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这小白脸真他妈有一套啊!”
旁边扮作杰米随从的几个盗贼全看傻了,心中十分佩服。
尽管他们根本搞不明白杰米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因为,倘若是让他们来制订这个“引出子爵”的计划,多半是要走性感、撩人路线,上来就勾搭人的。
可现在……
“这帮贵族老爷的眼光好生奇怪!”
盗贼们不禁费解地在心里想:“虽说杰米长得是不错,可今儿这打扮,没露胸也没露屁股,反倒是穿得严严实实,还又戴帽子又戴面纱的,他到底怎么就认定了这是个美女,同人家聊那么欢,且能一叫就走的?”
但不管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诀窍,都不重要了。
只因布朗特子爵一走进杰米楼上的那间屋子,便被早就埋伏在房间中的库克罗普斯带着人给猛地击翻在地,然后,先堵了嘴,继而,又拿结实的麻绳将四肢全都牢牢地捆扎起来。
及至到了很晚的时候,护卫们才察觉到布朗特子爵大人迟迟未归。
他们匆匆找上楼,找了旅馆的店家,将杰米住的那个房间的门给打开……
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不论是布朗特子爵,还是适才的那位贵族小姐,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
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
[若不能将二十万镑于明日下午四时前,送往xx地……]
[那很遗憾,布朗特子爵应是活不成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居然真遇上了强盗!
继而所有人面面相觑,全都不知该怎么处理。有说赶紧报警的;有说先去筹钱的;还有说怕是已经没救了的,乱糟糟成一团,最后,谁都说服不了谁,只得慌里慌张地下楼,去找能做主的人。
此时,除了布朗特子爵外,队伍中还有一位年纪很大的老管家。
这位老管家在布朗特家中几乎工作了一辈子,身家性命、此身荣辱,都是寄托于布朗特家族的,而且,他是看着布朗特子爵长大的,同子爵又有情同父子般的情谊……
因此,乍闻此事,他竟急晕了过去。
等好不容易醒转,再无犹豫,立刻命令下人们去筹钱。
只因在这位老管家的心里是这么计算的:
钱没了。
大不了想个名头,回去再压榨压榨那些贱民,天长日久,总能赚回来;
可若是子爵大人没了。
按照当前国家法律而言,由于布朗特家族也没别的什么继承人了,政府有权将一切都收走。
到那时,布朗特家就真完了。
然而,与这头的慌乱无措不同。
盗贼团的临时窝点里,倒是一片欢声笑语。
库克罗普斯同几个盗贼凑在角落中打牌喝酒。
屋子正中央有两个盗贼正赤裸着上身摔跤,周围一些人喝彩叫好,兴致来了,还佯装要拿钱砸他们,引得摔跤的两人连连叫骂,又是一番追逐打闹。
可怜的布朗特子爵如一袋垃圾般被丢在了墙角,无人理睬。
他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手酸脚麻,又怕又饿,不停猜测着,这群盗贼会怎么处置自己:“也许他们拿了钱就会放我离开?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可也许……他们不想放我呢?盗贼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说不定他们拿了钱,还是要杀我……搞不好在死前还要折磨我一番……”
想到这里,他像是全身都掉进了冰窖,几乎绝望。
这时候,那个欺骗了他的‘贵族少女’突然朝他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水,还拿了一块面包。
杰米对这位子爵大人的好感其实不多。
因为子爵同那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路易斯明显不同,他的思想已经固定,算是那种很成熟的贵族了。通常这一类贵族,惯常将平民和贵族视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在他们的心里,平民是粗野无知,又低贱的,天生可供剥削、压迫;而贵族,则是优雅智慧,又高贵的。
所以,贵族是平民们的主人,是要领导他们、征服他们、督促他们日夜不休的工作,来创造价值的。
布朗特子爵从小受这样的教育,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没觉得有什么残酷。
好比,人会鞭打牛马,督促牛马干活,这时候,难道要考虑牛马的感触吗?
杰米在之前的聊天中,已然将其看透了。
但他自觉没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人,也没什么闲情逸致去感化、教育什么人,更没有什么站队(帮着盗贼打贵族,或者,帮着贵族打盗贼)的想法,所以,只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优待俘虏地过来送个饭。
因为换衣服麻烦,他此时还没换下那身女装。
而且,他私心里隐隐还有着这么一个念头:“女装也算是一种伪装,这么一直女装打扮,有朝一日若能脱离这群盗贼,重新换回男装,兴许能少些麻烦,避免被一些人认出。”
于是,布朗特子爵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骗了自己的佳人,原来性别竟然为男。
而且,又由于他对‘她’的好感,早在之前的一番交流中,被刷得很高。
如今身处困境,又被一众盗贼不理不睬,心中正是恐惧无比的时候……
只见‘她’如救苦救难的女神一般,从一帮凶狠又残酷的盗贼中穿过,缓缓走来,带着食水,照料自己,不禁深受感动,(斯德哥尔摩地)脑补起‘她’是有苦衷的了。
所以,当杰米把堵住他嘴的那团破布拿开后……
这位子爵大人没有先去喝水,而是呆呆看着他,问了一句:“杰西卡是你的真名吗?”
