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淮越走越近,很快就到车边,坐进来之后直接把手中的塑料袋扔了过去:“别把我的车弄脏了。”
来音下意识地将拿着结婚证的手缩到了身后,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腿上药店的塑料袋,里面是一些处理伤口的药。
他是什么时候看到了她的伤口询?
把车停在这边离开,就是为了买药霰?
来音咬了咬唇,她原本是想等他一回来就问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喉咙里像是梗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眶不知何时满是泪水,晕开来,模糊一片,她觉得心口有些疼,一阵一阵地,刺激着她的所有神经。
顾承淮坐在她身边,见她没有丝毫动作,像是呆住,皱了皱眉:“腿受伤了,难道连手也受伤了?”他一把抓过她的手,居然真的在她手心看到了擦伤。
他的动作一顿,而后将那个袋子拿过来,找出酒精棉签,一声不吭替拉着她的手开始帮他处理。
他的手法并不娴熟,总是不时碰到她的伤处,她有些疼,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偷偷抬眼看他,他在她面前低着头,她看到他的脑袋,短短的头发好像一根根刺,他有两个漩涡,人们都说有两个涡的人聪明,他大概就是吧。
空着的那只手仿佛自己有了意识,抬起来,轻轻碰上了他的头。
指腹碰到他如刺一般的头发,刺痛刺痛的,她却忍不住笑起来,仿佛她曾经也这样用手心摸他的头发,而后笑着说:“你的头发跟板刷一样,下次就拿你的头发来洗衣服!”
他便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搂住:“你敢!”
他挠她的痒,她有些怕痒,笑着要从他的怀里逃出去,他却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走。
来音的唇角一直扬着,顾承淮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他往旁边侧了脑袋:“你在想什么?”
她忽然回过神,蓦地收回手,十分自然地摇头:“没什么。”
“怎么受伤的?”他开始帮她处理膝盖上的伤口,忽然问,“总不会是被她们欺负。”
来音没有说话,已经处理好伤口的手又忍不住伸到身后,那本结婚证就夹在她的背脊和椅背中间,热烫得让她没办法忽略。
顾承淮没有听到来音的回答,忍不住抬头,正好看到她微微皱着眉,眼中仿佛还含着泪水,迷蒙可怜的样子惹人心疼。
他的动作一僵,握着棉签的力气猛地变大,握了握拳,舒出一口气:“来音?”
来音回神,咬咬牙,从身后拿出那本结婚证:“顾先生,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顾承淮的瞳孔一阵颤动,猛然从她手里抢过:“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
“不能乱动别人的东西,没有人教过你吗?”顾承淮语气不善,拿过东西就扔在了扶手箱里,“下车。”
“我看过了。”
“下车!”
“我看过了!”来音抬头,看他,严肃而又认真,“顾承淮,我说我看过了,我打开看过了。”
顾承淮望着她。
车里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惊,来音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再次开口:“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是我?”
“你看过了。”顾承淮缓缓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前面,神色淡然,“你觉得呢?”
来音咬着下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失去了五年的记忆,五年前,她才二十。
如果结婚证上的人真的是她,那么是失忆之前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有任何记忆?
“我……”她默然,“你知道我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
“那上面的人,真的是我?”来音依旧觉得惊奇,不敢置信。
她承认自己喜欢他,放不下他,可她从来没有妄想过自己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夫妻?
她和他居然是夫妻?
他重新把结婚证扔给她:“你要
再仔细看看清楚吗?”
来音拿起来,颤抖着双手重新翻开,她再一次仔仔细细地看向那张照片,还有那一笔一划两个字。
来音,真的是来音,真的,是她。
顾承淮法律上的妻子,是她。
来音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画面。
他说:“我们曾经认识吗?”
他说:“你说,我是所有人的偶像?也包括你?”
