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梦之清河

缘起4


就在此时,一缕阳光随着大帐帘幕的掀开扑泄进来。
洛河希身着一身纯白锦衣,布料上用鹅黄绣线绣着的金凤花随着她细柳的腰身时隐时现,满头乌发微微绾起,一支珍珠珊瑚钗插入发中简单大方又不失丝毫的温婉之仪,一点也没有北漠女子潇洒豪放的气质。
一双柳叶眉微微邹起,双眼朦胧的看着眼前这对父女道:“满月可不要哭了,小心伤了眼睛。”一手扶起蹲在地上的满月一边对柯齐常昊说:“大王您也是,就不怕满月哭坏了身体。”
满月抱手行礼,恭敬的唤了一声:“母亲。”
满月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从她出生后就没了,她是洛河希带大的,她对她关心备至,所以满月很敬重她,爱护她。
洛河希微微点头,拿出锦帕为她擦去眼泪:“好了,外面风沙大,小心迷了眼。”
满月垂眸颔首“谢母亲关心。”
见她一张脸上的愁绪已经消散了些许,洛河希便坐到了柯齐常昊身旁为他捏着肩膀:“大王,满月乃是大王唯一的女儿,是我北漠的珍珠,大王就舍得让她去和亲?”
柯齐常昊温柔的看了她一眼道:“希儿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当然不舍得了。”
洛河希一脸不忍之色,微微抱怨道:“那您还要满月去和亲?她可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可不想她远嫁。”
满月知道她的不舍,但也不想让父王为难,便上前道:“母亲不要怪父王,如今国家大义为重,满月是自愿去和亲的。”
洛河希看着眼前的孩子,她是那样的懂事,也是那样的让人心疼。
从小这孩子便没有了亲生母亲,一生下来便带在她的身边,虽然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洛河希始终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况且这孩子也唤她一声母亲。
一想到她要远嫁他国,从此以后便是天南地北见不着面,洛河希再也忍不住泪水轻轻哽咽。
柯齐常昊见状便邹着眉头道:“你看你当着孩子的面哭什么?哪里还有一个母亲的样子?”
满月为她擦去眼泪:“母亲,我知道您舍不得我,但国家需要我,以后我会回来看您的。”
一听到她的话,洛河希脸上的愁容淡可几分,握住她的手道:“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一旦嫁出去就要好好的,哪有回来的道理,不准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满月知道她的意思,露出一个笑容道:“所以啊,母亲要为我感到高兴不是吗?我可是北漠的公主,招元国自然是不会怠慢我的。”
洛河希一时也说些什么,只是摸着她的头发长长的叹了口气。
站在大帐外的柯齐浩已经把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仰头叹息,不觉得为他心爱的妹妹一阵迷惘。
招元国,那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又有怎样的腥风血雨在等着她?这场联姻看起来风光无限,可暗地里又牵扯着多少的明争暗斗?
但愿,她一切都好。
招元十六年八月初八。
整条长华街都陷入一片热闹繁华、欢声笑语之中。
招元皇帝下旨:为了此事和亲,全城欢呼。
昔日青砖绿瓦的街道都挂上了火红的灯笼,鲜红的地毯从皇宫顺着长华街直至将军府成开铺来,一阵微风拂过,满街的彩布犹如浪花叠叠,热烈耀眼,偶尔有几只喜鹊在树枝上鸣叫跳跃,好像它们也在庆祝这个特别而又喜庆的日子。
敲锣声、打鼓声声声入耳,鞭炮齐鸣。
站在两旁的百姓,在队伍经过时高声感叹。
漫天的花瓣透过细碎的阳光杀了下来,弥漫着阵阵的清香。
王侯将相骑着骏马护送在新娘的马车旁,衬托出庄严庞大的荣耀和气势。
十里红妆,一片奢华,甚是耀眼。
坐在马车里的满月今日格外的漂亮,她身着一身艳丽的短袍,腰扎彩带,头,戴红缨帽,红色小皮靴上挂着她最喜爱的银铃,格外俏丽。
平常不施粉黛的脸也添上了红妆,原本纯正干净的脸添了一分动人的媚态。
她端正的坐着,腰有些疼。
满月不觉的想起在北漠奔放的马儿,潇洒自在。
而从今日起,她便只身处于这个让她有些迷茫的国家,和那个从未见面的丈夫相依为命。
而那充满思念的北漠,随着她一路沿途的风景留在了过去。
马车外欢天喜地的声音声声入耳,满月却是格外的平静。
她早已做好准备,走上这条不知名的道路,为国家大义的道路。
她并不后悔,因为身不由己。
与其暗伤神,还不如坦然面对。
满月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多了几分镇定。
这条路,她必须走下去,毫不回头的走下去。
为了父王,为了母亲,为了哥哥,为了北漠的子民。
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三拜九叩之礼,终于来到了将军府。
喜娘扶着满月下了马车,她僵直的身体才有所舒展。
红墙绿瓦,白玉石阶,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华。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错综坐落。
满月被绕的有些晕,这里的一切完全和北漠不一样。
那里没有红砖绿瓦,那里没有亭台楼阁,更没有绿荫葱葱。
有的只是枯黄的杂草和黄沙,有的只是五颜六色的大帐。
满月恍如隔世,生硬的随着喜娘的脚步行完大礼。
在喜堂上,她透过红纱隐约的看到身旁一位纤瘦的男子和他拜了堂。
这个人,便是她的丈夫:季风?
