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见是被痛醒的,仿佛胃里有一只手在粗暴之极的搅合。
胃里翻江倒海,星见想吐,因为疼痛而痉挛的身体却无法有效执行他的命令。
冷汗从发间鬓角渗出,顺着脖颈落入衣领,很快就浸湿了棉布睡衣。
这么过了几分钟,又或者是一个小时,疼痛稍缓,星见才分出叫人的力气,他颤抖着手指拨出电话。
午夜一切都陷入沉寂,乱步被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惊醒,他闭着眼睛摸过电话,“喂?”嗓音里犹带着浓重的睡意。
电话那头只有沉重的喘息声,乱步感觉不妙,正要看是谁打来的,少年带着疲惫的的嗓音从电话那头响起,“乱步......我疼......”
乱步已经捏着电话冲出了房间。
十分钟后,乱步抱着随意裹了件外套的少年在清冷无人的街道上狂奔,他时不时低头查看星见的脸色,“再忍忍,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疼痛再次袭来,星见攥着外套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他扬起苍白的小脸努力挤出一抹笑想要安抚对方,“我还好,你不要着急呀。”
却不知这样反倒更令人心疼。
二十分钟后,医院依旧没有到。
乱步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个猜测忽然浮现在脑海,他猛然刹住脚步,打量周围完全陌生的街道。
果然,他迷路了。
一向自信从容的青年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怀里的少年昏睡了过去,眉尖尖攥得死紧,可见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太好过,乱步心里着急,想要给同伴们打个电话,一摸口袋才发现匆忙之下忘了带手机。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路边的小河里忽然发出哗哗的水声,似乎正有什么东西正从河水里爬出来。
乱步眼睛一亮,“太宰!”
太宰治路过这条河流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宛如一条华丽耀眼的星河,某自杀爱好者觉得这颜值配得上自己的坟墓,于是就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
可谁知道现在连条河都会开美颜了。
他普一跳进去就被灌了一嘴泥水,略带馊味,然后又被不知道谁乱扔的塑料桶撞了腰,被矿泉水瓶子砸了头......
河里乱七八糟的垃圾接二连三撞到身上,太宰治可算明白了,这条河就是一个条臭水沟。
怪只怪灯光太美,月色太暗,他太急于作死。
等太宰治摆脱一卷塑料膜的纠缠浮上岸,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不可言说的味道。
他鼻子凑近衣服嗅了一下。
诶~这味道!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太宰治还以为耳朵进了馊水出现幻听,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乱步正抱着人奔自己而来,“太宰快,医院怎么走?”
眼睛一扫,不用问太宰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抹了把脸,抬头打量四周,随即便道:“这边,跟我来。”
没跑多远,见乱步体力有些不支,太宰治转身主动接过星见,“我抱着他吧,这样快一点。”
乱步稍一犹豫就把人递了过去。
新的怀抱又湿又冷还带着股馊味,星见在睡梦中皱起了鼻头,不乐意地想要离开,却被太宰治强硬而不容拒绝地抓住手腕。
乱步迷路的地方离最近的医院不是很远,在太宰治的带领下转个弯就到了,星见被送到急诊室,两人在外面等候。
等冷静下来,乱步这才注意到同事的新形象。
浑身上下湿漉漉,微卷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脸颊上,发梢仍然往下滴着水,鞋子一走路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每走一步脚下就汇聚一滩水渍。
呃,如果刨除在灯光照射下泛着油光的水渍,和浑身散发的馊味,太宰治此时的形象可以说很惹人怜爱了。
江户川乱步好心建议道:“我觉得即使想要溺水自杀也应该选择一处山清水秀的环境,臭水沟什么的就别考虑了吧。”
太宰治:“......我出去一下。”
等他再次回来,已经重新变回优雅俊秀撩动无数女士芳心的太宰先生。
医生正好出来,“谁是家属?”
乱步:“我。”
太宰:“我。”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刻默默移开视线。
医生显然久经风浪,不理会二人之间略显诡异的气氛,看着报告单说道:“你们家属太不负责了,不知道病人胃功能很弱吗,竟然带病人去吃辛辣刺激的东西,还吃撑,长期饮食清淡且靠流食为生的胃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那种程度的折腾。”
流食?是星见昏睡时候维持生存的手段吧。
乱步神色黯淡下来。
吃火锅的时候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些,平时大家都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才是受照顾的那个,却忘了小娇气包和他一样需要别人照顾。
如果他能多想想,星见也不至于受这种罪。
太宰治拍拍乱步肩膀,主动问医生,“他现在怎么样了?”