他说:“你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来音觉得头疼,这个情况发生得那么突然,她难以招架,说什么都好像不对,说什么都好像不应该:“我……”她犹豫了又犹豫,斟酌了再斟酌,“我现在有点混乱,脑子里一团乱麻,我……”
“你想要逃跑?”他听言,开口。
“不是,我……”
“我原本想等你记起来再考虑别的事情,既然你现在已经看到了,”顾承淮说这些话的时候格外轻松和自然,“我们是法律上的夫妻,我并没有夫妻分居的打算,所以,你给你三天时间,搬过来。”
“什么?”来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搬,搬去哪里?”
“你这是在欲擒故纵?”顾承淮微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是,我……”从看到结婚证到他说要同居,一切都发展得太快,她根本反应不过来,“我没有,我只是……”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在你的朋友家里借住也不愿意去丈夫家?”顾承淮说这些话说得云淡风轻,来音心里却风起云涌:“我……”
“不愿意?”他番外。
“不是……”
“那就是愿意。”他直接从口袋拿钥匙给她,“你知道在哪里,自己过去。”
来音还想说什么,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来,是邵生打来,问她在哪里,她哪里知道,转头看向顾承淮,顾承淮没说话,只是踩下油门,往来音的公司而去。
来音讷讷地收回手机,顾承淮家的钥匙就躺在她的手心里,好像什么烫手的东西,她握都握不紧。
她偷偷去瞥他,他没有任何变化,好像这件事情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一样。
也对,他什么都知道,不知道的只是她,被他玩在掌心的也是她,她苦笑,那么无力。
很快就到来音的公司楼下,顾承淮将车停下,转头看她。
她解开安全带要下车,顿了顿又回身看他,她有必须要问出口的问题,不问的话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快要爆炸:“如果不是我看到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他回答得漫不经心。
“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说出口?”她问。
“或许吧,谁知道呢。”他轻笑一声。
她忽然觉得心凉,也笑了笑:“我知道了,再见。”她转身开门下车,没有再回头。
顾承淮缓缓转过头,眼神向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神闪了闪,垂下了眼眸,掩去了瞳孔的颤动。
来音走进公司,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正好看到他的车从眼前一闪而过,就这样离开,她的唇角微动,眼睫轻颤,默默回身。
她一步一步走向电梯,脑海里却满满都是顾承淮的样子。
冷淡的他,温柔的他,帅气的他,贴心的他,她一直以为那样的他不属于自己,可现在,他居然是她法律上的丈夫。
五年前的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失忆?
她又是怎么和顾承淮分开的?
来音太好奇了,好奇得就快要疯了,可她没有一个人可以说。
邵生带着来音去电视台,路上便说:“电视台的人一开始很不满意,不过听说顾承淮的助理和他们说了补拍的事情,那边知道顾承淮不在意之后也就没有多说,不过你也知道,做这行千万不能得罪人……”
“嗯,我知道。”
“对了,”邵生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说起来顾承淮对你可真是不错,一般来说如果发生这种事情最生气的肯定
是他了,毕竟还要再空出档期拍摄,对他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来音沉默不语,闭着眼睛,眼前却依旧全是顾承淮。
“来音?来音?怎么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咧嘴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那我不说了,你休息一下,到了电视台再叫你。”邵生原本就挺体贴的,再加上刚刚得知来音匆匆离开是因为她父亲出了事故,就对她更好了。
来音重新闭上眼睛,车里安静得厉害,她却忽然幻听,耳边出现顾承淮的声音。
他说:“我们是法律上的夫妻,我并没有夫妻分居的打算,所以,你给你三天时间,搬过来。”
她难以想象搬到他那里之后的一切可能性,就像她无法想象她失去记忆的那二十年的时光。
如果说过去五年,她对自己失去的记忆一丁点都没有找回来的欲/望的话,那么现在,她有点想要找回来了。
她想要知道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想要知道她和顾承淮是不是很相爱,想要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分开的……
来音很清楚,如果逃避,绝对不会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
来音缓缓睁眼,眼神清亮又坚定。
电视台的人也还算好说话,来音亲自去道歉他们还笑着说没关系,临走的时候来音隐约听到他们在说话。
“也不知道这个新人哪里来的福气,居然能让顾承淮高看一眼。”
“啧,该不会是人家顾承淮看上她了吧,当初他肯答应上节目,不也是因为他提的……”
“你可别乱说,被人听到可就完了……”
来音越走越远,他们的声音也逐渐消失在耳边,邵生跟在她身边自然也听到,小心翼翼看她的眼色:“来音,你没生气吧?他们就喜欢八卦……”
“没事。”她笑笑。
*
顾承淮难得去接顾则安,顾则安小屁孩很高兴,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跳上了车子之后眼睛亮亮地看他:“老爸,今天我们能出去吃吗?”
