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佳承认照片里的人是好看的,担得起万南那么多的感叹号。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不想再看下去。
因为很明显,人和小白花认识,还喝了递过来的奶茶,证明关系不错。
她没有嫉妒小白花,不代表她喜欢小白花。
同样,跟小白花走得近的人,也不在她的审美范围之内。
喻佳给司机发完消息,把手机扔到裤兜,自己走路回家。
校门口比起早上的水泄不通好了不少,但路上依旧堵着,车辆行驶速度缓慢。
喻佳走出校门,听到保卫处保安正跟学生家长模样的人用临阳本地方言在说些什么,学校门口的这牌子学期又被刷了新漆,上面据说是校长花重金从某著名书法家那里求来的题字:临阳师大附属中学。
临阳并不是什么大城市,解放初更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县城,改革开放后才突然勘探到临阳地下的矿产资源异常丰富,一个城市资源丰富了也就意味着钱有了,这几十年临阳矿产业迅速成长发展,政府百姓都赚的盆板钵满,人均gdp逼近新一线城市,央视大字报年年都来。
一个地方凭借着资源暴富以后就开始重视起了文化,市政府前些年斥巨资把从前的临阳市门面高校“临阳师范学院”升级成“临阳师范大学”,这几年又开始把目光投向了市里的中学,其中以省重点师大附中最为突出,学校位于房价飙升的市中心,校内环境修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图书馆规模胜过国内大部分大学,宿舍都是令人艳羡的双人间,食堂中餐西餐一应俱全。
总之,不论是这个地方,还是这里的学校,都在明明白白地向所有人展示着三个字——不差钱。
而喻佳,可能则是那个不差钱中的不差钱。
喻氏夫妇掌管的“天兴矿业”在临阳家喻户晓,公司承包临阳大半的矿业开采,实打实的临阳市首富。
喻佳一路往家里走,不远处,市中心商业区,一栋商业大厦正拔地而起,据说即将成为临阳市最高建筑,外围绿色的建筑网上挂着四个红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天兴建筑”。
也是喻氏夫妇旗下的产业。
喻佳吹了个口哨。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家里似乎也没有太有钱,顶多算个中产,住市中心的居民楼,老喻和吴女士每天轮流开大众汽车去幼儿园接她放学。
后来,吴女士辞职下海经商,老喻一个人上班养家,吴女士恰逢那时临阳矿业飞速发展的商机,生意越做越大,然后老喻干脆也辞职,跟妻子一起创业。
再后来,夫妻俩在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给家里的两个孩子请了保姆。
喻佳是从保姆住家后才明显感受到自己家越来越有钱,她家一路从居民楼搬到小独栋再搬到市中心大别墅,老喻的车也从大众换成宝马,再到现在的宾利劳斯莱斯轮着开。
喻佳家离学校不远,走路二十分钟。
她进门,换了鞋,客厅沙发上搭着一件乳白色卫衣,空气中隐约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食物的香气肯定是阿姨在厨房做饭,至于这件卫衣,估计是喻扬临走时收拾行李又随手乱扔。
喻佳走过去,拎起那件卫衣看了看,还是新的。
于是她拎起那件卫衣走到别墅外面的院子,来到院子里的那个狗窝。
喻佳家里不养狗,这个狗窝是和别墅配套的,二层高级橡木搭建,三平米奢华一体居,标准的狗界豪宅。
狗窝里不脏,喻佳把卫衣扔进去,然后蹲下来拍了个照,发给喻扬。
两分钟后,喻佳收到消息提示:
【???我就说怎么没找到】
【这件是限量版,卧槽喻佳你给我往哪儿扔!】
【限你三秒钟之内拿出来,想打架是不是!】
喻佳握着手机笑的十分开心,回:【来啊,打一架啊】
【怎么打?】
恐吓显然对这个妹妹不管用,喻扬又来软的:【快给我拿出来,放我衣柜里去】
“微信用户喻扬向您转账2000元”
喻佳没点确认收款:【我稀罕你两千块钱?】
【只是借此提醒你一下别忘了我的事】
喻扬:【我踏马今天刚到校】
喻佳:【所以可以开始行动了】
喻扬:【知道了姑奶奶,你还信不过你哥吗,快把衣服给我收好】
