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眉间的忧愁未有丝毫的减退,今日形体不能自控,并非偶然,若自己找不出对应之法,迟早要露馅。
其实也怪你自己。叶诀自言自语:这一阵折腾太过,身体重击又逢大补,肯定会有异状。
梨香玉露散已用过,如今只能祈祷这病症快些好转。
于是后半夜,叶诀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希望萧鸣泓不要多长心眼儿,自己的病快快好。直到清晨的曦光在天际泛起,他才昏沉沉睡去。
当当当。门外响起敲门声,祁泊枫来请晨安了。
祁小师叔。是洒扫小童的声音:叶诀仙君昨日便叮嘱过,你按照昨日的功法练习便好,不必请晨安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别打扰仙君睡觉了。
叶诀迷糊中听到这番对话,心里舒坦极了,蹭了蹭耳朵,准备好好的睡个懒觉,谁知门外的少年却提及:我昨日修的剑诀有不懂之处,想请教仙君。
小童则回道:仙君尚未晨起,你便在门前站着等候吧!
祁泊枫却不同意:萧师兄教导过我,一寸光阴皆不可荒废,在等候仙君晨起的这段时间,我便看些书吧,仙君的书房在何处?我借阅一本。
小童神色犹豫,但考虑到面前的人事祁小师叔,便点点头:好。
而叶诀尚在半梦半醒的睡梦中,迟钝的思维捕捉到书房二字,忽然想起上两天没收的书册还大咧咧地扔在书桌上......
下一秒,叶诀衣衫整齐拦在少年面前,严严实实住通向书房的路。
你想干嘛?他一脸紧张。
而少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无辜极了:不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先预订一个追妻火葬场~
第五十六章
祁泊枫话虽如此,可一双眼有意无意向书房的方向撇了一眼,眼珠子一转,像是在寻找什么。
叶诀心顿时被拎起,七上八下,他缓了缓,摆出兄长的样子,一本正经开口道:既然剑诀悟不透,便下苦功去参悟,一会儿练剑,一会儿学灵草,都叫你学杂了。
这话威严颇足,连一旁的小童都忍不住微微垂首,祁泊枫却浑然不觉,笑盈盈道:仙君所说极是,然仙君平日没空教导我,我便想着,不如改修炼丹。
炼丹?
对哦,同君长宴师兄学习炼丹术。
这个......不妥。叶诀看着少年认真的模样,自己先慌了,去君长宴处修习,不就等同于要走出这个院子了?
一瞬间,叶诀已经脑补了自己邪妖身份被人发觉的后果,无论未来祁泊枫是否将此事讲出,邪妖之事,关乎性命,是万万不能泄露!
思及此,他干脆利落伸出手:剑诀拿来,说自己哪里看不会。
少年将剑诀奉上,叶诀一把接过,皱眉翻了翻,忽而后背一僵。
剑诀称,唯有将剑舞出凤鸣之音,方可成诀。祁泊枫虚心求问:可昨日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舞出凤鸣声,仙君能教教我么?
叶诀的双目紧盯书册,语气稍软:哦,原来如此。
祁泊枫:仙君可讲出其中的因由?
叶诀点点头,敷衍道:本仙君再看看。
仙君。少年扬起小脸,眼中泛着星光,单纯可爱:您该不会不知道吧?
叶诀:......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他卷巴卷巴,将书册塞到怀里,你萧师兄找我有事商议,待我回来再同你讲解。
叶诀不敢看少年的神情,转身飞快离开了小院。
几息后,白衣仙君翩然降落在孤鹤峰的议事厅。
师兄快来,帮我看看这剑诀!叶诀急急展开书册,抬头才撞见屋子坐着的另一个人。
红衣,墨发,君长宴。
你也来!叶诀不顾君长宴见到他一瞬间的臭脸,将人拽过来,剑诀呈到二人面前:到底如何才能舞出剑鸣?师兄你们快研究研究!
萧鸣泓和君长宴见他一脸正经,以为出了大事,顿时打消了调侃的想法,二人靠在一处一同看着剑诀的内容。
然而看着看着,二人的脸色越发沉重和严肃,萧鸣泓甚至皱眉抬眼瞄了叶诀一眼,目光中尽是复杂的情绪,又低头,一字一句读剑诀。
师兄,怎么了?可有何不妥?叶诀紧张的问,他原本只是急,见萧鸣泓这一态度,心里怕极了。
萧鸣泓摇摇头,无事。而双目依旧紧盯书册。
叶诀大为不解:这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风诀》啊!