“好。”他难得好说话。
顾则安转转眼睛:“那我能吃薯条吗?”
“好。”
顾则安挖了挖耳朵,怀疑自己听错:“我真的可以吃吗?”
“不想吃就别吃了。”顾承淮一个眼神扫过去。
顾则安马上摆手,坚定:“我要吃。”
顾则安啃着很久才能吃到一次的薯条,偷偷看坐在他对面的老爸,他知道他心情肯定不错,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自己的要求。
他舔舔嘴上的番茄酱,说:“你又赚到大钱了?”
“怎么说?”他放下刀叉,擦了擦嘴,看他。
“唔,你不是很开心吗?”
“嗯,我心情的确还不错。”他挑挑眉,“顺便通知你一下,你的妈妈即将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顾则安哦了一声,然后意识到了什么:“啊?妈妈?什么妈妈?我的妈妈?我哪里来的妈妈?”
顾承淮慢条斯理地吃东西:“就是妈妈,还有什么妈妈。”
“你不是说我没有妈妈吗?那……后妈?就是上次的那个傻子?”他皱着眉头,不敢置信。
“我应该说过,不允许你那么说的吧。”顾承淮抬眸,眼神凛冽。
顾则安忍不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是她吗?”
“嗯,三天后她会搬过来,不要欺负她。她不那么聪明。”
顾则安皱鼻子,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他说她傻就要被威胁,他亲爱的父亲大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她不聪明,可他不敢申诉,只能暗暗地拿叉子戳薯条:“可是,我不想让她当我妈妈……我不想要妈妈了,就我们两个人一起,不行吗?”
“嗯,不行。”他说得斩钉截铁,“顾则安,我这是通知你,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你愿意接受的话当然很好,不愿意接受的话,你马上就要上小学了,我会帮
你打听一下寄宿制的学校……”
顾则安鼻尖酸了酸,眼泪都快出来了,看看,这就是典型地重色轻子!
他瘪瘪嘴巴:“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顾承淮没有说话。
“如果你喜欢的话,那我也就只能接受了。”他偷偷看顾承淮的眼色,“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去寄宿制的学校了?”
*
因为剧组的召唤,来音再一次回到了影视城,在影视城的三天过得格外快,她的戏份原本就不多,第三天正好是她杀青的日子。
最后一场戏是和男主角纪修拍的,她和整个剧组的演员都不远不近,唯一多说了几句的就是纪修了。
纪修是和顾承淮同时出道的,那会儿顾承淮一个人独领风***,纪修当了不少配角,直到顾承淮转行他才被注意到。
来音一直以为两人的关系并不好,没想到纪修在ng的时候忽然小声问她:“东西准备好了?”
“啊?”来音不解。
“不是要搬到承淮那里去吗?”他眯眼一笑。
“你……”
“你不知道吗?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虽然大家都认为我们是敌人。”他眨了眨眼睛。
来音还想说什么,休息时间已经结束,她将神智收回来,终于把最后一场戏好好地拍完。
结束之后,纪修笑着走向来音:“他可是怕你不去,特地让我提醒你一下。”
来音低头,甚至不敢去看他含笑的眼神。
“要不要我送你?”他再次抛下炸弹。
来音吓了一条,正好看到展云旗从远处走过来,不敢再多说,忙摇头说不用就匆匆转身跑走,走远了都能听到纪修的笑声。
展云旗抱着手臂缓缓走到纪修身边,斜睨他一眼:“说什么说那么开心呢?”
