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大雪封路后,长时间的休战反而更可能引发矛盾。
就算宋佩瑜为了追重奕,数次经过县城都不停留,也要每天空出时间处理大量的文书。
这么忙的情况下,瘦些也是情理之中。
重奕一只手撑在宋佩瑜的腰侧,另一只手的食指在腰肢,正面从上到下的划过,软肉都没了。
宋佩瑜气得发笑,空闲的手抓着重奕还想对他肚皮有所动作的那只手,你还挺遗憾?
重奕认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嘴角的笑容忽而放大,明日吃锅子怎样?我听守城的燕军说,北边林子里有野牛和梅花鹿出没,天亮我去带两头回来。
宋佩瑜最爱吃牛肉。
可惜这个时代杀牛犯法。
就算宋佩瑜出身世家,本人也在朝为官,有杀牛的名额。
重奕身为太子,也有杀牛的名额。
但有杀牛犯法的规则在,宋佩瑜每次吃牛肉的时候都会产生罪恶感,从来都没主动透露过他喜欢吃牛肉。
宋佩瑜真的想隐瞒什么事的时候,几乎没人能察觉得到。
除了宋瑾瑜总是叫宋佩瑜去吃牛肉,连已经伺候宋佩瑜多年的金宝和银宝,都是在重奕经常出去猎野牛后,才以为重奕喜欢吃牛肉,所以宋佩瑜也跟着吃。
听到有野牛,宋佩瑜的目光立刻闪过光彩,语气却仍有迟疑,刚下过大雪,有野牛也要躲起来,你
重奕提起两人十指交握的那只手晃了晃,吃不吃?
吃!大冷天缩在有炭盆的房间里吃热腾腾的火锅,光是想想,就觉得肚子发空。
两人愉快达成共识,宋佩瑜更睡不着了。
半推半就的被重奕按着上药后,宋佩瑜气喘吁吁的爬到拔步大床的角落,一头栽在软垫上等待平息下去。
重奕目光定定的看了宋佩瑜许久后翻身下床,听声音是去了隔间。
听着隔间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宋佩瑜长长的吁了口气,竟然有逃过一劫的感觉。
过了许久,拔步床内已经有了些光亮,重奕才满身冷气的掀开帘子,老老实实的从床下拿出整齐叠放的薄被裹在身上,懒洋洋的倚到宋佩瑜身边。
他不冷,但宋佩瑜怕冷,如果被他身上的凉气激到,恐怕要喝几天药。
宋佩瑜本想着两人说会话天就亮了,他简单洗漱下,就先处理耽搁的文书。
虽然战争开始快两个月,但赵国与燕国却始终都没撕破脸,就连攻城都是点到为止。
重奕攻城的速度太快,往往在燕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能将城池彻底拿下。
燕将们大多都明白燕国与赵国合并乃大势所趋,不愿意往死里得罪重奕,以至于连守城都守得畏畏缩缩。
重奕最后攻破的几个县城,守城的燕将干脆紧闭大门,任凭外面的赵军如何叫骂,燕军都坚定的做缩头乌龟。
这种不应战的方法,还真误打误撞拖缓了重奕朝燕国腹地前进的脚步,否则在停战前,赵国就不会只拿下燕国三十县。
大雪封路的情况下,赵国肯定要选择停战,这也是燕国唯一能喘息的机会。
燕臣们不想成为战败国的降臣,从此矮赵臣一头,就要抓住休战期的机会,让赵国改变打算一路打到洛阳的想法。
想来从燕国来的信件,至少要比从前翻一倍。
还有赵国的信件
对于重奕和宋佩瑜不仅今年无法回咸阳,恐怕两三年之内都没法回咸阳这件事。
除了重奕之外,最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就是永和帝和肃王。
据宋佩瑜收到的消息,永和帝与肃王正在背地里互坑,都想将咸阳的事甩到对方身上,然后带着小郡王们来找重奕。
可惜他们注定不会成功。
宋瑾瑜、尚书令和其他重臣,包括回防咸阳的慕容靖,都在暗自紧盯永和帝、肃王,绝对不会给他们撂挑子就跑的机会。
宋佩瑜与重奕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咸阳的事,不知不觉间眼皮越来越重,靠在重奕怀里又睡了过去。
重奕将原本裹在身上的薄被搭在宋佩瑜身上,换了个两个人都舒服的姿势,也闭上眼睛。
等两人再次醒来,已经是巳时,反而比平日里都起得晚。
外面正飘荡着雪花,院子里刚清理出来不久的路又变成白色。
重奕仍旧惦记着要去给宋佩瑜捕牛,吃过早饭就让来福去将他的骑装找来。
宋佩瑜劝了两句,非但没起到作用,反而让重奕觉得宋佩瑜的手炉上还缺块好皮毛,打算再找找白狐。
说罢,重奕忽然想到已经送去洗的红狐斗篷,改口道,红狐也不错。
宋佩瑜顿时哭笑不得,这些野兽碰上重奕,可算是倒了霉。
他知道劝不住重奕,便不再多说。
只是让人去将平彰请来,又嘱咐重奕再多带些护卫,早点回来。
目送重奕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院子门口,宋佩瑜捏着鼻子饮了盏姜茶防患于未然,才去书房处理文书。