《风诀》,最基础的剑法之一,平日修真大能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剑诀。
谁料一旁的君长宴竟然凉凉道:你也知道是普通剑诀?
这......叶诀语塞。
关键时刻,萧鸣泓又会心一击,他伸手在自己腰间比量了下,对叶诀道:当年你修此剑诀时,大概这么高。
所以亲爱的叶诀小师弟,你自己学过的功法,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么?
叶诀怂怂地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出声,他有原身的功法,却无原身的记忆,所以这次的事情兜兜转,他竟然又把自己坑了?天知道他到底出了多少错漏,萧鸣泓竟然对此无异议?
亲师兄,真是亲师兄!
叶诀你在摇头晃脑做什么?君长宴问。
没、没事。
随后萧鸣泓走近,将剑诀还给他,并道:练剑时加一点水系灵力,便可令剑发出阵阵凤鸣声。
然后呢?叶局追问。
萧鸣泓一脸奇怪:然后?然后没了呀。
这句话一出口,叶诀的后背当场又浮起一层冷汗,剑诀薄薄的黄纸册子掐在他手中,他却如同失去了触感,他小心翼翼挪动着身体,生怕自己一丝一毫的动作都叫萧、君二人看出异状。
练剑时加一些水系灵力,这个道理堂堂仙君竟然不知晓,萧鸣泓定然觉得有异,他想了想,瞧着萧鸣泓的眼色小心开口:我最近神识不稳定。
然后眼角微垂,好一个柔弱无助的病美人。
萧鸣泓扫了他脸一眼,点头:我懂。
叶诀心中欣喜。
而萧鸣泓下一句话更是令他浑身舒畅:师弟近日连遭重击,估计神识受损,不然如此简单的功法,师弟怎么会不懂得?
叶诀白生生的牙咬着下唇,开心地眯着眼睛点点头。
那我回去啦?他道,口气明显转为愉悦,之后转身蹦哒哒像个孩子似的跑了。
年纪小,就是单纯呢。君长宴摩挲着白玉棋子,阴阳怪气道。
萧鸣泓垂眸,不置可否。
君长宴忽而眉间一凝,扭头问:我怎么记得阿枫的灵脉尚在封印中?似乎动用不了灵力。
萧鸣泓一叹:是呢。
*
竹林雅居,庭院深处。
你灵力尚在封印中?不急不急。叶诀如师长一般安慰着少年:待封印突破,修为将大大提升。
他语气老成,句句诚恳,实则心里早已经吐槽了千百回,自己心惊胆战得来的经验,阿枫竟然用不着......等等,这死孩子不会是故意的吧?
那仙君陪着阿枫练剑吧。少年仰头,笑得天真无邪。
而叶诀的脑海已经混沌一片,说不清是被连日打扰的睡眠、萧鸣泓的担忧、亦或是少年故意而为之的猜测所困扰,凉亭中,他靠在冰凉的石凳上,手臂支着太阳穴,而后对少年摆了摆手,示意随便。
少年渐渐走远了,他眼前一片模糊朦胧,不久后,轻轻地合上了眼,睡着了。
*
叶诀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的虚无,无边无际,永远探不到边际,那黑暗如同灾难降临之夜,空气中动荡着、浮躁着不安的气息,连呼吸都会窒息。
是什么灾难呢?他费劲地想着。
可叶诀太累了,思维仿佛卡住、停滞,根本想不出自己在担忧何事,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难受极了。
他无助地伸出手,向深渊中心探去。
啪。深渊中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别怕。那人声音沉稳,宛如许下一个誓言:我护着你。
不行啊。叶诀急急地摇头。
护着他,怎么护?他本来就是反派,最坏的反派,注定死路一条,谁能护住他一世的安康?
不行,你别到头把自己搭进去!我、我本来就不是好人!他劝道,拼了命想抽出手,今世他已造下孽,怎么可能再拖累别人?
可那人掌心温热有力,死死握住他的的手指,似乎至死也不愿松开。
您说您是坏人?
叶诀一怔,气势顿萎,不情不愿回了一句:嗯呐。
邪妖,可不就是坏人么。
本以为手的主人会知难而退,谁料那人竟激动了起来,冷冷道:既然如此......我便杀绝了世间的好人,这般,大人您便不必再惊慌度日了。
叶诀猛地抬头,睁大双眼想去寻人,这话甚至熟悉,他在何处听过?