满月有些诧异,没想到这招元国的男儿竟这般弱不禁风,一点儿也没有她北漠男子的气概和强壮的身躯。
这时候,突然感觉一股压迫的势力罩在她的身上,满月在人群中扫着,最后定格在一紫衣男子的身上。
满月看不清他的面容。
收回目光,垂眸颔首。
终于人潮散去,整个将军府渐渐安静了下来。
在夜色的笼罩下,一间有一间屋子渐渐亮起了晕黄的烛光。
满月坐在榻上,平静的等着她丈夫的到来。
屋子里丫鬟跪了一地,时刻等着主子的吩咐。
有推门的声音,是有人进来了。
一声:“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凉而无力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满月微微抬眸,便看见一袭红影、
“世子,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奴婢们要在这里伺候,可不能怠慢夫人和您呐。”
满月只听到一声叹息,随即那人开口:“出去罢,我不想说第二遍。”
说完话隐忍的咳嗽了几声。
一屋子丫鬟毫无办法,生怕气坏了主子的身子,只好一一退出了房去。
季风并没有上前,只是坐在几步之外的案桌边上。
他静静的看着坐在榻上的女子,眼里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们,都是棋子,都好无奈。
空气如凝胶,寂静的让人心里惆怅。
满月轻邹眉头:“世子为何不揭盖头?”
声音沉稳,毫无新娘该有的娇羞。
季风没想到她会先开口,语气干脆毫无拖拉,透露着一股子韧劲。
满月继续道:“世子不必惆怅,你我乃是为两国大义献身,这场和亲是值得的。”
季风挑眉,问:“值得?”
满月扬唇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开口道:“世子还是先揭盖头吧,这样看不见脸的对话有些费力。”
季风垂眸,苦涩的一笑。
她一个女子都毫不在意,他反倒是有些拖拉了。
上前为她接揭了盖头,一张明艳生动的小脸映入眼中。
她的唇角微微挂着笑,她抬眼看他,他在她眼中看到一丝倔强。
满月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个字:瘦!
他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一身喜袍宽松的耷在他瘦弱的身上。
两眼无神,双唇泛白。
这个人,就是她的丈夫?
季风看着她在打量自己,问:“你在看什么?”
满月收回目光:“世子似乎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季风苦笑:“你想象中我是个什么样子?偏偏公子?亦或是想你们北漠一样的身躯矫健的男儿?”
满月勾唇,平静的说道:“都想过,只是没想到你会是这个样子。”
季风颔首,眼底浮出一抹阴郁。
沉默良久,道:“天色已晚,睡吧。”
他脱下喜袍,卸掉鞋袜便向榻上里侧躺去。
满月一脸错愕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这可是他们的大婚之日,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虽然她并不期望,但这也是千百年来的习俗。
满月没想到他就这样什么也不做,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季风感觉她一直在看着他,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的说道:“我不想辜负你,从小我的身子就很虚弱,夫妻之礼就免了吧,若将来我有个什么不测,也不会连累你。”
满月一怔,原来如此,原来自己嫁的是个病秧子。
想明白其中关系的厉害,满月眼中略或讽刺的笑意,这个招元皇帝还真是聪明。
她不禁又为这个男人感到惋惜,他的命运由不得他选择,却没想到他的身体也日渐衰弱。
但满月并没有怪命运的无情,这场婚姻本身就是一场交易。
她深知皇家的阴谋诡计,更了解人心难测。
这里的明争暗斗并不亚于北漠朝政的勾心斗角。
从小她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想要避开一些麻烦,只能隐蔽光芒息事宁人。
所想到这里她暗暗庆幸,幸好自己的丈夫是季风,因为这样能为她免去很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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