杰米没理他。
子爵大人便一直痴痴地看‘她’,连就着他手里碗,喝几口水的功夫,视线都没有移开。
又过了一会儿,他很忐忑、很可怜地问:“你们要怎么处置我呢?杀了我吗?”
杰米不禁想起了那个倒霉的路易斯。
他于是心软了一点儿,不是很肯定地回答:“拿到钱后,应该不至于。”
布朗特子爵许是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和恐惧,又絮絮地念叨起来。
他问杰米的真实身份,怀疑杰米是流落在外的贵族小姐,只是不幸误入贼窟。推测‘她’是受了强盗威逼才做这些事,说能理解‘她’的不易,对‘她’深表通情,还愿意原谅‘她’之前的欺骗……
杰米听得好笑,但又觉得有点儿好玩,便也不急着堵他的嘴,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布朗特子爵见此,对自己的猜测越发深信不疑起来。
他认定‘她’是这个贼窝中的好人,就绞尽脑汁地想让‘她’给自己帮忙,当即就说了一大串的话:“你一会儿帮我同你们的首领说一说……你们应该也知道,我这一路带的护卫很多很多,并不怎么好对付。否则,你们也不会搞什么绑架,怕是要直接上来抢了。”
“但你们不知道……”
“布朗特家只剩我一个人了。现在,我不在,做主的应该是我们家的管家。”
“我这个老管家对我们家很忠心。”
“若是我没死,只损失了钱财,他会觉得,反正有我在,以后还有希望,不会太多计较;可若是我死了,布朗特家从此没了人,我那位忠心的老管家也没了指望。这时候,他一定会带着护卫们,同你们拼命,为我报仇的。”
“你们既然是求财……”
“到时候,就等拿了钱自去吧,何必非要杀我,最后闹得你死我活呢?”
杰米听了这么一大串,其实心里并没什么感觉。
他根本不在乎强盗们的死活,对贵族也没什么同情,只是,毕竟曾生活在和平法制社会里,很见不得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无端端地被杀,因此点头答应:“我一会儿会同他们说的。”
布朗特子爵感激地望着他,一时间又自作多情起来:“多谢你的深情厚意了,若是我这次能活下来……”
他摆出一副深情的样子问:“你要不要离开这些贼?从此跟我一起?我,我是很愿意养你的。”
杰米的表情古怪起来。
这是……身陷囹圄,不忘泡妞?
他站起身,重又将那团破布塞回这位子爵大人的嘴里。
然后,才拍了拍手,无语地笑说:“养我?你先顾好自己吧!”
只是,等他转身走到库克罗普斯的跟前,想要转述布朗特子爵适才的那番话时……
那一句‘若是知道我死了,我那位忠心的管家没了指望,一定会带着护卫们同你们拼命’的话,突然就浮现在了脑海之中,久久徘徊不去。
库克罗普斯这时候扔出最后几张,结束了牌局。
然后,他疑惑地抬头问:“你站这儿做什么?也想打几把?”
杰米这才回神。
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履行之前的承诺,竟然只字不提布朗特子爵说的那一番话了,反而朝着库克罗普斯灿烂一笑,自然地坐到了旁边,笑呵呵地也加入到了牌局中,答应着说:“好呀,但我不太会,你教教我。”
库克罗普斯不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你在算计什么。”
杰米佯装惊讶:“什么?我想赢你钱的想法,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盗贼们具都哈哈大笑。
无一人起疑。
(二)
朱迪安在王宫的接见室等了许久,才等到一名内侍小跑着过来,同他恭恭敬敬地陪笑说:“陛下这会儿刚好有别的事情要忙,您看,要不过一会儿再来求见?”
朱迪安不禁追问:“是有别的人正在陛下跟前回话吗?”
内侍只尴尬一笑,却没回答。
朱迪安于是便知道了,并没有什么人在国王跟前。
国王只是,只是不愿见自己罢了。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又摆出了和蔼可亲的样子,将那个内侍打发走,然后,才转身朝着宫外走去。
之后,他的表现一如既往,该打招呼的人就打招呼,不想搭理的人继续昂着头不理不睬,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丁点儿的负面情绪,也不让人看出一丝一毫自己可能失宠于国王的痕迹。
只是这些强撑着的表现,在回到了家中后,就再也维持不住。
他满腔焦虑地来回走动:“陛下这是因为唐娜恼我了吗?”
“只不知……唉,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之前逼迫唐娜的事情?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
朱迪安皱着眉,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又反复地琢磨这事:“唔,唐娜应是不好意思将家中丑事说出口的,况且,她也该知道,不管她是死是活,她弟弟莱文都还得指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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