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府衙衙役摁在石板床上,顾欢依旧气定神闲,完全没有上刑场的危机感。府衙倒也见怪不怪,顾欢仗着知府千金的身份,在江州作威作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一带小孩插科打诨见天儿唱着“知府卖刀,千金卖骚。顾家大娘,丧尽天良。唐家寡妇,砍猪卖肉。”
但凡是家里有女儿出嫁,家里人必得苦口婆心,“万莫学知府千金,不知检点,不礼不法,老天爷唾弃,给她个天生克夫的命格,你看,现在知府大人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如今,只落得个卖猪肉的下场...”
口上是这么说,可甭管成没成亲,这附近女子,有那个不嫉恨顾欢的长相。即使她声名狼藉,但也不妨碍男人们过江之鲫般去她家买猪肉,戏谑打趣,吹一声口哨,轻浮地称她一声——猪肉西施。
顾欢还没有意识到,她一来,就已经成为江州所有女人的公敌。
府衙门将她捆绑在椅子上,之后各自分工,两人守着她,一人去向上级禀报,知府大人不在,便只能由师爷定夺。
天气干燥,热浪滚烫,府衙甲乙百无聊赖,站立片刻便精神怏怏,跟蔫了吧唧的柳叶似的。顾欢咸鱼趴在木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毛毛虫,指尖不时堵着毛毛虫的去路,看它急的团团转,自顾自不亦乐乎。
一点也不为她的命运而感到担忧。
系统终于忍不住了。
【系统:集美,你...有什么可豪横的?】
她得罪了谁她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亲了,也得罪了。”顾欢耸肩,没心没肺,理所应当又轻描淡写,“女配没有女配光环的吗?”
女配永远精致,永远趾高气扬,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跟女主斗智斗勇,直至大结局才拜倒在女主强大的光环下。
顾欢以为,纵使她是只剩下一年阳寿的炮灰,但是那吊炸天的女配光环,也足够她在各路主角面前......落荒而逃了吧?
【系统:女配光环?】
天真!
她怕是对炮灰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也罢,且让她认真遭受一把封建主义社会无情的鞭笞与毒打,她现在能这么乐观,也就女配光环使她无所畏惧。
也不是什么坏事。
人嘛,总是要对未来抱有希望的!
事实却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五十大板猝不及防就无情地让顾欢认清了现实。
“师爷说了,顾欢虽然被顾家逐出家门,但血浓于水,毕竟是知府大人女儿,得给大人点面子,这五十大板,悠着点!老二!”
“得嘞,保准给人留口气儿!”老二豪爽地应下来。
顾欢:“!”
“这位大哥,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探讨一下...”顾欢怂着语气壮着胆,预备为自己的臀部求情,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一团干燥粗糙的布团堵了回去。
两位老大哥完成本职任务后,揉着肩膀,坐到阴凉地里休息,顾欢动也不动,像一条扁平的咸鱼。她的眼皮有气无力耷拉着,呼吸孱弱,系统隐隐有些担心,“宿主,你还好吗?”
“宿主宿主宿主宿主死猪宿主宿主...”
咦,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混进来了。
她不会...死了吧。
“...没死呢。”顾欢有气无力。
兴许她这么个小虾米,是在不值得兴师动众,迟迟未有送她的人来,百无聊赖,又值昏昏沉沉,也就只能她自己爬回自己的猪肉铺子。拖到了日落西山,她才恢复力气,挣扎欲起身,却发现自己依然被绑在木板上。
顾欢:...
燥热夏日,蝉鸣躁动,冠若水洗的榕树冠摇摆,悦耳簌簌,顾欢上下眼皮缠绵打架,暖柔风声里,由远及近地添了优雅而又缓慢的车辙声,由近及远的车辙声忽然停了,顾欢下意识睁开眼。
但是,由于不怎么雅观的姿势,她只能瞧见来人的一双足。
黛青色滚边装饰天青长衫,暗纹流光水面绣的平襟下,是踏在轮椅玉落上的一双履云月白靴。
她心里“咯噔”一下,扭曲着脖子,不由得抬头看,与那双浅淡的眸子相对时,顾欢心说,完了。
正主找上门了。
本以为他会趁她虚弱施加报复,顾欢在想改如何硬气又不失面子地认怂,谁料想陆砚生只是吩咐随从解开她的绳子,顾欢挣扎着起来,却因为躺的太久,狗吃屎地趴到在他脚下。
她的头埋在黄土里。
丢死人了!
面前伸出一只手,那是很漂亮的一只手,指节修长莹润,指腹饱满,带着男子特有的清冷骨感,十分干净。
她抬头,表情疑惑。也就是这一看,她更觉得自惭形秽,面前此人,面目温和,气质清泠,宛若在水一方里,沾水带露的一块玉。
干净通透。
此时顾欢由他居高临下瞧着,觉得自己与他,简直是云泥之别。
“初次见面,竟不知,姑娘竟是公主的姐姐。”他声音听来淡漠,却也温柔,娓娓入耳,动听动人。
顾欢有点懵。
【系统:女主在门口。】
顾欢往门口一瞅,没看见人,但是地上一道影子说明有人站在那里。她瞬间了然,陆砚生这般良善,定是为了在女主面前刷好感度,此时是想说好话,叫她原谅那惨无人道的五十大板。
算她倒霉,除了认栽也只能如此。现在借着女主这座大佛压着,刚好与男主和好,跟着时髦穿一回书,可不能得罪男女主。
“姐姐怎么不说话?”陆砚生继续问,甚至弯下腰,与顾欢对视,“是怨恨陆某?”
“姐姐信也好,不信也罢,陆某未曾知道,公主竟有这样一位姐姐,是以姐姐当街...”他停顿,似乎在思考着措辞,凝神苦思,“当街与陆某问候,陆某实在惊慌,姐姐的问候方式,当真...奇巧。”
奇巧?
虚不虚伪?
以他的财力背景,估计此时原主的背景叫他查了个通透。原主是怎样的一个人,但从系统导出的数据来看,为女不孝,为妻不忠,不礼不法,不仁不义,是他那种人瞧一眼都嫌恶心的社会蛀虫,化粪池堵塞的罪魁祸首。
倒也难为他,被她这样的人当众性/骚扰,依然这般客气。顾欢可以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寻一丝淡淡的鄙夷,可出乎意料,他的眼睛,安如静水,平和地望着她,仿佛她与芸芸众生并无差别。
啊这...
也罢,他都这么费尽心思地难为自己原谅她了,顾欢觉得,她必须也得做出什么表示,做事留一线,见面好相见嘛。
“这还没成一家人呢,你便如此了解姐姐,算了...”
她正要搭上陆砚生的那只手,他手却收了回去,顾欢眼快,瞧见门口的影子不见了。
顾欢:...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顾欢这才瞧见,他手上原先带着一双细腻的手套。他动作缓慢优雅,将东西悬起,扔垃圾似的丢在她面前。
顾欢被他这一番骚操作惊讶到,惊诧地等待着下文。
“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癞□□,竟也肖想天鹅肉。”他笑着看顾欢,眼神却是淡漠的,似终年大雾弥漫,话语带刺,却偏偏由他说出来,十分温和。
远远看,仿佛他只是同你拉家常罢了。
顾欢皱着眉,在想,这人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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