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声,想来是辛夷带着‘证人’到了关雎宫中。俞蕴之面带一丝浅笑,抬眼儿望着安太后,轻声开口说了一句:“母后,先让辛夷带着‘证人’入内可好?您也能瞧瞧‘证人’身上的伤处,辨别是否是臣妾扯了谎,便是为了刻意谋害您宫中这毫不起眼的内侍。”
说实话,俞蕴之身为堂堂的皇贵妃,若是平白无故的,为何会要为难荣福这小小内侍,也太跌了自己个儿的身份。不过此刻安太后心下却仿佛明镜一般,清楚俞蕴之是知晓了芦桦一事,心下记恨与她,这才想要除去荣福,来平复心中的郁燥之气,同时也算是狠狠折了她这太后的颜面,使自己能够警醒几分。
只可惜安太后是个软硬不吃的脾性,即便此刻猜到了俞蕴之的用意,也不会让这贱妇的计谋得逞,否则她当今太后的颜面往何处搁?被一个小辈儿落了面子,且这个小辈儿竟然还是俞蕴之,安太后哪里能忍?
冷笑一声,安太后凤眸之中划过了一丝寒光,咬牙道:“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即便皇贵妃将所谓的证人带到慈安宫中又有何用?来人啊,放她们进来!”
隔着雕花木门,外头的侍卫听得安太后的吩咐,自然也不敢怠慢,将辛夷以及‘证人’给迎入了正殿之内。将一踏入正殿之时,安太后略一抬眼儿,待瞧见跟在辛夷身后的那名宫人,原本苍白的面庞陡然涨红,便好似醉了酒一般,颤巍巍的抬手指着俞蕴之,恨得咬牙切齿。
“俞氏!就凭芦桦这般粗鄙的姿色,荣福即便欲要与宫人吃对食,也不会看的入眼儿,你此刻将芦桦叫到慈安宫中,便是为了羞辱哀家吗!”
安太后动了真怒,嘴上倒是不管不顾了起来,明明身份是无比尊崇的太后娘娘,竟然能够认出一名关雎宫中的粗使宫人,其中的猫腻儿早便被安太后自己个儿从口中吐出了。
俞蕴之红唇微微扯了扯,面上刻意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冲着安太后问了一句:“不知母后是如何知晓臣妾宫中宫人的名儿?难不成是自荣福耳中听来的?”
利用芦桦将安太后给扯下水,当真称得上是意外之喜,原本俞蕴之只不过想要借用芦桦身上的伤口,将荣福给牵扯进来罢了,没想到安太后不打自招,果真是上了年岁,脑袋都不如何活络了。
听得俞蕴之的质问,再对上楚尧怀疑的眸光,安太后呼吸一滞,当真是哑口无言。此刻安太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胸膛也好似破旧的风箱一般,不住起伏,眸光与钩子无异,此刻死死的盯着俞蕴之,一字一顿的开口道:“哀家就是认得芦桦这丫鬟了,可有何处不妥?”
安太后此言一出,俞蕴之便清楚这位又打算借用自己的身份耍赖。嗤笑一声,俞蕴之睨着荣福一眼,笑道:“母后,想必以您的身份,能知晓芦桦的名儿,定然是有人在您耳畔日日叨咕着,方才如此。而念叨芦桦之人,想必便是荣福这内侍罢!”
俞蕴之一环套一环,即便近来不能动安太后这一尊大佛,将其爪牙给尽数拔去,也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荣福此刻想要开口辩驳,但对上了圣人的眸光之时,先前积攒出来的士气复又尽数消散,整个人比之胆小怕死的鹌鹑还不如,恨不得寻一个地缝儿,快些逃脱此处才好。
安太后气的浑身发颤,冲着荣福厉声道:“你快些跟皇贵妃解释解释,言道你未曾碰过这名为芦桦的丫鬟!”
听得太后娘娘的吩咐,荣福当真是欲哭无泪,但却也没胆子违拗,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皇贵妃娘娘,奴才是个断了根儿的,连个男人都称不上,又哪里会对您宫中的宫人行出不轨之事呢?”
言及此处,荣福顿了一顿,望了芦桦一眼,眸光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嫌弃之色,又道:“更何况,芦桦这丫鬟模样生的五大三粗,黝黑的仿佛一块儿黑炭一般,奴才瞧上一眼,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丫鬟是被厨房中的烟火给燎了一块儿,奴才又哪里会看上她呢?”
闻声,俞蕴之心下反而更升起了一股子火气,即便芦桦的模样生的不是很好,但也轮不上慈安宫的奴才一遍又一遍的贬低。冷哼一声,俞蕴之开口道:“若是荣福你从未对芦桦动手的话,此刻又为何心虚?本宫瞧着你两股战战,好似连身子都站不稳了,一个容貌不佳的丫鬟,竟然能让你成了如此模样,当真是让本宫开了眼界!陛下您说呢?”
