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蕙送叶斐回家,一路问个不停:“faye你以前得罪过太子么?点解他直接冲着你来?”
“我都唔认识他,哪来得罪呢?”叶斐也是莫名其妙,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话系话,呢个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
“你当然应该有印象啦,洪兴太子嘛!油尖旺边个未听过他个朵啊?”
洪兴太子……这个名字,叶斐着实耳熟。难道是蒋生的那个下属?应该是了。那个叫鬼王的黄发小青年不是也在么!可这个太子既然是蒋生的下属,为什么要来欺负自己呢?真是想不通。
文蕙见叶斐还是一脸懵然,突然灵光一现:“faye你开店也多半年了,你家店系哪一瓣罩?”
“咦?”叶斐显然没听懂。
文蕙也是无奈:“就是你每个月嘅保护费交俾谁?”
“乜……保护费呀?”
文蕙扶额,彻底无语了。
送了叶斐,待文蕙再回去酒吧时,东英一众人已散了,她便回了钵兰街竇口。一进门,见世英在沙发上抽烟。
“东哥呢?”文蕙问道。
世英指了指房门紧闭的主卧。
文蕙坐到世英旁边,拿了根他的烟,点上:“cao,以前就听说,洪兴太子多么多么霸道,今天算见识了。”
世英掸了掸烟灰:“哼,一点不稀奇,太子从来都系咁寸(1)。只不过我哋以往同他冇乜过节。今天个事,实在有点古怪。”
的确,冲突的起因是叶斐,这一点本身就够奇怪了。文蕙与叶斐相识半年,因为同是女子,交往密切程度远过大东、世英这些男人,且是她从小在江湖里打滚,很有些识人的本事,叶斐既然说不认识太子,文蕙是相信的。只是刚才听叶斐话里话外,她的甜品店似乎没有帮派罩,也没交过保护费,这却是十分不合常理。难道她是因为这事,得罪了太子?
“对了。”文蕙突然想起来,“当时你离得近,太子到底同东哥讲咗乜嘢啊?”
世英摇头:“我没听清。问东哥,他也不说。我看他脸色吓人,就没敢多问。”
文蕙闻言,皱眉叹了口气:本来今天大东与叶斐之间,看着大有进展,这下全被太子搅和了。
第二天,待文蕙与世英起来时,发现大东早已出门。两人去楼下餐室吃早饭,总共也没待多长时间,来打听八卦的人是一队接着一队。
江湖地,本来吹风快。昨晚大东做生日,原就不少人知道。加之太子堪堪复出,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如何不引人注目?流言蜚语,漫天袭来。什么大东撬了太子条女太子打上门啦,什么太子吸毒沉沦是因为大东下套啊,甚至有传太子在大东马房叫鸡没给钱的,真是说什么的都有。原本太子戒毒,洪兴上下就讳莫如深,现在弄得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仿佛知晓内情,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世英与文蕙一众被烦得要命,几句不对付,差点又打起来,不在话下。
叶斐也是心烦意乱,一整天坐立难安,前思后想,总觉得这事情不对。但哪里不对,她也搞不清楚。要不然,干脆直接打电话问问蒋生?可这似乎又不是多么要紧的事,尴尴尬尬的,好意思打扰蒋天生么?如是到了下午,也拿不定主意,叶斐见到了与庄亚琳约课学拳的时间,只好先放下思绪,先去松活筋骨。
太子从疗养院戒毒出来,庄亚琳不用时时去照顾陪伴,这才有时间将叶斐每周一次的教练课加成每周两次。叶斐提早10分钟到拳馆,庄亚琳还没来——她平时上午开的士,吃罢午饭才回拳馆。叶斐从换衣间出来,只见一个寸短头发的魁梧男子与庄亚琳有说有笑地进了门,十分惊诧:这不是昨晚那个神经病吗?他怎么还追到这里来了?!
“琳姐姐,你认识他呀?”
“亚琳,点解呢个姣婆在你喺度?”太子看到叶斐也诧异。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庄亚琳愣了下,不知道先回答谁才是。
只听叶斐又道:“你个人讲乜嘢啊?你话谁系姣婆?”见这个魁梧的神经病依旧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说心里完全不怵也是假的,但想来他是蒋生的下属,叶斐告诉自己不用怕他。
“cao,你还敢装傻充楞!”现下没有东英的人,太子无需避讳,直接道,“蒋生约咗我今晚吃饭赌马,等下我就把你做嘅丑事话俾他知,看你条鬼妹识不识得死字怎么写!”
叶斐听对方又骂自己,再怎么好涵养也生了气:“乜丑事?你系唔系痴线啊!”
