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仓放粮,亲自去敲一家家富户的门 ,还是杯水车薪。书生走在路上,听说有人为了奉养老母,偷偷杀了自己的儿子给母亲吃,他长须颤抖,抚膺痛哭,又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家财,分给那家人。
夙兴夜寐,终日不歇,最终,书生死在了赈灾路上,留下一首千古绝唱。
沈清疏念完这篇之后,胸口像是堵着,久久不能言语,无论是哪个时代,这种事迹都让人动容。
沉默了一会儿,林薇止接过书,只可惜这位张大人生不逢时,当时政治昏暗,朝堂腐朽,并不能实现他的抱负。
沈清疏长叹一声:对百姓来说,却是幸好赈灾官员是他,若我以后为官,能得他的十之一二也是不枉了。
使民哀之如哀父母吗?
那也太难了,沈清疏老实摇头,我能有个万民伞就很满足了,也不知道明年外放,我会放去哪里?
想她上辈子,也想过舰队转业以后,去考公务员呢,这辈子四舍五入一下,其实也只差亿点点吧。
林薇止小心把书脚抚平,随意接话问:你想去哪里?
沈清疏想了想道:最好是临江府、苏州府下辖吧,这样你跟着比较适应,不会吃太多苦。
林薇止手下顿了顿,抬眸对上她清亮的眸子,你自己呢,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都可以吧,大好河山,能做点实事就行。
而且,沈清疏失笑地摇摇头,哪是想去哪儿便能去哪儿的,还得看地方上有没有缺。
林薇止道:倘若你有想去的,可以去拜托我爹。
啊?这还是不用了吧,沈清疏觑着她面色,我不是见外啊,只是不想走后门。
林薇止大致猜到走后门是什么意思,官场上派系林立,这本是很正常的运作,可她这不情不愿的,倒真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随你吧。她倒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心里有些好笑地想,她这种书呆子性子,以后做了官还能有的升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书生是张养浩,养天地浩然正气,那首诗词是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家课本里估计都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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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52章
整个上午, 何一诺没有再找过来,用午膳时也未见,何成的脸色十分难堪, 嘴唇抖了好几次, 几乎克制不住怒气,只因为她们在席上,才没有发作出来。
对这种家庭内部矛盾, 沈清疏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别扯到她身上。
下午她姨母又过来,邀她去那边府上小住两日。
都是亲戚, 就不存在脸面问题, 沈清疏想着何府这么拥挤,她夹在父子之中又两头不是人,便干脆应了, 带了林薇止并几个丫鬟一起, 把何府房间留给其余人。
小何氏嫁了户姓张的人家,家里好几座果山,也称得上富裕。
从林薇止跟着同行, 沈清疏便觉得小何氏有些奇怪,皮笑肉不笑的,直到到了张府,寒暄了几句, 与她十六七岁的表妹张晞见礼时, 见着小何氏脸上仿佛推销货物般的热情笑容, 沈清疏哪里还能不知道她的目的。
好家伙,这是看上她了!
她心里一时啼笑皆非,该说小何氏眼光好还是不好呢, 就她这种情况,是万万不可能纳妾的,那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她这会儿才琢磨过来,何成怎么敢怠慢她,这是和小何氏串通好了,生怕她不过来呢。要不是他没有年龄合适的女儿,沈清疏估计昨天就能见到这场面。
林薇止在旁边,也毫无捍卫正妻主权的自觉,视线偏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清疏给她看得头皮一紧,赶紧绷紧了脸,眉头皱起,要多严肃有多严肃,冷淡地道了声,表妹好。
她负手站着,只略颔了颔下巴,丝毫没有伸手扶小姑娘的意思。
这下小姑娘保持着福身的姿势,就有点尴尬,犹犹豫豫地看了小何氏一眼,没得到什么指示,只好自己收势站起。
诶,你们表兄妹就是从前见得少了,正该多多亲近才是。小何氏笑着出来打圆场,这样,不如让晞儿领你们过去安置如何?