他一抬头,恍然惊醒,周身亮如白昼,身下的石桌已被骄阳晒热,竹叶清香,是竹林雅居。
自己方才睡着了?叶诀晃了晃头,想令神识清醒,然而触感回笼的瞬间,他察觉到自己的五根手指收拢,被人紧紧握在手心里,炎热的烈日下,手心浮出热汗。
祁泊枫!你放肆!叶诀看清对面的人后,狠狠抽出手,心有余悸。
自己没在睡梦中胡乱说些什么吧?
少年空荡荡的手悬在半空中,眼眸忽而一沉。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出现了,明明是讨厌的人,可看到这颤抖无助的指尖,他忍不住上前接过,当手心触到圆润的指腹时,他心中竟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将这位陷在梦魇中脆弱的白衣仙君死死抱在怀中,轻声安抚。
且不仅仅是安抚而已......
而如今熟悉的触感消失,他的脸上再度恢复脸冷漠。
仙君。祁泊枫恭然道。
你你你你你你你!叶诀起得说不出话来,这是放肆、这是逾矩、这是不敬!
祁泊枫,今天我定要重重罚你!他气呼呼道。
而少年眼眸轻垂,泰然自若,开口道:事出有因,方才靠近仙君时,我发现您的衣袖上有几根兔毛。
叶诀身形一僵,手足无措看向衣袖,果真粘着几根白色的毛毛,想来是昨晚突然化形而掉落的。
祁泊枫的眼中愈发深沉了:仙君莫非是养了只兔子?只是奇怪,我仿佛从来都没看见呢。
这......叶诀一时慌张,的确,竹林雅居莫说兔子,一只带毛的妖兽都未曾出现,这不是他院落的特色,而是所有修真门派的共识。
人妖殊途,名门正派的修士同妖族,更是要撇清关系,洁身自好。
我这院子中可没有妖物!叶诀欲盖弥彰地大喊。
谁知祁泊枫故作惊讶:仙君,我未曾说过您这院中有妖物啊。
叶诀:......
失策了。
而少年不依不饶,轻巧向前迈出一步,如此说来,仙君您竟然院中有妖族存在?您,可是仙君呢。
叶诀知道此事万万不可答应,正要反驳,可抬手首时,竟对上少年凌厉的目光。
那目光好似一把冷剑,便是隔着重重白纱,也直插人心。
第五十七章
白衣袖下,叶诀的指尖在发抖,他攥住手指想令自己平静下,然而毫无用处,反而巨大的动作幅度引得少年目光微偏。
祁泊枫的唇角绽开一抹笑容,仿佛居高临下看着一只唾手可得的猎物在挣扎。
这猎物分明是只兔子。
叶诀几乎占了这辈子的勇气,上前一步,厉声呵斥:祁泊枫,你放肆,跪下!
少年眼中闪过一道诧异,神情变得愈发阴郁。
若说上次的一跪是教导之恩,情有可原,而今是犯了大错的师弟,师兄以兄长的身份自居,勒令其下跪认错,这便是一种耻辱。
叶诀是仙君,单令身份比祁泊枫不知尊贵了多少,再加上师兄的身份,自然有权令其下跪、训诫。
祁泊枫自然也懂这个道理。
他望着仙君的白衣下摆,白衣素净,同普通道旁别无二致,然仔细观察后,白衣的下摆竟用暗金绣了一圈祥云暗纹,那是太虚仙尊从不外传的上古阵图,可凝灵气、护身骨。
他咬了咬后槽牙,后退一步,重重俯身下跪,膝盖在青石板磕出沉闷的声响。
在祁泊枫的预想中,帷帽后的那人定面目丑陋、洋洋得意,可实际上叶诀心里又咯噔一下。
祁泊枫,天命之子,自己一时头脑混乱,竟然逼人家下跪,备受屈辱。
怎么办怎么办,又把人家得罪了,若以后他真被祁泊枫抓住报仇,平常走剧情是一剑穿心而死,现在叠加了仇恨,报仇时,祁泊枫会不会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虐杀而亡吧?
叶诀脑海里闪过已知的几种酷刑,又带着未知刑罚的恐惧,踉跄着差点跌到。
祁泊枫,祁大爷,本兔子错了。
你,起来。叶诀犹犹豫豫对少年道,想着先让人家起身,一直跪着不好。
而少年的膝盖纹丝未动,反而扬头一笑:师弟做错事受罚,下跪理所当然。
叶诀头皮一麻,忙道:不不不,其实师兄一时怒上心头,你的行为并无大错。
没有啊。祁泊枫歪头道:冒犯了仙君,我的确犯了大错。
叶诀:
这死孩子性子咋就这么拗!分明记仇了!
那你跪着吧,日落再回去!他扔下一句话,匆匆逃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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