用来放文书的木盒果然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甚至都溢了出来,最上方的那封文书却出乎宋佩瑜的预料。
既不是来自洛阳也不是来自咸阳,而是来自黎国。
近两个月赵国与燕国打得如火如荼,黎国也不安稳。
黎国各方势力的力量过于均衡,直到老黎皇彻底下葬,也没选出让所有人都能服气的新皇。
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黎国的诸多势力再怎么不甘心,他们也明白,新任黎皇的人选不能继续拖下去。
就在黎国克服千难万险,终于选出个勉强让大家都能接受新皇人选,开始筹备新帝的登基大典时,燕国的消息开始源源不断的传入黎国。
燕国孝帝驾崩,诸多亲王薨逝,孝帝五皇子继承皇位,改年号明正。
赵国突然对燕国出兵,快速拿下燕国边境七县。
昔日的燕国叛臣赵国永和帝,手握燕国庆帝留下的遗诏,反而成了拨乱反正的忠勇之士。
就连赵国不打招呼就对燕国出兵的行为,都是赵皇奉旧主之命,为旧主复仇。
在黎国的认知中,就是燕国和赵国突然打了起来,而且燕国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毫无招架之力。
黎国人的嘴刚咧开,就发现他们笑得太早了。
赵国毫无预兆的对燕国出兵的第十天,陈国也毫无预兆的对黎国出兵。
陈军没有黎国先皇的遗诏,却有许多黎国世家的支持,攻下黎国的速度竟然丝毫都不比赵国攻下燕国的速度慢,甚至还能更胜一筹。
多亏了黎国内不止有陈国的内鬼,还有赵国的内鬼,黎国才能得以喘息。
宋佩瑜惊闻黎国的变故后,立刻动用在黎国的所有人手,也只是拖慢了陈国攻破黎国防线的速度。
还是那句话。
赵国发现黎国有可乘之机的时间太短。
而且赵国的所有精力都放在燕国身上,根本就无暇再兼顾黎国。
不是不能双线作战,但风险太大。
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陈、黎、燕突然达成同盟,共同抵抗赵国的情况。
权衡利弊后,赵国只是在赵黎边线增兵,却不打算出兵。
极少数贴着赵国标签的黎国世家,已经陆续从黎国撤离,暂时在卫郡落脚。
等到黎国的动乱彻底平息后,他们才会决定究竟要迁往哪里。
还留在黎国的人,传给宋佩瑜黎国的最新消息,。
有人发现黎国世家除了联系陈国和赵国之外,还有世家在悄悄联系楚国,已经成功与楚国取得联系。
宋佩瑜眼中闪过意外。
他倒不是怀疑信上的内容会有假,却难免产生唏嘘的感觉。
当年楚国不远千里,带着灵云公主和奇珍异宝主动来赵国,还愿意将楚国已经走通的西域商路与赵国分享。
就是因为察觉到陈国与黎国的关系非同一般,怕陈国会连同黎国突然对楚国动手。
如今多年过去,却是陈国对黎国动手,楚国被黎国世家视作救命稻草。
宋佩瑜将浏览过的信重新叠好放回信封,拿起桌角的火漆加热,以特殊制式的徽章扣成朱雀的形状,然后将封存好的信放到准备送回咸阳的信盒中。
如果楚国能让陈国彻底攻破黎国的时间变长,对赵国来说,也是件好事。
只怕黎国世家的请求会助长楚国的野心。
宋佩瑜摇了摇头,将这件事先放在脑后。
起码楚国短时间内,不会与赵国翻脸。
漫天飘雪果然没成为重奕狩猎的阻碍。
他不仅带回来在计划之中的野牛、梅花鹿、红狐,还带了只不大的小狼崽回来,打算给宋佩瑜养着解闷。
宋佩瑜立刻想到上个重奕带回来给他解闷的东西。
养在东宫的白虎冰王。
这只因为颜色特殊才在重奕手中保命的小雪狼,理所当然的被取名为雪王。
赵国彻底停战休养生息,黎国的战火却没停下。
大雪过后,陈国再次给黎国发去国书,要求黎国对陈军大开城门,否则就要一路打到黎京。
虽然黎国大部分世家早就偏向陈国,甚至在近些年不知不觉的做了许多对陈国有利却不利黎国的事,但他们依旧希望黎国能存在。
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做陈国的世家肯定不会有做黎国的世家舒服。
许多世家已经开始暗自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与虎谋皮。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给黎京发出国书的第十天,陈国大军踩着泥泞的土地再次朝着黎京出发。
他们并不打算在这个冬天休战,反而想趁着更北方的赵国不得不休战的时间,在明年春耕前彻底拿下黎国。
如果运气够好,陈国彻底拿下黎国的时候,赵军还没打入洛阳,陈军说不定能参与到赵国与燕国的战争中,给赵国添些不痛快。
咸阳在黎国世家越来越恳切的请求中,逐渐陷入犹豫。
赵国一开始就放弃黎国,是因为拿不准黎国中少数坚决抵抗陈国的世家,他们的态度究竟能有多坚决。
万一赵军前脚刚到黎国,这些世家就被故友或者陈国说服,改变主意,反倒联合陈军对进入黎国境内的赵军动手。
赵国岂不是成了笑话?
