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昊从右边退回去一些,抬起一只脚踩着边缘,双手按着池沿猛一用力,身体就站在了池子边缘上。
他的双脚特意沾了点水,踩在瓷砖上试了试鞋底的吸附程度,稳稳地走了几步,然后舒展了双臂朝右边走去,一直走到最边缘,双臂为了保持平衡伸展着,沿着最右侧的楼体墙壁边缘开始一步步地往西边走。
他的步子很大,好像恨不得插翅飞到苏迷凉的身边。
周围的人都不再说话,视线聚焦在他的身上,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众人的心上一样,心弦紧绷,连呼吸声都压得细细的。
那个司机实在受不了这种程度的惊吓,他看看周围注意力都被顾昊吸引过去的众人,转身轻轻地走到了楼道口,他觉得很有必要站在那里,以防突然跑上来一个冒失鬼,出声惊了那个走在生死边缘的主子。
唉,真是想不到,这孩子对女人一直都不开窍,可是这一开窍竟然就喜欢得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真真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虽然他觉得苏迷凉值得顾昊这样待她,可是,那毕竟是一个毫无知觉的人,眼看着那漂浮着的毫无重量的模样,哪里像是个活人?
而且,关键的问题是,这楼太高了,没有什么防护措施,虽然他身上系着安全绳,可是一旦失足,惊吓总是要有的吧!
他真的看不下去了,这个从小就养尊处优、智商超群的家伙,怎么一遇到和苏迷凉有关的事情,就全然失去智力了?
二十米的距离很快就走完了,面前的是一个拐角。
那墙体很薄,只有一砖宽窄,上边还粘贴着白色的瓷砖,他的双臂伸展着,左右摆动,来控制着平衡,只见他一点点地移动脚尖的方向,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周围人的眼睛都瞪得极大,很多人连嘴巴什么时候张开得老大都不知道,只知道那心悬着,二十米之外的男子,映着落日残霞,在他们的视线里成为一个黑色的轮廓清晰的剪影。
他此刻近乎寸步难行。
顾昊屏住心神,一点点地从细微处体会到身体的平衡度,这里是一个直角的转弯,刚刚站在楼顶上因为紧张,并没有感觉到轻微的风。
此刻站在楼顶的最边缘,那柔和的风竟然呼呼而来,吹得他的裤管哗哗作响,有着隐隐地呼啸之势,吹得他连心窝都发苦、发凉。
临时抱佛脚,大概就是他此刻的心情了。
菩萨啊,你大慈大悲,送她来到我的身边,慰藉我后半生的孤凉,请一定保佑我拉着她的手,像她当初爱护我一样,让我救回她的生命,我一定会为你重塑金身,斋戒行善。
顾昊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孤独无助,他曾经学过的那些科学理论,他曾经经手的无数神奇实验,都无法给他足够的信仰支撑,让他相信苏迷凉活着,让他相信他一定能救回苏迷凉,所以,此刻,他更加深深地感觉到,当日住宿在灵谷寺内的苏迷凉,跪倒在菩萨面前的时候,该是多么的绝望,却又是多么的充满希望!
他祈祷完毕,勇敢地向左迈出了一步,他的身体因为突然的重力转换危险地晃了几晃,风声更大,吹得他很难维持平衡,引得远处的人倒抽一口冷气,惊呼出声。
他当然知道凭着本能跌入水池,那力道绝对会冲击着他的爱人陷入险地。
晃悠了几下,他的双臂有技巧地晃了几下,身体紧绷,重新找到了身体的平衡点。
他谨慎地把侧着的双脚在缓慢的行走中一点点地矫正着方向。
终于他能和刚才一样顺利地大步前行了,众人都跟着松了口气,可是很快就又揪了心,因为他前边是一道三米长的缓缓地流畅着水的低矮溢水口,苏迷凉就在距离他三米稍微多一点的地方飘着。
水波粼粼,他能清晰地看到苏迷凉的模样。
她仰着脸躺着,面孔浮出水面,乌黑的长发水草一样四散漂浮,呈现扇子一般的形状,她的双目安静地闭着,面孔丝毫没有死去的人的青白浮肿之色,反倒是面颊绯红——这显然是太阳过度暴晒的效果,她的双手被反剪着捆绑在后背处,双脚足踝也被捆绑在一起
——这一切模样,都让顾昊心生欣喜,他的推测是对的,她是在昏睡中一点点被水漂浮起来的,从她的头发散开的模样,他就知道,她深睡未醒,并不曾有过挣扎,这就保证她不是被溺死之后才漂浮起来的。
明明是水波荡漾,可是瞅在顾昊的眼里,却是她在平稳地呼吸,心底涌出别样一番欣喜滋味——她没事,看这模样,就知道她没事。
他侧头朝远处的人群看了一眼,他忠诚的下属对他微微颔首。
顾昊不打算往流泻着水的缺口处走,只见他纵身拼力一跃,跳入水池,只见那水涌过去瞬间,就听到清晰的哗哗的流水声。
他再露头的时候,已经是托着苏迷凉的腰,把她推着远离那危险的出口。
“头儿,抱紧,水流开始下泄了!”
保镖们喊着,快速地拉着顾昊身上的安全绳,好几个人已经跳了进去,七手八脚地把他们俩个都救出了水池。
顾昊出了水池,就跌坐在地上,浑身没有了力气,他爬了两下,挤到苏迷凉的身边,抬手按到她的脖颈动脉,微弱的搏动让他的心彻底地放松了,当即开始检查她的身上有没有伤口。
苏迷凉穿着暗色的睡衣,浸泡得水很足,还都是红色的,一时间他愣是辨认不出她究竟有没有受外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掀开她的衣服彻底检查。
螺旋桨的声音哗哗哗地响着,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架直升机在楼顶紧急迫降,刚刚粘地,只见李冉就从飞机上跳下,螺旋桨的飓风吹得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他大步地朝着顾昊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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