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傍晚时分,太阳失去了白日的威力,挂在山头将落未落。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进入放松与休息状态,群峰苍翠的修灵山四处飘散着诱人的饭香味,还有孩子们玩耍的喧闹声。
一个身穿蓝色习武服的小男孩被一群孩子嘲笑,推推攘攘之下摔倒在地,便放声大哭起来。一位婆婆闻声赶来,呵斥道:“你们怎么又欺负小阿福?”围观的孩子们也一哄而散。
小阿福爬起来,边哭泣边向婆婆问:“冰儿姐姐呢?我要去找冰儿姐姐。”婆婆往溪水边指去,道:“你冰儿姐姐正在洗衣服,你们有事儿没事儿都找她,几个冰儿姐姐也忙不过来啊。”小阿福可不管,一路哭着奔了过去。
溪水边蹲着一位洗衣的白衣少女,正值豆蔻年华,标准的鹅蛋脸白里透红,肌肤光洁柔润,黛眉下闪动着长长睫毛,一双美目清澈灵动。
若有相识之人喊一声,她嫣然一笑,灿烂无邪,旁者驻足,不舍离开。修灵山周边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来到修灵方识山,不见冰儿不知美。”
身旁的一萝衣服将要洗完,冰儿用衣袖沾了沾额边的汗珠,脸颊热起淡淡红晕,听到小阿福的哭喊声,她转身望去。
小阿福扑过来,抽泣着哭诉:“冰儿姐姐,他们都欺负我……”冰儿轻轻搂住他拍了拍,蹲下身来扶住他肩膀,柔声问道:“小阿福发生了何事?”小阿福道:“呜呜,他们说我是孤儿,没爹亲没娘疼,以后也没人要。”说完哭得更大声。
冰儿摸摸他胖嘟嘟的小脸,擦着像溪水般流淌的泪水,道:“谁说阿福没人疼?小阿福又乖又聪明,冰儿姐姐最疼啦!你好好练功,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说罢,冰儿拿出一粒糖果,哄他道:“你学好功夫,就来姐姐这里拿糖吃。现在已经开饭了,快去吃饭吧,今天可是你爱吃的肉包哦。平时就不要和人斗嘴了,把时间和力气用来多练功多学些本领。”小阿福点点头,小胖手接过糖果,抹了抹眼泪,告别冰儿后飞跑去吃饭了。
夕阳也似赶着归家,一瞬间的功夫便沉下山头。天色渐黑,冰儿端着洗好的衣服往回走,一少年迎面奔来,小麦肤色,浓眉大眼,年龄与冰儿相仿。直到见到冰儿少年才放慢脚步,站在那里挠了挠头。
冰儿道:“青弟,如何这般匆忙?”石青道:“我看这么晚了,有点儿,有点儿担心。”冰儿道:“山上又没猛兽,你怕什么?”
石青吞吞吐吐道:“刚才看大师兄也不在,就想着……”冰儿微微叹口气,道:“有师娘和师父在,他也不敢怎样。对了,你怎知我在这里?”石青回道:“小阿福告诉我的。他成天粘着你,问他准能找到。”
冰儿不仅莞尔,边走边道:“我们小时候也常受人欺负,还好能彼此照顾,都不知为对方挨了多少拳脚。还好师娘疼爱有加,现在我们的功夫尚能在派中立足,才得这般自在。小阿福憨厚可爱,很像小时的你,总忍不住护着点儿。”
石青点点头,想起道:“冰姐姐,刚才师娘也还找你,可能是有什么事情。”
冰儿赶忙回屋把衣服晾起来,匆匆吃了师妹留给她的晚饭,赶往师娘住的望梅阁。
望梅阁是师娘独居的一处楼阁,依山傍水,亭阁间由一曲折廊桥衔接,幽静雅致,冰儿很喜欢来这里。
师娘正在画画,她容貌端庄秀美,姿态从容优雅,举手投足都似一幅仕女图。冰儿不由把欢快的脚步放慢,生怕惊扰她。
师娘闻声抬头,见到冰儿很是欢喜,道:“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修炼一个月没见,又变漂亮了。”冰儿上前去搂住师娘,娇道:“师娘最爱拿冰儿说笑,在冰儿眼中,师娘最美呢。”
师娘点了点冰儿秀美可爱的鼻头,道:“就你嘴最甜,知道哄我开心。来陪我下盘棋吧。”冰儿帮师娘取出棋盘,两人安心对弈。