“送来得及时,输了液病人已经彻底睡着了,在医院住一晚,明天应该就能好起来。”
想起病房里那位苍白精致极惹人怜爱的少年,见惯生死的医生没忍住多说了几句,“你们家属以后长点心吧,不能吃的东西绝对要注意,病人的身体素质太差,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此话一出,乱步越发沮丧了。
太宰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生病的人心理比较脆弱,如果明天醒来能看到你,星见会很开心吧。”
乱步如梦初醒,快步向星见所在的病房走去,临进门的时候回首对太宰道谢,并道:“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身形颀长的男人正好站在白炽灯下,强烈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过于刺眼,反倒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
太宰治似乎笑了一下,随意挥挥手就转身离开。
等身后关门声响起,他脚下步子一顿,脸上闪过一抹自嘲,这才重新走向黑暗之中。
冷清空旷的医院大厅里回荡着哒哒的脚步声,孤独而寂寞,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不会主动靠近别人也拒绝着别人的靠近。
......
急诊室医生判断失误,星见第二天没能出院。
不是因为胃病,而是因为重感冒。
按照医生的话说就是,“就这种体质,你们竟然敢让病人淋了水后再吹冷风,不感冒才怪。”
在臭水沟里洗了澡吹了冷风依然活蹦乱跳的太宰治:......
这不关我事,我就抱了他几分钟!
江户川乱步给社长打电话,先说了昨晚遇袭的事,迟疑片刻把星见住院的事也一并交代了。
电话另一头的福泽谕吉忍不住揉眉心,出院刚一天又进去了,果然不该让这两孩子单独呆在家里。
详细了解完星见病情后,他沉吟片刻说道:“给星见派个保镖吧,对手是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等星见上学之后如果没有人跟着,恐怕会给那些人可乘之机。”
“您觉得星见真的需要人保护吗?”
乱步眼前浮现出昨晚星见面对劫匪和威势赫赫的白虎的反应。
不是恐惧,也不是兴奋,更像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否则,即便星见再任性,也不会在那种时候干出偷摸老虎屁股的事来。
“星见完全没有普通人遭遇意外该有的反应。”他说出自己结论,“我怀疑星见也是异能者。”
因为笃定自己有解决意外的能力,所以才会表现得那么淡然。
福泽谕吉断然否认,“星见不可能是异能者,如果他有异能早就跟我说了。”
“您不是一直向他强调这个世界合乎客观唯物主义吗?”
乱步没有轻易放弃,反倒提出一种猜测:“会不会他因为太过信任您,反而忽视了自身异能,就像最初的敦那样,因为拒绝接受自己异于常人,所以不承认月下兽的存在。”
不过这样说也不对,如果星见不知道自己有异能,他的底气又来自哪里呢?
还是说,星见以为社长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担心社长接受不了才选择隐瞒?
显然福泽谕吉也想到了这个可能,电话那头沉默半晌,还是提出质疑,“患有睡美人症的人因为长期昏睡的缘故与外界联系薄弱,相对于常人他们普遍情感淡漠,星见的反应与普通人不一样也不足为奇。”
乱步:“星见情感淡漠,您在说笑吗?”
他蓦然想到医院初见时对方的模样,那时的少年浑身都透着疏离冷漠的气息,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也许那才是星见真实的样子,只不过这些日子少年撒娇卖痴嬉戏打闹太深入人心,以致于让他忘了原来星见是一个病人。
乱步便没有再说下去。反正有他罩着,星见有没有异能似乎也不太重要。
他想,社长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
星见醒来的时候正赶上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也在,他朝乱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昨晚谢谢你了。”
少年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红润因为这场病消失地一干二净,黑缎般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更衬得脸色苍白,如果不是那抹能甜到人心里的笑,简直就像精致魅惑的人偶娃娃。
乱步眼睛飘移了一瞬。
星见应该没有发现他迷路的事情吧。
为了不损害自己在对方心里高大威猛的形象,乱步绷着一张俊脸郑重点头,神态和电影里决定杀了大佬自己上位的黑老大如出一辙。
他自我感觉良好,然而星见下一句话就让他不淡定了。
星见问道:“昨晚还发生什么了吗?”
乱步心虚,“为什么这么问?”
星见皱皱眉似乎陷入了回忆,“我昨晚做梦梦到自己坠入又冷又湿的海水里,我想挣扎结果被一只大章鱼抓住了手脚,更过分的是,大章鱼还喷了我一脸墨汁,那个墨汁竟然又馊又臭,就像......”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准确形容道:“就像一个月不洗的臭袜子又在下水道放了七天的混合体,堪称生化武器,我都快要被熏死了啦。”
说着露出一个超级嫌弃的小表情,“我知道是在做梦,可那个梦太真实了。”他凶巴巴问乱步:“你是不是趁我不省人事的时候对我干了坏事?”
就是干了什么也不能向你承认啊。乱步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想!”
目光则不由自主投向面色诡异的太宰治。
※※※※※※※※※※※※※※※※※※※※
关于坦白异能这件事。
星见:大叔是普通人,就不要让他多操心啦。
福泽谕吉:星见是普通人,不要把他扯进麻烦里。
猜猜谁先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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