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娘子轻应一声,想开口问他是明日不能来,后日能来,还是一直不能来了。可她不能问,这一问就显得非常不矜持。
“我走了。”
“哦。”
陆婉吟张了张嘴,又只吐出一个音,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似得。她想,大概是扶苏的手太暖,热得她连脑子都混沌了。
男人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见小娘子左右看看,就是不看他,便转身走了。
待人走了,陆婉吟才偏头踮脚的去看,可哪里还能看到人影。
陆婉吟伸手捂了捂脸,好烫,然后又去摸自己的发顶,一边嘟囔着,“头发都被弄乱了。”一边又忍不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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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回了院子,宝珠迎上来道:“小姐,冯妈妈已经在屋子里等了有一会儿了,说是有事要跟你说。”
陆婉吟点头,提裙进了屋子,便见冯妈妈正候在那里,见她来了,赶紧福身。
“冯妈妈,什么事?”陆婉吟坐到绣墩上,替自己倒了杯温茶。
她白细的指尖抚过温热的茶水,想了想,吩咐宝珠,“去倒杯热水过来。”
宝珠一愣,“热水?”
“嗯,要喝。”陆婉吟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耳尖却微微红了。
宝珠应声去了,陆婉吟亲自倒了茶水递给冯妈妈,“冯妈妈请坐。”
“不敢,不敢。”冯妈妈连连摆手。
陆婉吟笑道:“我日后在这府中还要仰仗您呢。”
冯妈妈又是一句“不敢”,然后在陆婉吟的催促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并压低声音开口道:“昨日里大娘子去了黎府。”
黎府?
宝珠端了热水来,陆婉吟摩挲着茶杯,望着淡淡飘起的氤氲白汽,问冯妈妈,“冯妈妈可知大娘子去黎府做什么?”
冯妈妈摇头,“这老奴就不知道了。”
“劳烦冯妈妈特意跑这一趟。”陆婉吟起身,亲自送冯妈妈出去。
冯妈妈受宠若惊,连连说,“不敢。”最后终于是被陆婉吟送走了。
宝珠捧了披风过来给陆婉吟穿上。
陆婉吟略感惊奇,“怎么突然开窍了?”
“小姐你说要喝热水,不是因为冷吗?”宝珠很是奇怪。
“唔……”陆婉吟含糊一声。
其实她也不是冷。
就是想喝!对,没错,她就是想喝而已!
“小姐,你说大娘子好端端的去黎府干什么?”
“不知道。”陆婉吟皱眉。
宝珠小心猜测,“难道是想借着黎府的势来打压您和小郎君?”
周氏没有儿子,兴宁伯爵府的爵位一定会落到陆白玉手里。此事本没有什么争议的,可周氏作为主家大娘子,让一个庶子袭了爵,日后在府内定难有立足之处。
更何况,她先前对姐弟两个可是痛下杀手。周氏跟陆婉吟斗了那么多年,自然了解她的脾气,要是被她抓住了短处,自己不死都难。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到现在,不是周氏亡,就是陆婉吟亡。
两相争斗,陆婉吟这边寻了卫国公府做靠山,那边周氏自然着急要寻另外的靠山。
“你说的倒也不错。”陆婉吟蹙眉坐下来,“可黎府凭什么要帮周氏呢?”
宝珠也跟着努力想,“难道是大娘子给了很多钱?”