师娘不仅心慈貌美,棋音书画样样精通,还精膳食擅女工,且懂得草药医术,冰儿觉得师娘像一个无所不能的仙女。
师娘也喜冰儿天性善良,聪慧通明,和自己最是亲近,加上膝下无女,便将混身本事从小教与冰儿。
冰儿天赋高,肯吃苦,十多年调教下来,师娘发现冰儿有些方面已胜于自己,甚是欣慰。只是担心冰儿对习练武功没有太多热情,造诣不高,但又容貌出众,有些担心她的造化。
冰儿专心下棋,没有师娘那般忧心,加上她作风大胆,有几步棋不走常规,兵行险着,竟杀得师娘颇费周折。师娘稳下心神,才挽回败局。
师娘夸道:“再下半年,估计师娘要成你的手下败将了。”冰儿道:“才不会呢,师娘总有妙招,冰儿还要好好学习。”
此时,一位师弟来找冰儿,说师父正在大殿召集,所有弟子都要到齐。冰儿不舍地道别师娘,与师弟一同赶往大殿。
大殿是修灵山要地,修灵派重大事件的宣布、全派弟子的招训、外事会见商谈等都在此进行。
冰儿进到大殿时,师父、众师伯与师叔、师兄师弟妹们都已在,气氛肃穆。冰儿朝一脸着急的石青点点头,轻步走进行列,静候师父训导。
师父范凌风是修灵派第九代掌门,因得上一代掌门真传,又以严纲守纪出名,不仅将修灵派管理得井井有条,在其他门派中也享有较高声望,修灵派大有繁荣兴旺之势。
范凌风不苟言笑,说话不怒自威:“近日我们各大门派的掌门得到消息,清月教在四处打听各派武林秘籍的下落,似乎要有所动作。十几年前我们武林同盟大败清月教,他们本承诺不再骚扰,听说如今又聚集了一批乌合之众,并迅速积攒势力。武林秘籍散落在各门派及江湖中,如邪教人强取豪夺,定会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清月教是江湖中最大的邪教门派,据说派内等级森严,行事阴狠毒辣,高阶者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为名门正派所不容。
听了范凌风所言,众人相互望去,都是表情凝重。上一次正邪之战时,师伯师父等长辈虽还年轻,尚记得当时的惨烈场面,如今年轻一代的弟子多少也听说过,听闻形势又如此严峻,都不禁胆颤心惊。
范凌风道:“为今之计,我们需与各派紧密联合,先保护好这些武林秘籍,以免落入清月教之手。另一方面,我们修灵派也需加强布阵,训练出更多能应付清月教的青年弟子。”
说罢,他向立于一旁的倪震华问道:“倪师兄,你带弟子们集练这一个月,进展如何?可有何建议?”
倪震华本是范凌风的师兄,武功还在他之上,只因性格刚硬,过于耿直,终不得师父青睐。但他对修灵派忠心耿耿,尽心辅佐范凌风,又担任弟子们的首席训练师,范凌风对他尊重有加,常征询他的意见。
倪震华道:“当年我们用混天阵大败清月教,也因清月教里有内应,知晓了他们的弱点。如今过去了十多年,不知此阵是否还管用。依我之见,还需研究一些新阵法,以防万一。年轻一代弟子中,轩儿功夫最高,可以他为核心研习新阵法。”
范凌风点头道:“好!就请倪师兄费心操办此事。新阵法的研习与训练,事关修灵派生死,甚至关乎武林兴衰,需为第一要事。”他又看向站于行列中第一位的青衣少年,道:“轩儿,师伯说你还拿得出手,就让为父和众师叔伯看看吧。”
范明轩出列,向范凌风拱手道:“是,父亲!”范明轩看了眼对面的冰儿,选了自己身后的师弟,道:“嘉宁师弟,请你一同演练。”
两人对练,范明轩招式凌厉,走步稳健,剑法娴熟,将修灵派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锐气尽展。几十招过后,嘉宁步伐越来越乱,只余招架之力,终被他一招挑去手中的剑,后退几步方站稳。
范凌风点点头,不动声色道:“轩儿,你是大师兄,理该如此。今日起,你不仅要跟倪师伯勤加练习,也要多带带师弟师妹们。好了,今日就散去吧。”
冰儿见已夜深,师娘应已睡下,回到自己房前正要推门,石青赶过来问:“师姐,清月教真的如此厉害吗?会来侵犯修灵山吗?”
