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俞蕴之一番劝慰之下,太皇太后心头也舒坦了不少。原本这位因着铅粉以及容貌损毁之事,心中难耐也是有的,处于万寿宫之中,半步也不欲踏出,但俞蕴之却请来太医,将太皇太后容貌损毁之事公诸于众,太皇太后哪里能不怨上俞蕴之?
不过事情距今已然有一年多了,太皇太后到底也是个明白人儿,自然清楚俞蕴之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这才不顾她的愠怒,贸贸然将太医请到万寿宫之中。心下低叹一声,太皇太后望着俞蕴之的眸光之中也带着几分柔和之意,这孩子当真是个纯孝的,只可惜安氏着实是太过胡闹,日日为难于她,眼下看来,真是有些过了。
转眼望着站在一侧的兰嬷嬷,太皇太后唇畔也挂上了一丝笑意,轻声道:“阿兰也是个有本事的,将她带到关雎宫中,想来也能帮上你一二。”
将太皇太后所言收入耳中,俞蕴之面上现出一丝为难之色,贝齿轻咬红唇,心下清楚太皇太后的心思,无非便是想要让兰嬷嬷入关雎宫中伺候着,若是如此的话,万寿宫中该如何是好?
“皇祖母,兰嬷嬷乃是您手下最为得力之人,且辈分比蕴之高了不少,哪里能入关雎宫中伺候着?若是蕴之应下此事的话,真真是有些不合规矩。”
低眉敛目,俞蕴之面上一派恭顺,心下却转过不少想法,不知太皇太后欲要将兰嬷嬷送到关雎宫之内,到底是何打算?难不成真是为了照看于她?还是为了安插一个眼线,谋定后动?
俞蕴之说不好,便想要将此事径直推拒了。太皇太后见状,抬手轻轻拍了拍俞蕴之的肩头,开口道:“阿兰也并非此刻入关雎宫中伺候着,如此哀家还不舍得呢!等到哀家薨逝之后,将阿兰安排在关雎宫之中,也算是给她养老了。”
之于俞蕴之的人品,太皇太后还是信任的,这小娘子虽说城府不浅,但因着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姑娘,为人也是颇有些底限,将阿兰交到俞蕴之手中,既能将这小娘子看护一番,又能保住阿兰的性命,否则在她逝去之后,以安氏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对阿兰也不会手下留情。
“皇祖母可莫要如此开口,您乃是金尊玉贵的太皇太后,说是长命百岁也不为过,又为何非要提‘薨逝’这等不吉的言辞呢?若是被陛下知晓了,恐怕也会心伤不已。”
太皇太后勾了勾唇角,心中对俞蕴之更为满意了,只可惜这小娘子入宫六年都未曾留下子嗣,先前即便产下了小十一,却仍是早早夭折了,当真是极为可惜。
俞蕴之在万寿宫中待了好一会子,等到离开寝殿之中时,还是兰嬷嬷亲自相送的。只听这位年岁不轻的嬷嬷语重心长的开口道:“皇贵妃娘娘,即便太皇太后先前拗不过来,对您冷淡了些,但心下却也是好的,此点皇贵妃娘娘大可放心。若是娘娘仍是心存疑窦的话,日后随意将老奴安置在一处即可,也不必非得在关雎宫内。”
微微摇头,俞蕴之望着兰嬷嬷,清楚这位在宫中待了四十余年的妇人,绝对不是是简单人物儿,有了兰嬷嬷之后,安太后即便再想在明面上为难她,心下也要掂量掂量,否则损毁了名声儿,可便得不偿失了。
“既然是皇祖母的吩咐,蕴之哪儿能违拗?更何况关雎宫什么都缺,就是厢房不少,地界儿也宽阔。蕴之清楚嬷嬷喜静,届时为您安排一处清静之地,还望嬷嬷您莫要嫌弃。”
兰嬷嬷淡淡答了一句:“既是皇贵妃的恩典,老奴又怎会嫌弃?”
俞蕴之在万寿宫耽搁的时候不算长,也不算短,瞧瞧天幕之上挂着的乌云,想来不出几时便会有一场急雨。若是冒着雨往慈安宫中赶去,想来也算不得什么好事儿。
如此一思量,俞蕴之便带着辛夷回到了关雎宫之时,将一迈入宫门,就见着福海这厮面带喜色的迎上前来,先是冲着俞蕴之躬身行礼,而后冲着站在庭院之中的宫人内侍们淡淡的扫了一眼,这些宫人们便径直退到了远处,只听福海言辞之中带着欢欣,径直开口道:“主子,陛下将玉美人禁足了!
闻声,俞蕴之柳眉一挑,略有些诧异的开口问了一句:“陛下为何会将玉美人禁足,因由你可打听到了?”
