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假正经

第二百零八章 留下

庄簌的脸色陡然阴沉,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忽然由阴转晴。刀锋微微一转,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转瞬间便冻成了冰块。
庄簌皱了皱眉,她的身子猛地一动,登时将容寒尽弹开。容寒尽霎时被甩到了外面的桌子上,与桌子一同摔在了地上。他捂着胸口,哇地一下吐出一大滩血,目光落在明镜刀上,却无法捡起来。
明镜刀“锵”的一声摔在地上,染血的地方渐渐覆上一层黑色的阴影。她淡淡瞥了容寒尽一眼,回过头来。
重谣心里暗暗一叹,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庄臻的身上,眼神微动,露出一副难以言说的神情。
只见床榻之上,庄臻的眉心被溅上了一滴鲜血,顿时浮起了一丝黑烟,随后以那滴鲜血为中心,溃烂渐渐向整张脸蔓延。
庄簌顺着重谣的目光看去,见庄臻的脸上血肉一片模糊,淡定自若的神情瞬间破碎。她匆忙地俯下身子,伸出手不停地擦拭那滴鲜血,然而那滴血似乎早已融入了庄臻的头骨之中,只剩下一个异常渗人的洞眼。
她擦来擦去,却只能让庄臻的脸溃烂的更加严重。
庄簌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擦拭眉心的手顿时停下,眼里露出一丝茫然。
她自小身中剧毒,从小浸染着各种草药长大,一身剧毒早已渗入血中,寻常人暂且无法抵抗,更遑论庄臻死去多时,全赖这冰室中的寒气维持着肉身不腐。她的这一滴血,就好像顿时将庄臻的尸体置于烈日底下。
庄簌的肩膀渐渐颤抖起来,她手足无措地看着庄臻,看着那渐渐扩大的腐蚀面积,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
瑞凤眼中涌起一片泪水。
怎么办……
她将哥哥弄丢了……
重谣不料有此变故,他轻轻挪动脚步,走到齐怀菘的身旁。
一边警惕地看着庄簌一边低声问道,“你现在如何?”
齐怀菘小声回答道,“尚可。”他的声音微微嘶哑,想来若非庄簌自视过高,还想折磨他们几人,方才恐怕自己已死了几个来回了。
重谣点了点头,目光掠过即将全部消失的冰花之上,“趁她现在无心顾及你们,你们快走吧。”此时庄簌心绪大乱,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
齐怀菘急急道,“不行。”他是不会丢下阿谣一个人的。
重谣微微一笑,露出胸有成竹的神情,“我自有办法脱身,你当楼主是那么好当的么?我可是有真情实料的。”
齐怀菘死命地摇头,手中却忽然被重谣塞进一个温凉的东西。他低头看去,竟是他在上山时硬塞给重谣的那个发冠。
重谣道,“你和容兄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三日后我们在……在藏音江边汇合,到时,你亲手为我戴上这个发冠。”他目露笑意,“好不好?”
齐怀菘拿着发冠,拧紧了眉,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重谣神情自若,他任由齐怀菘端详,但见他一看就没完没了的样子,重谣心里发急,脸上却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嘴唇迅速地在齐怀菘唇上点了一下,一触便分,一如当年那个除夕的早晨。
“信我好不好?”
齐怀菘目光炯炯,胸中的爱意再也掩饰不住,他欺身上前,却被重谣伸手挡住。
重谣笑道,“现在不是时候,你出去等我……”他俯耳道,“你上次逼我嫁给你那件事太不厚道了,凭什么就该我嫁?”他微微直起身子,颐气指使道,“应该是你嫁才对。”
齐怀菘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时的重谣与此刻的重谣重叠在一起,变成了他最熟悉的模样。
齐怀菘道,“你说的话可当真?”让自己亲手给他束上发冠,然后……嫁给他。
重谣笑道,“三日后见。”
他自衬齐怀菘会答应他的要求,只因他和齐怀菘相识以来遇到的所有问题,都逃不开一个不信任的原由。今日他将齐怀菘和容寒尽的命运,通通压在了齐怀菘的信任上面,只因他信齐怀菘会信他一次。
果然齐怀菘挣扎了片刻,道,“好。”
齐怀菘已经想好了,他会助容兄离开,自己悄悄躲起来——留下阿谣一个人他始终是不会放心的,若阿谣当真有办法,怎么会现在才说出来。
庄臻的身体受那滴鲜血腐蚀,渐渐地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滩尸水,浸透入棉被之中,只剩下一片濡湿。
重谣走到庄簌身旁,极力按捺住胸腔之中急需喘出的那口气,低声道,“对不起。”他的确没有想到当年离开悯天山后会发生这样的事。
庄簌呆滞的眼珠微微一动,移向重谣,她跪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为什么?”
重谣不知如何回答,他知道庄簌问的是什么,可庄臻经历的这一切,他经历的这一切,一切都逃不过天意二字。
他忽然上前一步,将庄簌抱在怀里。
庄簌竟就这样被他乖乖地抱住,乖巧地似乎重新变成了那个只有四五岁模样的孩子。
齐怀菘在他抱住庄簌的一瞬间,离开将容寒尽扶起,将他的家学流星赶月霎时发挥到了极致。
怀中的脑袋动了动,庄簌的声音从他怀中闷闷地传来。
“行了吧。”她从重谣的怀中抬起头,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看穿了一切。若非容寒尽刚才那一刀,哥哥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她对容寒尽恨之入骨,却对重谣生出了一些不能有的感情。
“你甘愿牺牲色相,来保护他们两个。”庄簌失魂落魄地笑道,“可有想过,你自己再也走不了了。”
她下了床,走向一丛冰花。
枝叶和花瓣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半个花苞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庄簌拿起那半个花苞,回眸笑道,“那你跟我一起留下吧。”
重谣看向齐怀菘来时的路口,脸上微微一笑,他用尽了仅存无几的力气说道,“好。”他的内力所剩无几,说完这话后,眼皮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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