“黎府有的是金山银山。”
宝珠摇头,“那奴婢就不知道了。”
陆婉吟猜测,黎府若是肯出面帮周氏,定然是周氏许诺了什么好东西,只是现在她还想不到周氏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让黎府做她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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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天气更加寒凉。陆婉吟是畏冷的,这大抵是诸多小娘子的通病。幸好今年府内的碳火给的早又足,宝珠早早就给陆婉吟烧上了炭盆和手炉。
陆婉吟歪在榻上,用签子挑着手炉,脑中想着事,眼神有点空。
“小姐,小郎君来了。”毡子被挑开一角,陆白玉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站在门口,从缝隙里看陆婉吟。
陆婉吟看到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你做什么呢?外头冷,进来吧。”
阿姐似乎没有生气。
陆白玉心中舒出一口气,带着一股寒气进了屋子。
“阿姐,我错了。”陆白玉一进来就低头开口道歉,满脸愧疚之色,“我白日里不应该这么说。”
他素来不会说话,性子闷的很,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不,老头都比他健谈,如今能一口气道歉,说明是练了很久的。
陆婉吟听到陆白玉的话,原本僵硬的神色突然和缓下来,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你没错,是我错了。”
“阿姐……”陆白玉看着陆婉吟落在琉璃灯下的纤长倩影,心中一酸。
陆婉吟侧坐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被,手上还在慢条斯理地挑着手炉里的灰。
她继续道:“你已经长大了,我不能事事为你做主,你确实该担负起一些责任。白玉,你才十四岁,人生刚刚开始,我之前是怕你走错路,可我现在知道了,人一辈子总该走错几次路。”
才能真正成长。
说到这里,陆婉吟一顿,她终于转身面对陆白玉,“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陆白玉点头,“我要考科举。”
“好,那就去吧。”陆婉吟朝陆白玉伸出手。
陆白玉走上前。
陆婉吟握住他的手,捏在掌心,轻轻搓揉,“或许有些人一辈子都寻不到目标,也不配有目标。你很幸运,能走上自己想要的路。白玉,不要怕,阿姐一直在你身后。”
陆婉吟的声音轻柔和缓,陆白玉红了眼眶,咬紧唇。
他克制着点头,反握住陆婉吟的手。
他一定不会让阿姐失望的。
“时辰不早,去歇息吧。”
“嗯。”陆白玉松开陆婉吟的手,转身出了屋子。
秋晚风寒,小郎君被迎面吹来的风辣出的泪眼。他伸手抹脸,越抹越多。
在那之前,他在心中责备过阿姐管的太多,可如今想来,若非阿姐的处处管制,暗中安排,他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一个问题。
扶苏哥哥告诉他,阿姐没有错,他也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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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陆婉吟睡得不错,似乎还梦到了一点什么东西。
冰冷的镜子,炙热的温度,男人的轮廓从镜子里模糊的显露,汗滴顺着他白皙漂亮的下颌滑过滚动的喉结,落入敞开的衣领之中。
男人急促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地面上满是被挥落的珠钗玉环。细薄的胭脂在梳妆台上覆了薄薄一层,陆婉吟的手印上去,就是一个掌印。
她的后背靠在镜子上,男人的手死死勒着她的腰,她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
“叫哥哥。”男人轻启薄唇,唇角有嫣红的口脂,像是她最喜欢用的那种。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无限欲念,惊得陆婉吟浑身战栗。
秋日的晨曦之色从窗口乍然出现。
陆婉吟猛地惊醒,青丝汗湿,神色懵懂。
不是梦?是梦?
她左右环顾,屋内的炭盆早已灭了,微凉的空气流淌四窜,将她被汗湿的小衣吹得透凉。
是梦。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虽然那是一件曾经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后头的不算,但她怎么会去回味这种事情?
陆婉吟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面颊炙热滚烫。
一定是昨天吹了风,脑子混沌了。那一定不是她做的梦,一定是因为她病了,对,没错,她一定是病了。
陆婉吟歪头又躺回去,用被褥把自己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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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躺,就躺到了晌午。
宝珠来了几次,陆婉吟都还蒙在被褥里,她想叫又不敢叫,直等到午膳热了两遍,才小小声地唤道:“小姐?”
陆婉吟动了动,睁开那双清醒的眸子,转头看宝珠。
“小姐,起来用午膳了。”
自从冯妈妈站到了她这边,陆婉吟这个院子的待遇一下就从山洞洞变成了金窝窝,从平民一跃成为皇亲国戚。话虽夸张了些,但事实就是如此。
从前的三碟子菜,有两碟子是腌菜。现在的八碟子菜,鸡鸭鱼肉,蔬菜糕点,一应俱全。
陆婉吟用过了膳,想起今日扶苏说不能来。
她单手撑着下颌,想着就算他今日来了,她也不会去见他的,她怎么就做了这么一个古怪的梦呢?
“小姐,你可听说近日里京师城内的怪事了吗?”
“嗯?什么怪事?”陆婉吟不在意的道。
“就是最近,京师内有名有姓的医士都突然身患重疾,暴毙而亡了。”
“这倒还真是件怪事。”
“是啊,听说现在京兆府正焦头烂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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