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慢慢冷下去,几个青年走上来都对着写意道谢。都是这座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谁也不想让家里知道自己又在外面惹了祸。
写意看看旁边的许涵,“这个,还真不是我的功劳。”
几人明白写意的意思,纷纷对着许涵道谢。其实在上流社会中,即使许涵出现的很少,但谁不认识谁呢?平常不说话,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只有慕容澈抱臂看着许涵,眼底的嘲弄也不知是对谁。
许涵转开眼,对写意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旁边无事闲的安然立刻表明态度,跟着许涵一起走了。紧接着,季芹对她的前夫冷笑一声,也潇洒地走了,剩下的几对青年互相看看,打着哈哈,都走吧。
写意目光过慕容澈,转身就要走,慕容澈比她快几步,拽着她的手腕往后面拖。写意挣不脱,有些气了,“你又发什么少爷脾气?”
慕容澈压住脾气,转头对她勾唇露笑,“我发少爷脾气?老婆啊,”他叫的何等亲昵,眼底就有多冷,“我们要不要讨论下为什么许涵会出现呢?”
“那要不要讨论下你为什么要喝酒打架、还跟什么吸毒扯上关系?”写意反唇相讥,仰着下巴冷言,“还有,章小姐的出现,我有这么咄咄逼人过么?”
此时离开公安局并没有多远,这对男女便站在行人道上争执,谁也不肯服输。
慕容澈眼眯一线,嘴角的讥笑加深,“呵,照你这么说,我们还真是一对狗男女了。”
懒得和他吵,写意心中气闷,又命令自己不要生气冷静下来。和慕容澈生气才是最无聊的事。这番一想,又觉得很是悲哀。那么现在,她和慕容澈之间,剩下的就只有争吵了么?
“怎么不说话?”一看到她那种眼神,慕容澈便受不了,心烦气躁。嘿,这算怎么一回儿事?他的本意、他的本意,并不是找写意发脾气啊。其实就是一句话,对不起,的事。但他就是说不出口。
写意想,我们这算是怎么一回儿事。我只不过想要他一句“对不起”而已,他也这么吝啬。所以到了最后,话到嘴里就成了,“离婚。”
“什么?”慕容澈挑眉,那眼神却有点凶狠的影子了。
写意没来得及再说一遍,因为破着尘土,一辆眼熟的兰博基尼在路边停了下来,慕容澈便继续拉着她往车边拖。这么多人看着,写意还真拉不下脸甩开她。慕容二少走到司机那边,直接把司机赶下车,自己坐了上去。
车门“啪”的关上,写意眼底怒到极致便成了平静,慕容澈倾身过来,给她系好安全带,淡声,“我先送你回家。”
她能说什么呢?
写意扭头往窗外看,流离的城市,缤纷的街景,飞快在眼前穿过。天慢慢黑了下去,她只看到满眼的流光,流光正徘徊,把整个乌眸都点亮,心绪也随着宁静下来,只感到深深的疲惫。
写意转眼去看慕容澈,他开车开得很是漫不经心一脸心事,让她也跟着紧张起来——这种状态,可别又出车祸了啊!最起码她是觉得,慕容澈就跟车祸脱不开关系!
于是娟秀的女子咳嗽一声,没话找话,“你……要不要先回医院一趟?”
“哦?……不用,”慕容澈果然是心不在焉,过了好久才慢悠悠地回答,握着方向盘的手修长优雅,却因用力而微微苍白。
一听他开口便是紧绷的感觉,写意聪明地选择闭嘴。多说多错,还是不要挑战慕容澈的理智吧。
谁知她不挑战,慕容澈倒自己先崩溃了。跑车刹地停在路边,他已经压了过来,手撑在座椅两边,唇角的笑痕因太过刻意而发僵,“许涵哪点比我好?你为他跟我离婚?”
这和许涵有什么关系?写意偏头懒得和他费口舌,“许涵哪点不比你好?”眼睛瞥到窗外,正巧看见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在街上又是打又是骂,凶狠的不行。她想,至少慕容澈有句话说对了,他们就是一对无聊的只剩下互相攻击的狗男女。
慕容澈高高地扬眉,神采飞扬的那个像是六月飞雪,“真是抱歉挡住你追求新生活的步子……一年时间未到,你还不能和我离婚呢。”
写意终于正脸看这个俊逸的青年,他的底子真好,这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在他脸上还是一贯的悠然,漫不经心。可是如果在这个时候他依然漫不经心,她还有什么法子?