喻佳从狗窝里捡起喻扬的卫衣,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喻扬的衣服跟他的人一样,在喻佳眼里都是二世祖典型的松松垮垮懒懒散散。
结果就这么个松垮懒散的二世祖,去年高考突然超常发挥考了个985,老喻高兴得直接给他在读大学的城市买了套房,让他周末没事就过去住。
喻佳把喻扬的卫衣扔进他房间的衣帽间,喻扬的衣帽间里堆满了潮牌,还有一面墙做成展示架,专门放喻扬那些花里胡哨的鞋。
有几个架子上是空的,喻扬上学把鞋带走了,有一排架子外面还罩着玻璃,喻扬买回来供着,只看不穿。
喻佳看到鞋架左下方,一双白底银灰的球鞋。
某运动品牌和球星的联名限量款,首发价是人民币九千八,发售后没过多久就被炒到了3w+。
喻佳当时觉得这双鞋好看,是那些花里胡哨的球鞋里她唯一能看得下去的款,买的时候高高兴兴,现在,她却怎么看怎么碍眼。
连带着喻扬这双同款也碍眼起来。
她拍了张照发给喻扬:【这鞋碍眼,我扔了】
喻扬看到妹妹发过来的照片,想起她之前托自己买这双鞋,原价买不到就按黄牛价买,要拿去送给那个优等生。
喻扬本来最要命喻佳碰他那一墙的宝贝鞋,今天却变得格外大方,回:【给王姨吧,让她拿走】
喻佳:【bingo】
她找了个袋子,把那双碍眼的球鞋扔进去,放到家里阿姨的房间。
喻扬紧接着又发来几条消息:
【转班了就在新班好好混】
【这班均分年级倒数,跟你肯定合适】
【我妹别气,谁年轻时没爱过几个人渣】
喻佳秒回:
【老子没爱过他!】
……
事情要从上个学期开始说起。
临阳整个市钱有的是,可能整个市的暴发气都比较严重,所以文化教育方面一直比较拉跨,附中虽然是省重点,可是升学率一直不高,市政府铁了心要把教育搞上去,钱一批一批地往下拨,附中这几年不仅砸钱从周围省市挖过来大批优秀名师,上学期,更是以高额奖学金诱惑,从隔壁市中学挖来一个贫困特优生。
特优生第一次月考年级第一,超第二名五十多分,让整个附中都为之振奋,从他身上嗅到了清华北大的气息。
师大附中,乃至整个教育拉跨的临阳市,开矿暴富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个清华北大!
这是一件多么光荣,激动,鼓舞人心的事情!
于是特优生收到了重点优待,被安排在最好的班,当时喻佳所在的三班。
喻佳觉得可能是她平常太有钱,身边的同学朋友家庭条件也都不错,突然碰到一男生,成绩年级第一,长相算得上清秀,家里却穷的靠奖学金上学。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男生,觉得新鲜,她平常又比较混,莫名其妙喜欢上了这一款,所以开始追起了特优生。
她追的简单粗暴,申请优生带差生当他同桌,知道他没钱所以给他饭卡里打钱,放学放着家里豪车不搭,步行一个小时送他回家。
特优生人虽穷但性子挺傲,对喻佳基本上视而不见,在班里只有从前的年级第一,现在的年级第二小白花,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喻佳倒不在意,追人这件事急不得,折腾了大半个学期,快到期末的时候,适逢特优生生日。
喻佳从喻扬的兴趣爱好判断男生都喜欢球鞋,于是送了双跟喻扬同款的限量版球鞋,送的时候还特意把价签撕了。
特优生收了礼物。
喻佳见他收礼物,以为他同意这门亲事了,兴奋不已,脑子一热,跑去了学校广播台……
后来的事是别人告诉她的,据说她广播的时候,特优生正和小白花走在一起。
当时满操场的人都看到,小白花给特优生送了只钢笔,特优生笑着收下,两人伴着夕阳散步聊天,特优生对小白花温柔说,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仗着自己家里有钱胡作非为,成绩差还不上进的暴发户。
当时学校最有钱最胡作非为成绩最差的暴发户的正在广播里给他点歌告白。
然后喻佳就成了个笑话。
广播这事学校领导和老喻都惊动了,如果是别的男同学估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喻佳招惹的不是普通男同学,是整个附中乃至临阳,他们全村的希望。
一边是全村的希望,一边是村里土霸王的闺女,校领导表面上难办,心里向着的,其实还是那个希望。
好在老喻比较实趣,推了手头工作,把喻佳拎回家教育了三天,然后告诉她下学期换班,不许再招惹特优生。
三天后,喻佳重新回去上学,顶着班主任王萍快把她烧个窟窿的厌恶眼神。
