用一只手扣住了对方的后脑,直接吻了过去。
“真是只大猫,闹过脾气就跟我撒娇是不是?”
他断断续续的跟对方磨蹭着亲吻了好一会儿,最后他们两个谁都不提要回家的事情,他也任由对方压着,靠着冰冷的砖墙,从身前的男人身上汲取热度。
直到午夜真正降临,巷子里有户人家还留着老式的座钟,叮叮当当的,将报时的钟声穿了出来。陆砚之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他听着模糊的钟声,忽然觉得自己反悔了。
“穆冬,跟我走吧,我们回家。”
第七十九章 怪物与往事
“穆冬,跟我走吧,我们回家。”
穆冬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他跟着陆砚之原路折回,然后被一脸见怪不怪的方涵开车送到了洹琅苑。
陆砚之住的地方实在是偏,而他反正也不止有一辆车,就让方涵开他的车回家了。
关上房门的时候,穆冬忽然觉得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他听着门外渐渐远去的引擎声,总觉得陆砚之在打算着什么。
他原本以为对方也同他一样,因为太久不见,所以才想要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只是回来的路上,陆砚之却一直在漫不经心的走着神,对方虽然一直捏着他的手指来回揉捏把玩,但目光却有些放空,像是在想些什么。
而陆砚之现在似乎也没有立刻摊牌的意思,他伸手将穆冬的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然后站在对方背后扶住男人的肩,一边低头亲了亲对方的后颈,一边把人往前轻轻推了一下。
“去洗澡吧,里面的东西虽然基本上弄出来了,但还是仔细洗一下,嗯?”
穆冬被这样一说,莫名就条件反shè的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异物感,仿佛后xué里还含着什么东西似的。他因此不由得身子一僵,也不回头去看对方那张浅笑着的脸,直接拍掉对方的手,然后三两步顺着楼梯往楼上走。
他的步子明显有些急,不一会儿就从陆砚之的视线中消失了。陆砚之站在原地,微微歪着头,嘴角不由自主的弯着,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而后他也不急着上楼,在脱掉自己的外衣之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走进了客厅另一侧那个有些偏僻的走廊里。
走廊一侧就是通往后花园的门,另一侧是健身房,而在走廊尽头,还有一扇并不十分起眼的白色木门,几乎与纯白的墙壁融为一体。
穆冬之前去花园的时候也注意到过,但也只以为那是个储物间,所以从来没有在意。
陆砚之不紧不慢的沿着走廊走到了这扇门前,他并没有将门刻意上锁,所以他只握着把手一转一推,就将门打开了。
然而他实际上,也好久没进过这个屋子了。
只见屋内根本不向穆冬所想的一般,是一个狭小昏暗的储物间。恰恰相反,这个屋子再空旷不过,当陆砚之迈步走进去的时候,甚至响起了脚步的回声。
而在这个房间的中央,静静的潜伏着一个通身漆黑的沉默怪兽。
陆砚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来没起过将这个怪兽扔掉的心思,但是每当他触碰到对方的时候,都会被这怪物一点点吃掉心里曾经美好的记忆和少年时期天真浪漫的心思。
这怪物是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
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陆家那个风流放dàng的五少爷,是会弹钢琴的。
而且弹得并不差。
然而陆砚之已经有足足八年都没再碰过琴了。
他没急着上手触摸这个冰冷的黑色巨兽,只走到窗边,将所有的绒布窗帘全都一一拉了开来。
清冷的月光顿时从窗口扑了进来,撞在光滑的琴面上,泛起了冰凉却令人注目的柔光。今天的天气还不错,远郊的灯光也少,他微微眯起眼,竟然还能隐约看清月亮表面的环形山。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在看什么。他甚至无意识的在心里暗暗数着秒,等他终于意识到,穆冬随时都有可能洗完澡下来找他的时候,他才终于停止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
而后他又转身回到了那架钢琴前,直接坐在了钢琴凳上。
当他将手指轻轻搭在瓷白色的琴键上时,那微凉的光滑触感与他而言,竟然已经陌生了。
他其实并没有觉得怕,或是犹豫不决,他只是有些茫然。
早年间他或许真的怕过,因此刻意规避着,但是再后来,他已经觉得无所谓了,却也对这架钢琴再生不出什么特别的兴致来。
实际上就连现在,他也并没有对弹琴重新提起兴趣来,他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一些事情对穆冬讲明白。
他早就说过,他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莫珩川,所以他不想给对方留下半点可以挑拨的契机。
陆砚之想到这里,轻缓的按下了琴键。低沉悠长的声响在房间里久久不散,他早些时候没忘了雇调琴师来调音,所以钢琴的音色仍旧同记忆中没什么两样。
可是他的技法已经生疏了,他随意在琴键上弹了几个音,一时间不知道要从什么曲子开始入手。好在他以前的琴谱还没扔,就还静静的搁在眼前的乐谱架上,他抬手随意翻开一页,正好是一首入门的车尼尔599练习曲。
他于是捡着最简单的那一支,试着上手弹了一遍。
结果出来的效果有点让人想要捂耳朵。
陆砚之对此并不意外,他觉得自己还能记得怎么认谱就已经很不错了。反正他又不是靠这个吃饭的,所以他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也不挑剔,就还捡着这一首又弹了几遍。
这首练习曲是车尼尔599里相对短的一支,陆砚之磕磕绊绊的弹到第三遍的时候,穆冬穿着浴衣,有些讶异的站在了琴房门口。
穆冬是被声音引过来的,他洗过澡不见陆砚之上楼,便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四处找了找。
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他听到了钢琴的声响。
起初他还以为是陆砚之放了音乐,但随即他就觉得,如果真有唱片敢收录这种水平的曲子,一定会赔到血本无归的。
他于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家里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或许还放着一架钢琴,而陆砚之虽然技术有点烂,但也算得上是会弹琴的。
当他顺着声音找到对方时,对方已经把这简短的曲子弹得有点像样了。
他的毛巾还盖在头顶上没有拿下来,发梢也还滴滴答答的滴着水,把肩膀处的浴衣洇湿了一片。但是他靠着门框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坐得笔直的男人,忽然有些恍惚。
原来关于陆砚之,他还有那么多事是不知道的。
“别站在风口,过来。”
陆砚之用余光便察觉到了穆冬的靠近,他说话时手上动作没有停,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水平有什么好丢人的。
穆冬闻言只是先将头上顶着的毛巾拽了下来,而后他等着这首曲子弹到了尾音,才走过去将手搭在了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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