“你能放下章千喏?”
“不可能。”
“那是你能忘了姐姐?”
“更不可能。”
“那为什么不离婚?”
慕容澈沉静下来,然后灰色眼眸中的星火一点点亮起来,嘴角慢慢地拉下,手抚在她面上温声,“我乐意。”标准的慕容澈式回答。
写意身子往旁边挪,手按在旋钮上便要开门下车。慕容澈俯下按住她整个身子,劈头盖脸地就这么吻下来,唇舌相撞,莽撞的像个新手。手摸上她的腰,摩挲下渐渐往上挪。
她看他的眼睛,是专注的黑,除了黑什么也看不到。坊间流传的慕容二少在这种事上向来悠闲,但此刻,写意突然有那么些不确定了……慕容澈看她的眼神,似乎并不因为一个玩弄的对象,而是因为对象是她娄写意。
他湿软的温舌舔过她修长战栗的脖颈,低声含糊不清,“我是真心的……”
“真心的什么?”昏昏沉沉中,写意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在他刻意挑拨下喘息着问。
慕容澈又开始轻轻笑,眼神开始邪魅不受羁绊,手已经伸进了她衣服里熟悉的安抚,声音低哑销 魂,“没什么,不用介意。”手摸上她的小腹,青年低着头喘气,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一瞬间,他是真的想不管不顾地问她,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他连个做父亲的资格都没有么!——但好在理智尚在,他没有问出口,如果她跟着反问一句“你又做父亲的资格么”,他要怎么答!要怎么答!
写意回过神,突地可笑,她这是在做什么?!撑着手肘便开始挣扎,冷言,“把你该挪的都挪开!”
慕容澈抬眼,“偏不。”重新埋首与她芳唇,女人抿着嘴不让他进入,他直接咬破她的唇,弄得一嘴鲜血,仍固执地不肯放弃。两手把女人钳制在座椅上动不得,大幅的动作让女人连连抽气,他却已经漫然开始解皮带。
写意眼中水雾升腾,怎么动都躲不开他,几分寡淡无味,“慕容澈,你变态。”
慕容澈哼笑,抬起的眼中有平日看不到、被他裹得极深的悲凉,“我变态你要跟别人,我不变态你也要跟别人,那我干嘛要好好的?!”
典型的慕容澈式强词夺理——她的心却一瞬间软了,因他粗鲁的动作,眼中的泪却一晃而下,挂在嘴边,被他用手轻轻拭去。
慕容澈极专注地凝视她的脸,干冷的指腹擦过她脸上娇软的肌肤,一脸湿冷被他慢慢擦去。眼底的火光渐渐淡下去,青年从她身上推开,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意思。
写意的眼泪却是一落就收不了,咬着牙避免自己哭出声。她狼狈地转头看外面,嘴上咧开,沙哑地晃悠悠笑,“我们两个,这算是怎么一回儿事。”
慕容澈没吭声,把车发动,重新上路了。他姿调依然满不在乎,但至少比刚才的整个人神游天外要来的让人放心。跑车里没有开灯,外面缤纷的夜色火光照进来,在人脸上掠过各种漂亮的颜色,又随着深夜而埋藏。写意也不再掉泪,车内气氛冷下来,让人有些受不了,偏偏他们两个都忍了下来。
到了楼底下,写意对慕容澈说,“我回去就好了,你有事就先忙吧。”
慕容澈握紧方向盘倒车,勉强笑,“没事,我把你送上去。”
她总不能赶人吧?写意皱皱眉,不和慕容二少争辩了。
下车上楼,太过安静的步伐,竟是连楼道的灯也弄不亮。站在公寓门前开门,钥匙只旋了一圈便被从后面伸过来的一只手挡住,那人代替她旋开门,把她往里面推,自己跟着进来,用脚后跟带上门。“啪”的一声重响,倒是让整个楼道的灯啪啪的全部亮了起来。
屋子没开灯,写意瞪他。他却一点自知也没有,自然地换鞋脱外衣,便往浴室走去,回头还对怔在原地的写意笑了笑,“有什么事,以后再讨论好不好?不过‘离婚’这种话题,至此结束。”
“你、你不能这样!”写意被他激的有些结巴,追过去,“你这人怎么这么随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讨论什么话题也不是由你说了算!”