喻佳安分了不少,本打算相安无事混到期末,结果期末考试前一天又发生了一件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小白花早上来上课,发现课桌书本上全部被人倒了墨水,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小白花一看到自己一片狼藉的课桌就哭了,趴在桌上梨花带雨,全班大半的女生都围在她身边安慰。
喻佳当然不属于安慰的那一列,她当时正在自己的位置上转着笔,想暑假要去哪里玩,然后莫名其妙,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喻佳还没反应过来,特优生就已经冷着脸走过来,第一次主动跟她说那么多话。
说的是她以前怎么对他他都可以忍,但麻烦她不要因为他去欺负别人。
他是欣赏小白花,但他们只是同学和朋友关系。
最后,特优生点了点她的课桌,说,请你去现在去给小白花道歉。
喻佳手里转着的笔啪嗒一声掉到课桌上。
她对着特优生的脸,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就为了这么个人,折腾了大半学期。
被全校笑,被老喻骂,还差点背了个处分。
原来在他眼中,她打钱护送买礼物,对他来说他都是在“忍”。
喻佳气笑了。
不过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道歉的。
她下辈子都不会做出背地里往人家书本倒墨水这种低智又傻逼的事情。
喻佳当即就跑到学校监控室要昨晚教室里的监控,谁知好巧不巧,就跟撞了邪似的,三班的监控昨晚坏了。
喻佳又要调别的教室和学校教学区的监控,可中控室的老师不愿意帮忙。
在老师眼里一杯墨汁而已,学生之间的摩擦,又不是什么大事,谁愿意去找晚上十几个小时的监控摸线索。
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不好好复习折腾这些干什么呢。
再说大家又没说是你做的,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的确,除了特优生以外,没有人再说那杯墨汁是喻佳倒的。就连王萍知道了这件事,都只是安慰了小白花,让她再去领一套新教材,绝口不提要查。
但喻佳知道,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做的,因为认为她喜欢特优生,所以嫉妒跟特优生走在一起的小白花,跑去往人家书本上泼墨水。
经过上次的广播事件,喻佳不愿意再闹大,更不愿意惊动老喻,憋着气考完了两天的试,把这事甩给了喻扬。
喻扬超常发挥才考上的985,实际能力菜鸡一个,暑假试了好几次都没黑进中控室的监控存档,答应开学后去他学校里找人帮忙。
不过在此之前,喻佳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做了辩驳。
那天期末考试完,喻佳看到王萍正从教室办公室往教室走,于是走上讲台。
大家本来都沉浸在放假的兴奋中,见到喻佳上讲台,全班诡异地安静下来。
喻佳双手撑着讲台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看到特优生,看到小白花,再看看那几个忙着散布她因为嫉妒小白花而心理变态传言的女生。
有人心虚低下头。
喻佳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有件事情跟我有关系。”
“但我还是想重申一遍,我没有那么无聊,更没有那么,”她笑了笑,发音清晰,“low。”
没人出声。
王萍刚好走到教室门口。
喻佳站直身体,拍拍手指上沾到的粉笔灰,扫视一圈,样子几近挑衅。
“凭大家对我的了解,应该也知道我这人要是真的看不惯谁,不管你是男是女,一般当面就揍了。”
“我又不是揍不起。”
“所以哪用得着背地里干那些偷偷摸摸的恶心事,这没有道理,不是吗?”
喻佳说完,轻松走下讲台,余下人面面相觑,噤声。
因为他们都知道,胡作非为的暴发户,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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