冰儿收回手,道:“听师父得说严重,清月教侵犯修灵山也有可能。不过既然师父没催师伯那么急,应该还有些时日。况且有师父师伯和各大门派的掌门在呢,我们能打败邪教的,青弟放心去睡吧。”
石青习惯性地挠挠头,道:“我方才一直担心,万一打不过他们怎么办。但冰姐姐讲得有道理,我这就回去了。”
这日,冰儿在屋中绣锦包。春末夏初时节,山中林茂草盛,蚊虫4虐,她想给师娘和石青绣个艾草锦包,一来驱蚊虫,二来防暑气。眼看快要绣好,嘉宁来请冰儿,说师娘找她。冰儿急忙收尾,将师娘的锦包绣好,随身带上前往望梅阁。
一直走进内屋,冰儿都没见师娘踪影,难道自己耽搁了一下,师娘有事儿出去了?突然身后闪出一人,轻手轻脚地靠近她,伸手将她眼睛捂住,说道:“师妹,你终于来了,好难请。”
冰儿吃了一惊,挡开眼前的手,往旁边让了几步,转身来看,果然是范明轩。
范明轩脸上写满了得意,一改昨日人前的沉稳持重,涎着脸凑过来,道:“师妹越长越俏,已是这修灵山中第一美人,怎见了我就躲?你这么喜欢我娘亲,要不你早日嫁与我,就可以改口叫娘了。”
范明轩是范凌风与第一房夫人所生独子,第一房夫人体弱多病,在他幼时亡故。师娘是范凌风的续弦,因没有子嗣,从小待他胜似亲生,范明轩还是很敬畏师娘。
范明轩继承了父亲的国字脸,也算是相貌堂堂,他是这代弟子中的最长者,加之武功又有天赋,颇得长辈们青睐,派中师妹对他倾心者颇多。
冰儿同辈弟子中年龄排第二,是范明轩的师妹。冰儿小时并不起眼,与石青常受他欺负,待美貌显露时,范明轩掉转讨好她。但冰儿知他品性,且最不喜他两点,欺软怕硬、喜好美色,便不怎么理睬他。
范明轩很少受人冷待,反而更加上心,见冰儿又出落得愈加美貌动人,总找机会想亲近冰儿。无奈冰儿聪慧机警,有师娘呵护,还得石青守助,让他头疼不已。
这日范明轩来见师娘,得知师娘出门采药,冰儿又没有练习任务,便想了个诡计,让跟随自己的嘉宁冒充师娘指令去找冰儿。
冰儿见范明轩步步逼近,阁中又不见师娘,明眸一转,问道:“大师兄,你为何也在此?师娘呢?”范明轩道:“我娘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来陪你。”冰儿道:“师娘说了今日要教我绣锦包,方才走得匆忙,忘了带绣布。还请大师兄稍等下,我先回去取。”
范明轩笑道:“师妹,你上次就骗过我,这次不会再上当了。我娘估计午饭后才能回来,今日你是躲不掉了。”说罢,他上前要抓住冰儿的手。
冰儿绕着桌子兜圈,道:“你安静坐下,我们一起等师娘。若你要无礼,看我和师娘说了,师娘罚你跪阁台。”
范明轩铁定了心,就算今日受到娘惩罚,也要抓住冰儿的手摸一摸。绕了两圈,他刚要使强力抓冰儿,突然听见冰儿欢叫:“师娘,你回来啦!”范明轩已被诈过多次,嬉笑道:“我娘亲回来也没用。”
此时,却听身后一声娇斥:“胡闹!连娘亲也不放在眼里了?!”范明轩心中叫苦不迭,他惧怕父亲,但更害怕师娘生气。自亲娘死后,师娘一直悉心照顾,待他如亲子,小时候有了委屈伤痛,只有师娘对他温暖呵护,一直比父亲更亲近。
师娘气得脸色涨红,浑身发抖,冰儿已跑上前去,搀扶她在凳上坐下。“轩儿,你给我跪下!”师娘声音颤抖着呵斥范明轩,范明轩跪在师娘面前,头也不敢抬,心怦怦直跳。