“喂老婆,”慕容澈手撑在门边,拉拉领带,“这好像,是我的房子吧?”
写意语塞,就在这一瞬间,青年已经关门,进里面放水洗澡了。而她慢慢地靠坐在沙发上,这家长期只有她一个人住,她差点忘了,慕容澈才是这居室的主人。
两人一晚上都没有说话,躺在床上也是各睡一边,同床异梦说的就是他们。月光照在地砖上雪白的一片,安静柔软。此情此景,与当日多少个彻夜不眠的夜晚,何其相似。
慕容澈温热的气息渐渐扑过来,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带着叹音,“写意写意……我们和解好不好?你看,你也害得我住了医院不是?”这算是慕容澈最低的调子了吧?
她害他住了医院?!有这么说话的么!
写意抽鼻子,挣开他揽她入怀的手,闷声,“我们现在不要说话。”免得再吵起来。毕竟慕容澈的劣迹斑斑,不是说不介意就不介意的——而且一旦介意起来,便怎么也停不下了。
寒夜中,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慕容澈嘴角的笑一点点发凉,“好吧写意,当我什么也没说。”此时的慕容二少,心中必是懊恼吧?写意平生温和看起来好说话,一旦生起气来,脾气倒是和他一样。
突兀间,一阵悠扬轻缓的音乐响起来。写意坐起来去摸手机,但手机在枕边放的好好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怀疑的目光便看向还躺着睡觉的慕容澈——他的手机铃声,什么时候换成和她一样的了?
这种奇妙的感觉,说不在乎,还真不可能。
音乐仍在继续,写意坐着半天不看他有起床找手机的意思,而那音乐又太过固执,便喊他,“喂喂喂!”
慕容澈睁开狭长的凤眼,“喂喂喂,你喊谁?我没有名字?”
翻白眼这种动作,由写意这种淑女做起来,竟是可爱的不行。她堵住耳朵皱眉,也不和他计较了,“快接快接!大晚上的别扰人睡不成觉!”
慕容澈悠悠道,“管他呢。”
手机铃声停下来,写意松口气放下捂耳朵的手,但只过了两秒,手机铃声又想起来!她口气不好,“管他呢?说不定是公司的人找你?”咳,大晚上的公司找慕容澈?这种话连她都不会信。况且就算真的找又能怎样?慕容澈不管不顾起来的时候,谁有办法?
但显然她想错了——慕容澈嘴边的笑顿一顿,坐起来赤脚下床,“你说得对。”
写意瞪着他离开卧室的背影,心里恨恨地想:明天!明天她就要把这该死的铃声换掉!
重新躺下蒙着被子准备大睡,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耳边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把被子往下拉拉,看着慕容澈在穿衣服,含混地打个哈欠,眼睛困得都有些睁不开了,“还真是公司的事?”
慕容澈系皮带的手顿住,她怎么还没睡?弯身亲吻她,低声犹豫了下,“是章千喏……出了点事。”
彼时写意还不知道章千喏这样傲气的女人,居然会为慕容澈割腕自杀。所以她听了慕容澈的话,只是吓得一激灵立马不困了,对这个青年又开始别扭的心态了,“是么?那你快去,慢走不送。”
慕容澈还想吻她,被她拉上被子躲开。他无奈,时间又不允许多解释,穿好衣服便转身走了。
写意听他开门的声音,莫名的心慌,拉下被子坐起来,喊他,“慕容澈!”
慕容澈一边开门,半个身子已经转过来看她了,微微笑,“干嘛?”
写意沉默,索然无味地对他挥挥手,重新躺倒在床上。
慕容澈跟着沉默,只是叹了声,“睡吧,不要多想。”接着便是人离去,“啪嗒”关门的声音再次让整个楼道的灯亮起来。
夜色正沉迷,流光溢彩的风华下,寒风凛冽,出了楼道才知道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场小雨。路边都是湿淋淋的,黄晕路灯映着地面上的水洼,亮的如同含着雾的美人眼。
慕容澈回头,目光略过枝杈繁密的斑驳树叶,往树后那扇窗看去。很模糊的一道影子,立在那边,不知站了多久。
这一刻,慕容二少嘴角向上弯,发笑。这算什么事儿啊。就是这么一回儿事啊。
秋夜冷寂,雨湿街路,慕容澈走到停车场去开车。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这么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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