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伺候他伺候久了,自然知道陛下什么样的状态才是熟睡。
如今这模样,不仅睡不着,心里的心事还不小。
听他又叹了一声,梁九功问。
“陛下,可是口渴了?要不要奴才替您倒一盏蜜茶来?”
“不必了,朕喝不下。”
康熙又翻了个身,问他。
“今儿叫你吩咐下去的,都说了?”
梁九功:“说了,当时那些人就在奴才身边,该听见的,总会听见的。”
陛下的心思到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
但少年时期就能和朝臣策划着生擒鳌拜的人,哪会是什么纯良之辈?
人人都说,太子在朝中声势不比以往,递上来的奏折,陛下也并不常常采纳。
可他却觉得,太子这样的才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大面上和从前比,确实有所不及。
但陛下可时时记挂着毓庆宫呢,什么时候尝了个新鲜的吃食,又或者有了新的进贡之类。
不仅头一个想到毓庆宫,还总惦记着太子喜欢这个,爱尝那个。
虽然这种时候,阿哥们都会得到赏赐,太子得的分量也和往常无异。
但只有送往毓庆宫的,是合太子心意,必定会喜欢的。
说来,太子妃也懂事,三节四时,亲手做的东西总是不断,弘昭小阿哥还时常来请安。
旁人瞧着太子声势削弱了,但父子关系却更紧密了。
陛下身体康健,要那么多权势做什么?
只需当个好儿子,不用他要,到时什么都有了。
可惜,有的人就是不懂这个道理。
康熙重新躺平了身子,合上了眼。
“罢了,既然听去了,朕就等着看吧.......”
这也算是他给他最后的机会,结果如何,全看他自己如何做。
安安分分的便罢,若是不安分......
第142章 结党营私,窥伺帝踪(二更……
才想说只要胤禩够安分, 当个富贵闲王,还是可以的。
看在到底是亲骨肉的份上,他不介意抬抬手放过去。
可第二日一早上, 梁九功便来报, 胤禩着人送了套汝窑瓷器过来, 和先前他被砸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康熙闭了闭眼, 忍着气, 由底下人服侍着穿衣裳。
当阿玛当了这么久,生怕孩子们不长进, 所以不论孩子的生母如何,宫中皇子的教养都是一样的。
一起上书房,一起去演武场学布库。
胤禩的问题不是他不上进。
而是太上进了!
以为翅膀长硬了, 就开始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
昨儿晚上才摔了茶盏,今天一早这就寻到一模一样的了?
且不说胤禩在他这里安插了多少人, 就说胤禩手底下,光是为他办事的就不少。
凡是帝王, 都不喜欢旁人窥伺他的行踪。
老八这都不仅仅是窥伺行踪了, 是直接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康熙冷了声音,神情严肃。
“把底下的人都筛查一遍, 有一个算一个,送回内务府去, 严格查办!”
“是, 奴才即刻去办。”
梁九功知道他心情不好, 刻意放轻手脚服侍,连大气也不敢喘。
等早膳端上来,康熙心里怒意到达了顶点。
只因端菜的宫人提点了一句。
“陛下, 八贝勒怕您晚上没休息好,特意交代要给您一盏养神汤......”
宫女说这话,本也是为了胤禩邀功,不想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急于求成,忘记了管事人叮嘱了,在陛下跟前有些话能说,有些犯忌讳的,一定不能说。
八贝勒怕他晚上休息不好?
八贝勒是怎么知道他昨晚没休息好的?
康熙听罢,气得整盅羹汤都摔了去,洒了宫女满头满脸。
冷声道,“结党营私,窥伺帝踪,不孝不悌,诡思阴险,良嫔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梁九功!”
“奴才在。”
“命人把八贝勒,收押大理寺!”
“是,奴才领命!”
天子一怒,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俱都跪了一地。
他们心有不解,八贝勒明明为陛下挡了刀,重伤于府中修养,不过是命人递了一盅汤过来,为何陛下会如此生气?
可惜他们如何想,康熙并不想关心。
他如今是厌恶极了这个儿子!
康熙此次的圣旨为密旨,下得又急又快。
除了派去胤禩府上的人,唯一知道内情的,也就梁九功了。
这一日上朝时,看着底下站着的诸位大臣,他突然就想知道,里头到底有几个人是忠于胤禩的。
因此刻意问道,“直郡王和四贝勒命人传了话过来,河工源头已经查清楚了,但如何治理却一筹莫展,此等大事须得推举一位贤能总揽,众爱卿看,推举谁比较好?”
大臣们闻言,均在底下窃窃私语。
“河工一事大家都没有经验,应当推举贤能,有能力者担之。”
“如此说也不对,有能耐的不一定有威慑力,应当在阿哥们中推举一位总揽此事。”
康熙冷眼瞧着他们商量了一回,命宫人端了纸笔过来。
每位大臣可在纸上写下一人的名字,推举的人最多者,即可总揽此事。
“诸位莫急着下笔,朕再多说一句,此次在治理河工中立功的,不拘是谁,均给予厚赏。若是皇子,则封亲王;若是臣子,加官进爵。”
康熙说话时是笑着的,但眉眼认真,无人敢说陛下是在开玩笑。
底下人顿时就思量开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若他们推举的是皇子,是不是说有很大的概率可以直接封亲王?
要知道朝中只有两个郡王,一个亲王可都还没有呢!
若是封了亲王,不就仅在太子之下了?
如今太子没从前受陛下看重了,若是太子有个万一,那个位置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太子一派从索额图开始,已经有些急了。
但胤礽听了这话还是眉目不动,静默的模样,让人摸不准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就在索额图又一次递眼色过来时,胤礽抬眸,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随后瞥了眼纸笔,略微摇了摇头。
索额图心有不甘,但还是决定按照太子的吩咐办事。
胤禩一派却都激动坏了。
殿下在府中已久,总觉得陛下不够看重他,眼下不正是一次机会?
若是这次他们推举八贝勒爷,并命能人彻底解决此事,是不是八爷往后就是亲王了?
那太子之位,不也指日可待?
胤禩不在,他们几人悄悄对视一眼,等目光落在纸笔上时,毫不犹豫地写下了胤禩的名字。
按照陛下的意思,这次推举是匿名行为,就算他们写了八爷的名字,递上去,也无人知晓。
梁九功把纸条都收回来,恭恭敬敬递到康熙跟前。
康熙眼神扫视了底下人一圈,展开字条看起来。
“八贝勒”“八皇子”换一个还是“八贝勒”
倒也有推举胤禛和太子的,不过数量极少,和推举胤禩的人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饶是做好的心理准备,康熙也悚然一惊。
能上朝的官员,皆在五品以上,其中推举胤禩之人,竟高达七成,这实在是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他冷笑两声,单手拍于案上,发出“嘭”地一声巨响,把众位大臣吓地一哆嗦,没丝毫犹豫,纷纷跪在了地上。
“朕刚刚看了一眼,不想尔等竟都有志一同地推举八贝勒,不用细数,粗粗看过去,少说也有七成!”
“朕倒是想问诸位一句,这朝堂是朕的朝堂,还是他胤禩的一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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