沈清疏客气地笑了笑,这种小事怎么好劳烦表妹,姨母随便安排个人便是。
倘若没有什么要事,我和娘子就先失陪了。
小何氏也知道她这点小心思瞒不了人,见沈清疏这么不给面子,只好讪讪应了,好,那便让管家领你们过去。
见两人的背影远了,张晞觑着小何氏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娘,表哥好像不喜欢我,不若还是算了吧。
算了?你懂什么,男人哪里有不偷腥的,小刘氏面色沉下来,唤了她近前,细细端详着女儿研丽的面容,定是因为他那娘子也在的缘故,你表哥才不敢展露。
张晞很是委屈,娘,表哥都已经娶妻了,我为什么要上赶着去做妾呢?
要知道这时代妾和奴仆无异,一顶小轿从偏门入,可以随意发卖转赠,良家女子出身的,有哪个愿意做妾。
她在县城,也是芳名在外,有很多少年求娶的,偏她娘,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让她凑上去惹人嫌弃。
小何氏拉着她的手,不屑道:妾又怎么了?那是伯府的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娘我不也是正妻,可你爹这个窝囊废,没什么出息不说,还不是在家里养了好几个小,从没正眼看过我一眼。
她脸上显出几分不平和怨愤,你想想你姨母在京城,金尊玉贵,你再看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一向软弱无能,不过是命好比我早出生两年,嫁的却是天差地别。
再说了,小何氏拍拍女儿的手,表情和缓了些,劝解道:你今日见到你表哥,论长相气度和才华前程,这县城的少年人有一个能和他比的么?你听娘的,你是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娘总不会害你。
张晞不敢反驳她,闷闷地低头嗯了一声,也许是她娘前段时间总把表哥描述得好像天神下凡一样,真见了面,其实她觉得也就那样,不值当得去做妾。
那边沈清疏二人合上门,林薇止环视一圈,确要宽敞多了,她慢条斯理地在桌边坐下,嘴角噙了点笑意地看她,沈公子,你这桃花运可还真不差啊。
你就别调侃我了,明知道我没法纳妾的。沈清疏跟着在旁边坐下,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看你这样子,似乎还很是失望?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逗弄。
沈清疏无奈地看她,眼神里带了点拿她没办法的谴责控诉,两人对视片刻,林薇止没忍住笑出声。
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沈清疏叹息一声,不知后面还有什么事等着我,真没法再待了,后日,不,明日,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京。
想起路上还遇到了大雨山洪,林薇止病了一场,又损失颇多财物,她真不知道来这一趟是图什么。
林薇止闲闲地撑着脸,道:你觉得,你那姨母会轻易地放你走吗?
总不能绑着我吧,沈清疏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玩笑道:明儿早些起来,干脆就不告而别。
林薇止沉静看她一阵,忽然冷不丁地问:你当时娶我,一定也很不情愿吧?
咳咳,沈清疏没注意,被茶水呛了一下,这问题,一看就是送命题,她敢如实回答吗?
也没有,就还她绞尽脑汁,强行解释道:还挺新奇,毕竟早晚都要娶妻的,我们十多年的婚约,心里也算是有准备了。
是吗?林薇止睨着眸子扫了她一眼,凉凉道:你当时在苏州不就是想退婚,倘若我们真退成婚你打算娶谁?