“怎么?生气了?”他笑着搂搂她的肩膀,“放心,我对那种类型没有兴趣。”
“那你对什么类型的有兴趣?”她哼一声,身体一扭,从他怀里挪了开去。
“唔,你这样的类型?”他笑。
展云旗唇角勾了勾:“是吗?”
*
邵生迎上来音,拍拍她的肩:“辛苦了!”
来音笑:“哪里,一点都不辛苦。”
她去换了衣服卸了妆之后找导演和工作人员一一道谢才离开,邵生开车送她:“送你回家?”
回家……
这两个普通的字眼却让来音的心脏猛地一跳,耳边又响起了顾承淮说的话,脸红了红:“我想去医院看看爸爸……”
来月和她母亲都不在医院里,来音舒出一口气,不是她怕她们,只是她不想在爸爸面前和她们争吵。
来奇依旧在icu,和三天前没有丝毫区别,如果不是呼吸机传出来的滴滴声,他那样一动不动的模样,任谁都会以为已经没了生命的迹象。
来音在外面坐了很久才离开,回到家的时候余泗景还没到,她也知道来音今天杀青,所以两人早就约定了要出去吃一顿。
来音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虽然只住了一段时间,可她也已经习惯了这里,想到要搬离这里,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不免就有些害怕。
对于未来的恐惧让她迟迟都没有起身收拾行李,好不容易才起身,将那些挂起来的衣服一一收下来折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刚整理好,余泗景的电/话就进来了:“我下班了,我们是老地方见?”
所谓的老地方其实就是j大旁边的一家小餐馆,从上学至今一直是她们的秘密基地,老板娘认识她们,每次都给她们打折。
来音赶到那里的时候余泗景已经到了,正坐在角落的小桌上,她笑着走过去:“怎么不坐窗边的位置?”
“我这不是考虑到你吗?你现在也是明星了,要是路过的人看到你,认出你,不是会很麻烦?”她眨眨眼。
来音笑着揉揉她的头:“那谢谢你替我考虑了。”
老板娘过来给上菜:“小姑娘好久没来了。”
“工作了就是不一样,忙得不行。”余泗景笑,然后对来音说,“我点好菜了,我们常吃的,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来音摇头:“够了。”
为了庆祝,来音还在余泗景的劝说下喝了几口酒,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余泗景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小声对她说:“小音,你知道吗,沈维桢找我复合了。”
来音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你同意了?”
余泗景笑了笑:“嗯,不然怎么办,我赢不过他。”
来音并不能体会余泗景的感觉,也不能去评判别人感情上的事情,虽然那是她的好朋友,她放下酒杯:“你觉得好,那就好。阿景,我也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嗯?”
“阿景,我要搬走了。”
余泗景觉得酒醒了:“什么?你搬去哪里?不是没地方去吗?在我这边住的不好吗?”
看她急了,来音拉住她的手:“不是不好,没有不好,你这里很好很好。”
“那为什么……”
来音咬唇,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藏一辈子,将最近发生的一切全都说给了余泗景听。
余泗景目瞪口呆:“什么?”她猛地站起来,惊叫。
小餐馆里别的顾客全都看过来,来音拉拉她的手:“阿景……”
她恍然若失地坐下来:“所以你是说,顾承淮,你,你们是夫妻?”
来音沉默着点点头。
“天哪,天哪……”除了这两个字,余泗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天哪……”
“阿景……”她轻轻叫。
“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你们居然是夫妻!”她失笑,“所以你要搬去和他一起住?”
“嗯,我也想找回之前的记忆……”
余泗景呼出一口气:“也是,你们既然是夫妻,那之前的事情他肯定都知道。不过他也奇怪,这么久都没和你说。”
其实来音也不明白顾承淮究竟是怎么想的,苦笑一声:“可能当初发生了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你是失忆前和他结婚的,那岂不是一过法定年龄就领证了。”余泗景忽然捧着脸作花痴状,“你们以前肯定很相爱,不然怎么敢做这种事情。”
很相爱吗?