如今的黎国已经到国破的边缘,有些不愿意与陈国为伍,或者早就将陈国得罪到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黎国世家,带走黎国皇族男丁一路西逃。
他们愿意将黎国西边的土地献给赵国,换取赵国的庇护。
不仅能收获土地,还能让陈国有损失的好事,永和帝很难不为此心动。
可惜赵国晚了一步。
楚国嘉王先赵国出兵,短时间内就将黎国与赵国卫郡接壤的三个县城全部占领,堵住赵军前往黎国领土的路。
这等行为,说不是有意防备赵国都没人信。
永和帝为此大怒,头一次在挥笔泼墨的时候文思如泉涌,洋洋洒洒的写下五页的质问之语。
可惜这封信装入信封后就被永和帝撕得粉碎,根本就没送往楚国。
就算永和帝恼怒到失去理智,赵国朝堂上仍旧不乏保持理智的人。
楚国又没攻打赵国的地盘,人家攻打的是黎国。
各凭本事的时候慢了半步,赵国能以什么立场去质问人家?
黎国、楚国与赵国之间发生的诸多变故,直到年底,才随着永和帝的年节赏赐,传到宋佩瑜耳中。
彼时,宋佩瑜已经为新年准备许久。
这不是他与重奕头一次在外面过新年。
当年流落到祁镇的时候,他们就在祁镇过了个年。
后来打下卫国,为了能让卫国平和过渡成卫郡,宋佩瑜也与重奕在曾经的卫国都城过了个年。
这两次过年的经历,已经与平时大不相同,这次过年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除了以太子的排场彰显赵国之威,重奕还要在年宴上平衡远道而来的赵臣和三十县中的燕臣。
重奕当然不会在这等事上费心。
也许在他看来,无论是赵臣还是燕臣,区别只有一刀能砍死和一刀砍不死。
宋佩瑜从两个月之前,准备在邱县落脚到明年春耕后,就在筹备年宴。
一个月前,宋佩瑜还特意给咸阳送去密信,拟定了份赏赐节礼的单子。
如今这份来自咸阳的年节赏赐就是根据宋佩瑜拟定的那份单子,又加了不少东西。
宋佩瑜惦记着赵、黎、楚的事,目光匆匆扫过单子,确定紧要的东西没有差别,就让金宝将单子给安公公送去。
请安公公将东西登记造册分别存放,别在年宴当天再手忙脚乱。
重奕刚好在屋子内只剩下宋佩瑜和永和帝心腹的时候,打开帘子进来。
他看了眼宋佩瑜后,径直去火盆边,随意的点了点头,坐
跪在地上的金吉恭恭敬敬的磕头,起身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
等身上没了寒气,重奕才提着椅子贴着宋佩瑜坐下,父皇可好,今年入冬有没有犯咳疾?
金吉的目光从重奕的衣襟上一路下划,始终都是赤黑交叠在一起的衣袍,直到将目光落在重奕还带着水珠的鞋尖上,金吉才找到能承载他目光的地方,肩颈几不可见的放松了许多。
陛下在刚落雪时咳了几日,相比去年轻松许多,太医说,也许明年就不会再咳了。金吉特意将太医的原话,一字不差的背给重奕听。
庸医去年就说今年不会再咳。重奕摇了摇头,脸上却不见怒色,又问大长公主与肃王可好。
直到最后,重奕才勉为其难的关心了下肃王府的小天魔星们。
金吉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小郡王们也好,只是闲暇时候总会说想念太子哥哥和宋哥哥,连带着云阳伯也十分受小郡王们的喜欢
他恨不得事无巨细的将小郡王们身上发生的趣事都告诉重奕,甚至连小郡王们趁着永和帝与肃王午睡,拿着剪刀偷偷剪永和帝与肃王的胡子都说了出来。
宋佩瑜摸了下茶壶外壁的温度,给金吉续上茶。
连小郡王们尿床相互栽赃的事都这么清楚,想来金吉离开咸阳前,有被人专门嘱咐过,要多与重奕提提肃王府的小郡王们。
自从金吉开始说小郡王们后,重奕的表情就越发的古怪,不像是开心也算不上厌烦。他伸手将宋佩瑜另一边小桌上的榛果盘端到腿上,剥出的果仁随机塞进宋佩瑜或者自己嘴里。
宋佩瑜侧头瞥了眼重奕的神色,就知道重奕已经知道在意的事,此时正将金吉当成能打发时间的说书人。
刚开始的时候,宋佩瑜还不好意思去吃重奕放在他嘴边的榛子。
发现金吉无论说什么,语气如何变化都不会抬头揣测重奕的表情后,宋佩瑜才放弃挣扎,掩耳盗铃的默认,金吉不抬头就不会发现他从重奕手里吃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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