冰儿不打算帮范明轩说好话,见师娘如此生气,想到自己在这里只会让师娘难堪,便道:“师娘,我给你绣了艾草锦包,就快好了,我先回去做了。”
师娘点了点头,冰儿一路回,一路想,今日大师兄将师娘气得这般厉害,肯定逃不过跪那石阁的台阶,应会有段时间不敢为难自己了。但她转念又心疼师娘生气,便回屋赶制了几个锦包,想多送两个给师娘备用。
晚上,就有师弟妹们说大师兄不知怎么惹恼了师娘,被罚跪了三个时辰,还不许吃晚饭。后来倪师伯亲自出面向师娘求情,说还要以他为首研练阵法,待一个月有进展后再继续受罚。
冰儿知道,一个月后师娘也不好再提惩罚之事,秋后算账也要等到大师兄再犯错时。只不过大师兄这次吃了些苦头,可能会将气撒在其他弟子身上。
此次修灵派研习对付清月教的新阵法,倪震华挑选了清一色的男弟子,石青也在练习名单中。待石青白天练习完毕,冰儿便找机会约他出来,问有没有受到大师兄欺负。
石青道:“有倪师伯在,大师兄没有什么机会发号施令。今日主要测试了各弟子功力,由倪师伯确定各人在阵中的合适位置。”冰儿稍感放心,叮嘱石青留意防范大师兄,毕竟石青和她关系最好,也时常对抗他。
据石青描述,这第一个阵法需十位弟子,倪师伯和师父选了十四位弟子,留四位候选人员,随同一起练习。石青目前排第七位,虽不会被替代,仍需努力练习。因师伯说,实战对付清月教人时,要凭弟子们首尾相顾,一旦被破阵,凭他们单人的功力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冰儿心想,研究新阵法主要依靠倪师伯和师父,他们熟悉邪教的武功渊源,能针对其弱点进行制约,便可在正邪之战时赢得更多胜算。师父似乎对阵法很为看重,倒也是弟子加强习练、提升功力的好机会。
石青道:“冰姐姐,明日开始,我们要去灵洞闭关一个月,专心练习新阵法。大师兄虽不能来打扰你,但我也不在你身边。邪教不知何日会重出江湖,现在全派上下严阵以待,你也要多加小心。”冰儿道:“青弟放心,我常去师娘那儿走动,有何消息也会及时知道。”
冰儿拿出两个锦包,道:“这两个锦包是我绣给你的,里面有艾草,可以驱蚊防暑。你安心习阵,将来大敌当前,至少能保护好自己。”石青急道:“我当然先保护冰姐姐!”
冰儿嫣然一笑,将锦包系于他腰间,认真说道:“青弟,你我自小相依为命,已是亲人。你武功高强了,将来不是也能保护姐姐吗?”石青性格憨厚倔强,但对冰儿很是依从,回道:“冰姐姐说的是,我定会好好练习!”
之后接连数月,倪师伯带领被选中弟子研习新阵法,其他派中弟子常规练习。冰儿自觉武功方面没什么热情,在修灵派中虽不是顶尖高手,但偶尔行走江湖已能防身,更多时间都去陪伴师娘。
这期间,她女工、棋画、厨艺都长进不少,闲暇时也随师娘采药,喜好钻研一些医术和兵书。师娘玩笑道,冰儿应该是女儿身男儿心,如此上进。不过技多不压身,就算出了修灵山也可以养活自己了。冰儿则拿出女儿家百用百灵的招数,撒娇要一直陪在师娘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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