来音不知道,关于顾承淮的记忆,她一点都没有。
她只知道顾承淮对她来说的确不是普通的存在,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很相爱,不过她想,她肯定很爱他。
不然不会在失去记忆的现在,她依旧能在初初遇到他的时候,就满是心动。
心脏,永远不会骗人。
余泗景喝多了,来音将她送到床上,给她盖了被子,擦了脸才离开。
所有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就放在房间里,她怔怔地坐在客厅里,等终于要离开的时候便觉得不舍。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怕吵醒余泗景,忙接起来:“喂……”
“我在楼下。”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低沉又有魅力。
来音又感觉到了该死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她伸手按在胸口,轻轻地嗯了一声。
“下来。”他又说,而后挂断。
来音看着手机,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顾承淮的车子就停在楼下,她握了握拳,仿佛是在给自己勇气,而后终于大步走近房间,将不多的行李拿出来,开门离去。
她走出电梯,缓缓走到楼道门口,开门出去。
坐在驾驶座的小孟一眼就看到了她,迅速开门下车替她拿东西,她看着小孟匆匆把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而后又替她开了车门。
她尴尬地扯了扯唇,弯腰坐了进去。
顾承淮就坐在车里,安安静静的,眯着眼睛小憩,她便也不敢说话,将呼吸声都放缓了。
“不想走?”他忽然说话。
她惊了一跳,转头看
他,他却依旧闭着眼睛,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可她知道,他是在和她说话,她轻声回:“没有。”
小孟重新上车,将车启动,往顾承淮在郊区的别墅而去。
来音又偷偷看了他一眼,犹豫着问:“纪修和你,是朋友?”
“嗯。”他回,“关系不错。”
能让他说关系不错的,那肯定是关系很好的,来音点点头。
“他和你说什么了?”他终于睁开眼睛,转过头来。
“没什么,我原本以为你们关系不好,新闻都那么写。”
“新闻都是假的。”他冷笑了一声。
她哦一声,便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就这么安静地来到了顾承淮家。
小孟先拿着行李箱去开门了,来音站在车边,有些迈不动步子,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的心情太奇怪。
顾承淮已经快到门口,见她没跟上来,回身:“不过来?”
她骤然回身,连忙快走两步跟上去:“来了。”
这个地方其实并不陌生,好歹她也来过一次,可偶尔来一次和定居的感觉不一样,她的心脏跳得出奇地快。
走进玄关,她忽然听到里面有声音,是小孟在和人说话。
“爸爸带她回来了?”
“嗯,小则可要乖一点……”
这声音有点耳熟,她再往里走,就看到一个小男孩从沙发上探出身子看她,一脸的不情愿。
来音已经习惯了他出现在顾承淮的家里,刚想笑着叫他一声,就见他从沙发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她面前,说:“你好,我叫顾则安。”他在“顾”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然后说,“他才是我的爸爸!”
顾则安手指的方向是顾承淮。
来音看过去,又收回眼神,她愣愣的,似乎没能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则安见她呆住了,便直接往顾承淮身边一贴:“这才是我的爸爸,孟叔叔只是孟叔叔!”
来音噢了一声,抬眼看向顾承淮:“所以,他是我的儿子?”
这是她做出的最合理的想象。
她之前也不是没有猜测过顾则安和顾承淮的关系,可他们说不是她也就信了,刚刚听到那会儿她的确是愣了,因为没想到顾承淮还会有一个儿子。
可再转念一想,她五年前已经是他的妻子,那这个小屁孩,难不成就是她的儿子?
