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真滚了,你不得更生气?”
柳愫灵抬起手,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下脸,“你!你……我烦你。”
到底是没再叫他“滚”,只是再凶的斥骂都显得那么软弱,毫无威慑力。
谢思究松了口气,试探地靠近,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来擦擦,擦干净说说我又怎么了?”
“……”
她嫌弃地瞪着兔子眼瞧他,“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谢思究被噎了一句,“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一粗人,带着这娘们唧唧的东西可不是给自己准备的。”
“嘁,你可不就是娘们唧唧的,”柳愫灵站着不动,任由人伺候着擦脸,“难不成是哪个姑娘送你的?是冯轻罗吧,你与她私定终生了?”
“……胡说八道什么。”
柳愫灵冷嗤了声,嘲讽道:“我方才都看到了,她在你面前又哭又笑的。”
谢思究一头雾水,“她是来找我,哭哭啼啼的,好不厌烦,啰啰嗦嗦说了一堆,一会儿说她兄长死了很难过,一会儿又感谢玄麟卫帮她家破案,语无伦次的,我也不知她是何意。”
“不知何意你就问啊。”
“我问她做什么,与她又不熟,敬义侯府又没有再发生命案,我管她找我何事,能有何事?”
“……兴许是喜欢你呢。”
谢思究笑了声,“那可不行,我又不喜欢她。她再找我的话我得躲开点了,省的被人看到,长十张嘴都说不清楚,这一点得向首辅大人学学。好了,擦干净了,来说说怎么又生气了?”
柳愫灵垂下了头,“她何意你不在意,那我为何生气又关你什么事呢?”
谢思究沉默了会,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你的事不都和我有关吗?”
柳愫灵突然说不出话来,莫名其妙的,她的心情好了起来。
“姑奶奶,说说?”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轻声说:“鞋子方才踩到泥,脏了。”
“……没了?”
“嗯,没了。”
谢思究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他反复告诫自己,这是他的青梅竹马,杀不得,有那么一瞬间,他无比佩服自己的涵养与大度。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了下去,拿着那条擦眼泪的帕子,为她擦起鞋上的泥土。
“好了,送你回去,你娘该担心你了。”
柳愫灵往回缩了缩脚,“……我想找阿汝说会话的。”
帐子内,身影交叠的榻上,偷听到这句话的谢汝心中咯噔一下,身子瞬间紧绷。
抱着她的男人低声笑着,恶劣地凑到她耳边,用气声吓唬她,“你说她会不会进来?要是见到我们这样……唔……”
谢汝一口狠狠地咬在他肩膀上,他闷哼了一声,仍止不住笑意。
帐外的谢思究看了一眼漆黑的帐子,低着声音,“走吧,怕是都歇下了。”
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谢汝这才松了绷着的那股劲儿。
她一把将男人推开,自己缩在床头,用被子裹紧了身体,在黑暗中,警惕地看着他。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知道他此刻一定笑得的很好看。
她一边想再狠狠咬他一口泄愤,一边又被他笑得心痒痒的。
沈长寄懒散地靠在一旁,信手捞过一绺她散乱的长发,放在指尖捻着。
“怎么不叫我说完?”
谢汝:“……”
说什么?不管是什么她不想听。
可嘴长在沈长寄自己的身上,此刻他心情愉悦,又开始不做人。
“你说……我们这般……”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笑了笑,手搭在榻上,手指轻轻扣了扣,“阿汝如此聪慧,你说我们这叫什么?”
“……”
“叫什么?”
谢汝磨了磨牙,“……大人可是不想再来了?”
“……我错了。”
“哼。”
夜渐深,睡意上涌。
她迷迷糊糊之间,有人将她揽过,头枕在他的臂弯,怀抱温暖而踏实。
谢汝呢喃:“你把玖儿弄到哪儿了……”
“她就在附近的帐子,待会把她叫回来陪你。”
“唔……你晚些走……”她已经困得糊涂了,神志不清,全然不知自己无意识说了什么。
沈长寄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正牢牢攥着他衣襟,唇瓣勾了一下,清亮微澜的双眼中满是柔情。
“好。”
直到黑黢黢的夜色变得黯淡,天边泛起了淡青色,沈长寄慢慢睁开了眼。
他微垂眸,下巴在女子的发顶眷恋地抵了一会儿。又感受了会她喷洒在他颈窝里、绵长又柔软的呼吸,才轻轻挪开勾着他腰的手臂。
轻手轻脚地起身,为她将被子盖好。
沈长寄撑在榻边,凝视了会,直到必须离开时,叹息了一句:
“走了。”
下回再来找你偷/情。
他才一走出营帐,平瑢牵着大黑悄无声息地出现。
“大人,国师到了。”
贺离之……
“他出关了?”
“是,贺大人在您的营帐内等您。”
沈长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帐子,再转回来时,脸上的温柔褪去。
该去找贺离之问一问那个梦……
与前世。
第44章 一切喜怒哀乐皆因她起,……
“温柔乡, 芙蓉帐,大人好兴致。”
沈长寄一进帐,一眼便看到一身白衣、不染一丝烟尘, 手握折扇的年轻男子。
他目不斜视,越过来人, 绕到屏风后头换衣。
“啧, 大人, 贺某瞧着您的衣服皱的很啊,这一夜……”
唰——!!
一根银针从屏风后头飞出。
贺离之眼疾手快, 将展开的扇子飞快一挡, 银针打在扇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久不见,您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贺离之笑得不怀好意, 扇子在胸口扇了扇,“下官还以为, 那位姑娘能治一治您这不拿正眼看人的毛病。”
三月不见,贺离之还是如此地讨人厌,这张嘴惯常爱冷嘲热讽, 字字句句都叫人想与他翻脸。
“贺大人, 您少说两句吧。”平瑢头疼地看着屏风后头, 好心提醒,“大人要生气了。”
“哟,他何时学会生气了?小平子, 你可别骗我, 你家大人他知道喜怒哀乐吗他,嘁。”
话音刚落,屏风后头的男人换了一身玄色常服打他们中间穿过。
平瑢瞥了大人一眼, 轻咳了一声。
贺离之神色微凝,靠近了一步,扇子挡住半张脸,“怎么,他真会了?”
二人凑在一处,一起瞧着换完衣服又去擦拭宝剑的人。
平瑢压低了声音,“大人昨晚用大黑吓哭了一位姑娘。”
“……这般幼稚的行为,他也做得出来?!”贺离之的眼珠要瞪出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平瑢点了点头。
“……”
贺离之唰地一声收了扇子,火急火燎地走到沈长寄的跟前,手朝他伸。
“啪——”
男人冷冷地睨他一眼,“手不要了?”
贺离之道:“别闹,我来看看你的病。”
“不必,我有大夫。”
贺离之:“……?”
“她比你强。”
贺离之:“???”
他深吸了口气,将万千咒骂咽了回去,转头对着平瑢道:“你出去,守住门口,不许叫人靠近。”
平瑢一抱拳,退了出去。
沈长寄将剑收回鞘中,敛眉低目,把手伸了出去。
贺离之在他对面坐下,手指搭在脉上,脸色逐渐凝重,“毫无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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