俞蕴之看了楚尧一眼,后者见着爱妃眸中的深意,也不好再继续作壁上观,只得接口道:“荣福,若是你今日不给皇贵妃一个交代的话,甭说你自己的性命保不住,便连你血亲的性命,也不必要了!”
如果说在面对俞蕴之之时,荣福还能心存几分侥幸,但换了楚尧,他当真是要吓破了胆,毕竟在他面前的可是当今圣上,即便是太后娘娘也要给圣上几分颜面,如此看来,若是想要保住他的性命,恐怕并非易事!
荣福越想越怕,最后俞蕴之只听扑通一声,便见着荣福这内侍径直跪倒在地,额间不住的溢出冷汗,这厮颤抖的抬起袖襟,将冷汗拭去一些,不过转眼,先前那处又是汗津津的,想来其是吓破了胆,方才如此。
将此副情景收入眼底,见着安太后气怒非常的模样,俞蕴之心头当真极为爽快,她倒是觉得自己成了一个鱼肉百姓的恶人,清了清嗓子,俞蕴之开口道。
“芦桦,将你胳膊上的伤处给太后娘娘过目,省的太后娘娘还被荣福这恶人蒙在鼓里。”
听得主子的吩咐,芦桦这丫鬟本就是个心眼儿实诚的,半点儿也未曾生出所谓扭捏的心思,便径直将袖襟给扯高了,现出手臂上头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痕。这些伤痕既有鞭痕,又有烫伤,青紫满布,瞧着当真是瘆人的紧。
芦桦身上的鞭痕将将结痂不久,这是其先前不听安太后的吩咐,得到的惩罚。而新增的烫伤则是这丫鬟受到威胁之后,因着心中有愧,所以便在袖襟之中藏了一个火折子,时不时在手臂上烫上一下,也好减少她心中的愧疚之感。
俞蕴之一开始还不知晓此事,后来等到芦桦有一次奉茶之时,一不小心袖襟往下滑了滑,俞蕴之方才瞧见了此般狰狞的景象。一想到这丫鬟是因着安太后方才受了这般多的苦楚,俞蕴之心头也积了一股子火气,如此方才想出了这般一个阴损的主意,让芦桦现出自己的伤处,再涂抹了一些颜料,使得伤疤更为瘆人,如此既能为芦桦这丫鬟讨还一个公道,又能解了心头之恨,当真是个一举两得的法子。
暗自在手臂内侧狠狠拧了一圈儿,俞蕴之疼的倒抽一口冷气,眼眶也不由红了三分,泪眼朦胧的望着楚尧,贝齿紧咬红唇,言辞之中带了几分委屈,开口道:“还望陛下为芦桦做主,在荣福的磋磨之下,这丫鬟几乎去了半条命,也就是运道好,被臣妾发觉了,否则不知何时,这丫鬟便会无声无息的在这禁宫之中消失,可还有半点儿规矩?”
楚尧是知晓芦桦这丫鬟的,原本还以为其不过只是个背主的宫人罢了,处置也就处置了。却未曾想到蕴之不仅没有将芦桦送入慎刑司,反倒将其带到身畔伺候着,楚尧虽说有些不解,但之于后宫之事却未曾多做过问,眼下辛夷日日处于蕴之身畔,也生不出什么乱子。
此刻见着芦桦手臂上的伤处,楚尧也不由动了真火。他很清楚蕴之的性子,即便芦桦只是一名小小宫人,蕴之也不会刻意将其打伤,从而演出一幕苦肉戏来。如今芦桦身上的伤处,大抵真真与荣福乃至于母后有关,蕴之方才会在今日来到慈安宫中。
冷冽的眸光不带着一丝怜悯,直直的望着跪倒在地的荣福,楚尧冷声开口道:“荣福,你可知罪?”
现下荣福这内侍心中当真委屈的很,他是万万没有对芦桦生出半点儿旖旎的心思,否则天诛地灭!可是即便他此刻冲着圣人赌誓,圣人也不会信他半个字,这该如何是好?
心下颇为慌乱,荣福不由自主的望了安太后一眼,冲着后者求救道:“太后娘娘救命,奴才真真未曾对芦桦出手啊!”
说着,荣福不住的冲着安太后叩首,只见这厮力道不小,不多时地上便布满了氤氲的血色,极为扎眼,但俞蕴之却没有半分怜悯之意。荣福这厮也算是慈安宫中的老人儿了,帮着安太后为虎作伥,不知做出了多少恶事,眼下还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也要看看她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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