太子听叶斐还敢驳嘴,一步抢上前,抬手想扇她又念起蒋天生。动作未发,却有起势,一旁的庄亚琳反应快,赶忙按住他的胳膊,随即挡在叶斐身前,轻斥太子道:“你做乜啊?有话好好说!”庄亚琳素知太子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但也鲜少向女人动手,此时莫名奇妙,“faye是我嘅好friend。她做咗乜嘢?你唔好咁失礼。”
“她做咗乜嘢?她犯贱!跟了蒋生,还敢不检点。”太子这个人,不善言辞却时时勇于呛人,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瞪,吼起来对方耳朵都嗡嗡响,“蒋生对她几好,睇场也系蒋生代她付,雇员也系蒋生给她找;公寓打好招呼,惊她独居出事。就咁样,她还要四围勾佬(2),不是淫贱是乜?”
“omg!什么跟了蒋生!”这才总算明白太子所谓何来的叶斐几乎是尖叫道,“你是变态吗?!蒋生同我爸爸差不多年纪啊!”叶斐跺脚,指着太子,转向庄亚琳,道,“琳姐姐,昨天我一个朋友过生日,他莫名其妙就来找我麻烦,现在讲是为咗蒋生。蒋生他系我妈妈多年好友。因为我自己来香港,他才顺便照顾我一下。元旦时我还同爸爸妈妈一起去拜访他呢。点解变成我跟了蒋生了?边个传嘅呢种龌龊谣言!”
见叶斐如此激动,满脸愤恨瞪着自己,太子心里突然有点没底了,却依旧梗着脖子:“哼,你唔使以为随口讲几句我就会信。你条鬼妹以为咁讲我就唔会话俾蒋生了么?做梦吧!”
原是太子年轻时打拳赛,客气有礼的外国拳手是极少数。他国术出身,虽然自己后来改换门庭专攻泰拳,却忍不得洋人侮辱国粹,日子久了,愈加排外。是以旁人瞧叶斐那典型混血的样貌是惊艳心折,太子却是抵触非常。
“好啊!”叶斐简直是气笑了,“你现在就打电话俾蒋生,你问他我同他是不是……”一边恶狠狠地瞪向太子,一边咬牙切齿道,“你个变态佬!”
“你!”
“好了好了!先都别吵了。”总算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庄亚琳,见太子气得青筋凸起,似乎又要动手,赶忙拦着他道,“太子哥,faye跟我学拳,现在到了时间,我们就要先上课。”复转向叶斐,“faye你也是,还不去热身?”
庄亚琳这算是打圆场了。叶斐气愤难平,不愿意就这么算了,但见庄亚琳频频给她使眼色,太子又是那般凶神一样,心想此时硬碰硬也不划算,便只哼了一声,临走狠狠剜了太子一眼。
太子此时不得发作,憋得脸上阵青阵红。庄亚琳见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还笑啊!”
“我笑……”庄亚琳偏头瞧他,揶揄道,“笑你系变态佬啊!”
太子噎气。自己出来混也二十年了,什么难听的骂没听过,倒还真没被骂过是变态佬。此时论不清又打不得,莽汉子没了成算,只得气哼哼地走了。
一大早出门的大东此时却是刚回来。
亲自打听了一整天有关叶斐的信息,零零碎碎的,竟像是应证了太子昨晚的话,大东心中极是烦闷懊恼,一脸阴沉地回去钵兰街的办公室。没多久,文蕙风风火火地跑来找他。
“东哥、东哥!总算搞清楚了!”原是叶斐在庄亚琳那边一上完课,便立刻找到文蕙,将一应误会细细说明了。
可大东听罢,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东哥你……唔会不信faye吧?”文蕙试探问道。
信不信都是两难。实在是叶斐所言真假,大东根本无从查证——这里面涉及的人,已经超出大东所能了解的范围。他还能直接去问蒋天生吗?即便是太子,大家社团不同,也说不上话。既然无法查证,便是太子与叶斐各执一词。
若她说的是真的,她的身份背景就不仅仅是开明的美国中产家庭的女儿。起码这里面隐含的意思,她在香港的起居安危竟是蒋天生来负责。什么人家的女儿值得洪兴龙头亲自负责周全?还有她与耀扬的交往,蒋天生他们知道吗?叶斐可又知道耀扬与洪兴的过节吗?情势如此复杂,他大东本是没沾没惹的一个局外人,实在不宜贸然介入。
若她说的是假的,他就更该避之唯恐不及了。毕竟耀扬跑路,自己不算勾义嫂,也妥妥地是跟耀扬争女,这也罢了。但若叶斐真是蒋天生包养的金丝雀,自己给洪兴龙头戴绿帽子,简直是顷刻灰飞烟灭的作死行为。大东做马夫十多年,女人能作出的妖来,寻常人想都想不到的,他都已见怪不怪了。何况大佬肥龙不是也提醒过他,叶斐是耀扬的女人,他应该留个心眼。
如是,大东越想越觉疑窦丛生——她与耀扬的关系,她的身份、背景,甚至不知不觉开始回忆琢磨起自相识以来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一切一切的芜杂,直让现在的梁东升满心戒备。而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什么旖旎情思也变了味道。此时再看那双d袖扣,做工精美、白金材质,几万银是起码的……大东呆呆地看了许久,终是打开抽屉,把它放进了最里面。
(1)寸:嚣张
(2) 勾佬:勾引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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