福海这厮摇摇头,轻声答道:“具体因由未曾传出来一星半点儿,奴才只知圣人动了真怒,根本不顾安太后的劝阻,便将玉美人给禁足了,且未曾提及禁足几时,想来这一次玉美人恐怕不会轻易的自舒桐居中出来了。”
将福海面上的幸灾乐祸收入眼底,俞蕴之心头不禁有了几分猜测,难不成先前利用芦桦之人,除了安太后之外还有齐松玉?毕竟齐松玉将将产下楚符崖不过两月,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何楚尧会如此愠怒。
“本宫省的了,大皇子现今可还在舒桐居中教养着?”
“这倒是未曾,玉美人被禁足之后,安太后便派了人手去将大皇子自舒桐居中给接了出来,带到慈安宫中亲自教养着。听闻陛下得知此事后,将御书房之中的青玉纸镇都给砸在了地上。”
俞蕴之心中明了,楚尧明面上将齐松玉给禁足了,实则是为了给安太后一个警醒。毕竟安太后欲要借着芦桦之手损毁她容貌之事,眼下看来,齐松玉即便未曾亲自动手,恐怕也出了不少主意。
楚尧这一番杀鸡儆猴,当真是没有半点儿效用,安太后仍是不知收敛,竟然还将禁宫之内唯一的皇子接到身畔教养着,安太后是生怕楚尧与楚符崖父子之间不生出嫌隙。
如今养在慈安宫之中的娃儿,除了大皇子楚符崖之外,还有二公主楚舞衣。如今楚舞衣也过了两生日了,模样肖似生母岑琳琅,不过因着岑琳琅损毁了容貌,近来也是深入简出,未曾再在俞蕴之面前晃荡。岑琳琅先前也算是安太后手下一枚颇为好用的棋子,如今即便化为弃子,安太后到底也未曾将其彻底舍弃,反倒对楚舞衣极为娇惯。
即便楚舞衣不过两生日,却以打骂宫人为乐,前些日子不知自何处寻来了五六尺的小马鞭,狠狠抽打在宫人身上。幸而楚舞衣还是个奶娃娃,力道不是很大,否则那生生受了数十鞭子的宫人,恐怕便没有命在了。
如此可见,安太后着实不会教养孩子,眼下楚符崖被送到慈安宫中,想必楚尧也是极为不愿的。
凤眸之中带着几分笑意,俞蕴之真真想要瞧见安太后惹怒了楚尧的模样,届时母子反目,即便安太后再是势大,恐怕也无法违拗当今圣人的心思。
“此事你心中知晓也便成了,约束着咱们关雎宫的宫人,莫要让他们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否则生出了什么岔子,可不要怪本宫心狠。”
俞蕴之向来便是说到做到的性子,所以此刻这般一开口,便让福海心中一禀,暗地里已然决定好生监督着,不欲让主子动怒。
见着福海极为恭谨的退下了,俞蕴之也未曾耽搁,径直回到了寝殿之中,还未喝上一口热茶,便听得窗棂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雨声,且这雨势着实算不得小,若是俞蕴之去了慈安宫中的话,恐怕也免不了被安太后拒之门外,落得一副狼狈模样。
等到晚膳时分,楚尧又来到了关雎宫中,与俞蕴之一齐用膳。将膳堂之中的宫人尽数摒退之后,俞蕴之以锦帕拭了拭唇角,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听闻陛下将玉美人禁足了,到底是何缘故?”
闻声,楚尧夹菜的动作一顿,鹰眸望着俞蕴之,似是而非的道:“齐氏生出了些错处,念及其产子有功,朕这才将齐氏拘于舒桐居中,让其好好清醒清醒。”
俞蕴之挑了挑眉,知晓楚尧这是不欲作答,也未曾追问,只是取了公筷,将远处炭炉子上的烘烤的炙羊肉夹到了楚尧面前的瓷碗儿之中,娇声道:“这道炙羊肉乃是以羊羔肉所制,先前还取了不少香料浸透,如今滋味儿正足,且肉质软嫩,果然羊羔还是比小羊强上不少。”
楚尧将炙羊肉送入口中,正如俞蕴之所言,做菜的御厨将羊羔处理的极好,不仅没有那股子恼人的腥膻味儿,辣过回甘,比之以往的菜品自然强上不少。
今日楚尧仍是留宿在了关雎宫中,即便先前大选选出了不少模样出挑,身份不差的小娘子,楚尧也未曾多看她们半眼。想起那位京城第一才女,俞蕴之唇畔便不禁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古语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原本俞蕴之对这句话颇为厌烦,但见着卫云漪刻意卖弄她的文采之后,还是觉得女儿家安分些才好,枪打出头鸟,若是她太过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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