没打算,沈清疏莫名觉得心虚,忍不住在鬓边轻轻挠了挠,讪笑着说:那会儿没想那么多,不想耽搁你,一时冲动就去了。
林薇止轻哼一声,勉强放过她,转而道:我看她不会轻易罢休,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付你表妹吧。
下午张二爷回来,听了管家跟他汇报的事情,很是不满地解了披风扔过去,这泼妇,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管家落了他一步跟在身后,小心地说:我瞧着,夫人是想让小姐给表少爷做小。
做小?张二爷脚步顿住,冷笑了一声。
他面色沉了一阵,从小厮手里接过披风又穿上,转身往回走,看着就烦心,算了,今儿我不回去了。
管家着急地追上去,二爷,您不管管吗?难道真让小姐去做小。
他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可他们这些看着小姐长大的下人,也都不想好好的姑娘去做妾。
哼,且让这泼妇折腾吧。张二爷系好披风带子,大步出了门,不屑道:晞儿的婚事,终究还是爷我说了算。
男主人一整日都不着家,给了小何氏一个没脸,晚膳时,小何氏绞着帕子,心里都要扭曲了,面上却还要对她们强颜欢笑,席上的氛围非常僵硬,饭菜似乎都没那么香了。
沈清疏暗暗琢磨,为什么何家人连吃饭都开心不起来,脾气别冲着食物发啊,换她长年累月这样,肯定会得胃病。
没滋没味地吃完饭,从正堂一出来,沈清疏很是松了口气,可没走两步,张晞就追出来了。
果然如她所料,她无奈地和林薇止对视一眼,停下脚步转身,板着个脸问:你还有何事?
张晞羞怯地看着她,又飞快侧眸瞄了林薇止一眼,道:表哥,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林薇止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闻言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毛,转身就要先走。
等一下,沈清疏心道不好,连忙拉住她手腕把人扯回来,再看向张晞,眉头紧皱,沉声道:没有我娘子听不得的,你有话就直说。
看她犹豫,又补了一句,不说我就先走了。
张晞抬头看她,咬着下唇,脸涨得通红,话到了嘴边,却实在不好意思,当着林薇止的面说出口。
等了片刻,见沈清疏毫无解围的意思,她眼里渐渐泛起了水光,心里十分想骂娘,这什么表哥,什么谦谦君子,都是假的,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要不是她娘非让她来,她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眼见小姑娘都要哭了,沈清疏咳了一声,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这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呢。
她叹息一声,还是缓和下脸色,温声道:表妹,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猜到你想说什么了。
但我是不可能娶你的,你知道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吗?
张晞抽噎了一下,泪眼朦胧地接话问,什么关系?
我们是三代以内近亲关系,你知道吗,近亲结婚容易把双方生理上和精神上的缺陷、弱点遗传给子女,造成子女先天性痴呆或其他严重的生理疾病,从而影响下一代乃至整个民族的健康。医学科学和生活实践证明
张晞眼里一片迷茫,沈清疏说的明明是燕国的官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可它们连接起来的意思她却半点都没理解。
沈清疏滔滔不绝完,目光投过去,总结道:所以,你懂了吗?
张晞整张脸上就是一个大写的发懵,她委屈地瘪了瘪嘴,很想不管不顾大哭一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你这个人真讨厌,我就是嫁给狗都不会嫁给你的!张晞脸上伪装的羞涩全部褪去,她气呼呼地瞪着沈清疏,骂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跑。
这效果好得过了头,林薇止噗的一声笑出来,沈清疏愣了一瞬,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好吧,虽然不如狗,但也总算达成目的了。
林薇止笑过了,瞥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问:你从哪里听说近亲不能成婚的?
这沈清疏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似乎就是自然而然知道的常识,她想了想,含糊道:书上吧。
哪本书?
这我给忘记了,也许是生物书吧,沈清疏奇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可能就是我瞎编的。
林薇止沉吟道:是我有一位手帕交,就是嫁给她表哥,可一连生了两个孩子都很快夭折了,大夫也都说不出是什么缘故,我想着,也许正如你所说。
那本书上,可有写什么治疗之法?
没有,沈清疏打了个哈哈,没法治,尽早和离吧。
林薇止无语地看她,又疑惑问:你为什么总是知道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沈清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因为我是从千年以后来的。
林薇止白她一眼,理都不理转身走了。
沈清疏无奈摊手,看吧,从来是说真话没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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