这个进度有点太快,前几天她还是个单身少女,一下子就有了丈夫孩子,她有点蒙。
“不是。”顾承淮说,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他是我的儿子。”
是他的儿子,却不是她的。
来音咬咬唇,她没那么笨,自然明白了,她还是扯了个笑容,微微弯腰,伸出手去:“你好,小则。”
顾则安哼了一声,猛地拍开了她的手,转身大步跑上了楼。
小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来音不免有些尴尬,冲着顾承淮笑了笑,又笑了笑。
“先上去吧。”他说,“我去看看他。”
他先一步上去,她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深吸一口气,提起箱子也踏上了楼梯。
既然顾承淮没说什么,她想了想还是去了她之前住过的那个房间,属于顾承淮的房间。
顾承淮的衣橱已经空出了一块地方,她的衣服不多,放进去还有的空,她站远了点,看着两人的衣服这样摆在一起,有些新奇,有些悸动,又有些恐惧。
她猛地一下坐在了床尾凳上,抓了一把头发,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
顾承淮走进顾则安的房间的时候,他正背对着他蜷缩在床上。
他走过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所以,你是还在反抗?”
他哼一声,没说话。
“是不是要帮你去物色寄宿学校?”
顾则安猛地坐起来:“你是不是早就想把我赶出去了!”
“你这样认为?”顾承淮忽然坐下来,坐在他旁边。
顾承淮忽然靠近,顾则安便有些蔫蔫的:“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我吗……爸爸,我不想去寄宿学校……”
“嗯。”他伸出手来,揉了揉顾则安杂乱的头发,“只要你乖。”
顾承淮开门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缩在床尾凳上的来音。
床尾凳不大,她居然就这样蜷缩着躺在了上面,真是叫人惊奇。
顾承淮下意识地放缓了步子,走到她面前。
她的睫毛正在不停地颤抖,他勾了勾唇,蹲下身,蓦然靠近。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来音终于装不下去,睁开双眼,不料正巧和他的眼神撞上,原本就急促的呼吸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的脸靠得那么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看着星辰大海,来音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烫,好像快要烧起来,她连眼睛都不敢眨,心脏仿佛都到了喉咙口。
他忽然勾唇,揉了一下她的额发,刚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襟被人抓住。
他低头去看,那只又小又白的手,此时正颤抖着抓着他,他看向她的脸,她垂下了眼睫,嘴唇还在轻颤。
“嗯?”他低声询问,声音满满的都是磁性,令人无法抗拒。
“顾承淮。”她叫他,连声音,连呼吸都是颤抖的,她停顿了许久,像是在酝酿情绪,“我们,曾经很相爱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她浑身都在颤抖,“如果我们很相爱,那我们是怎么分开的?”
“想知道?”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脸,可她不敢,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他。
“你这是想让我吻你?”他又靠近一些,呼吸可闻。
她吓得马上睁开了眼睛,然后被这过分靠近的距离惊到了。
他往后退了些许:“想知道,那就自己想起来。”说着放下了她的下巴,而后伸手握住她依旧揪着他衣襟的手,“怎么?还舍不得我?”
她倏然松开,难堪得无法言喻。
他站起身,看着她也讷讷地坐了起来,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去洗一下吧。”
“啊?”她呆了。
“洗澡,你睡前不洗澡?”
“额……”来音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我,我等一下再洗……”
她躲躲闪闪,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免起了玩心:“怎么?怕我会做什么?”
“没有,我……”
“真的?难道不是怕我吗?”他手撑在凳子旁,靠近她,“怕我碰你?”
他说得这样直白,来音太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不怕?”他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碰你?”
他越发逼近,来音将自己的腰弯出一个弧度:“我……”
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猛然起身,给她呼吸的空间:“我还没那么着急,我先出去,你洗不洗,是你的事情。”
随着关门声响起,来音才总算舒出一口气来。
刚刚他靠那么近,她憋气憋得头都有些发晕,她抚了抚胸口,刚刚他的忽然靠近还让她心跳未平。
她到底还是先去洗漱了,匆匆冲了个澡就出来了,穿着她极为保守的睡衣上了床,就躺在最边上,丝毫不敢越界。
顾承淮一直都没有进来,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进来,极力撑住了没闭上眼睛,可她晚上喝了酒,睡意很容易就会袭来,不知不觉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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