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璃依旧心虚,尤其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和嘴角没擦干净的血痕时,心里就更心虚了:“就是这附近啊,一块大石头旁,大概两人高的棕黄色石头。”
反正是山上,石头肯定到处都是,但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底气,以至于贺兰陵又看了她一眼。
贺兰玥又要去找那块石头,但是旁边有一个修士说道:“那个地方我知道,就在这下面,已经被海水淹了,好多人没跑上来,尤其是女人和孩子。”
阮璃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这么个地方,然后就看见贺兰玥脸色苍白的像天上的冷月,他的嘴角又开始往外溢血。
她知道,他八成是之前挡巨浪的时候受了内伤,他是凡身,又冲在最前面,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
然后,他就向那个修士说的被淹没的地方冲去,贺兰陵让她在原地好好休息,然后也带着人跟了上去。
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她,竟然都相信了她的鬼话,这让她更觉得心里压了一块石头。
孟心慈说她走的时候给贺兰玥留了信,写明她离开是因为终于想明白和他不合适,愿意放他自由,并且说离开后会将孩子打掉,让他不必忧心某一天她和孩子会找回九渊让他难堪。
可是那封信,现在怕是已经被海水泡烂了,贺兰玥永远也不会知道信的存在。
她一个人有些难受的坐在山顶上,周围的人都在哭,她也想哭。
但还没等她的泪落下来,她就看见火一般的九尾被无之祁按在了地上摩擦,然后又一个大抡手,把九尾,哦不,是七尾给抡了出去。
九尾趴在地上起不来,十分狼狈,但是嘴里还在发狠:“要不是本君断了两尾,你就是个弟弟。”
无之祁竟然也不反驳:“那就等你长出尾巴来我们再切磋,看谁是弟弟。”
然后它就转身向她的方向走来,和山差不多高的形体,吓的她周围的人都尖叫的跑开。
她也想跑,直觉告诉她,要是被抓到了,她可能会被无之祁囫囵吞下,就像戏本子里的唐僧肉一样,吃一口,长生不老。
但现在已经是在山顶,要跑只能往水里去,可无之祁是水兽啊,她跳下去就是自投罗网。
眼看着无之祁小山般的巴掌向她这个方向拍下来,突然一根金色的绳子如游龙一般飞了上来,然后围着无之祁盘旋,随后猛地一收,将无之祁捆了结实。
无之祁自然是要挣扎的,但是它越挣扎,那绳子就变得越粗,最后更是化成一条金龙将无之祁缚住。
那绳子是缚仙绳,她只见过它正常状态下的模样,而且也被捆过几次,此刻是她第一次知道缚仙绳还有龙的形态。
她正惊讶贺兰陵的本事时,忽然听见九尾的声音暴躁的传来:“贺兰小子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你不要命我还要命的。”
然后,九尾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最后它那火红的嘴张开,吐出好几口血来了,然后又咒骂道:“你大爷的,你再用一次印鉴之力咱们都得玩完。”
阮璃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的向山下看去,但是下面依旧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缚仙绳还是龙的形态,但是金色的龙身却渐渐变的苍白,姜黄色的眼睛也渐渐变成了黑色。
透过这条渐渐变的苍白的龙,她看见贺兰陵从水里钻出来,面色狰狞的,一点也不似他之前的矜贵清冷,反而像是一只暴怒的兽。
她的第一反应,贺兰陵现在处在某个失控的边缘。
无之祁还在挣扎,它双手紧紧的掐着龙身,像是要将它扯断一般,贺兰陵的口鼻中不断的渗出血,但是他却在可怖的笑着,而且还双手结印,金色的印鉴在他的脊背上显现,但是他身体周围腾起了一团黑色的气雾,很是诡异。
她不由自主的向他跑去,想要让他放弃束缚无之祁,否则肯定是要出事的。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紧接着一道红光照在无之祁的身上,无之祁骤然发出怒吼的声音。
“是困龙鼎,是谢家的困龙鼎。”有人大声叫道。
阮璃来不及看,因为贺兰陵已经倒了下去,在他倒下之前,她终于接住了他。
他和她泡在齐腰深的水中,他的身体烫的可怕,她用尽力气将他拖离无之祁的身边,她直觉那些红光不是什么善良的东西。
“贺兰陵,你怎么样?”她摸着他的脉搏,跳的快的可怕。
“水……”贺兰陵模模糊糊的说道。
可是这里都是海水,而且浑浊不堪,若是给他喝了,那就是提前送他上路。
他现在觉得口渴,大部分是因为身体耗损过度的缘故,于是她将手俺在他的元丹处,将自己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灵力渡给他。
这招果然有效,他身体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缚仙绳也从无之祁的身上落了下来,回到了他身边。
这时她才看向天上,之间无之祁的上方,悬着一直古朴的鼎,虽只有饭钵大小,却一点一点的将无之祁吞噬进去。
在鼎的周围,她看见了谢妩的父兄还有谢家的许多长老,他们双手结印控制着困龙鼎,不让它被无之祁挣脱。
原来,他们也是有本事的,可为什么要等到贺兰家和无之祁拼的两败俱伤的时候才站出来?
贺兰陵渐渐醒了过来,看着自己躺在阮璃的腿上,而她正神色担忧的将灵力度给他。
她的那些温暖的灵力,虽然只是涓涓细流,但是在他身体里却渐渐掀起了浪花,从腹部一直开到了他的心脏,层层叠叠的,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那些刚才使用印鉴带来的灼烧之感,也在这时候渐渐化作了阵阵清凉之意。
东海的泉眼之灵,万物生命之源,哪怕只是毫末一点,也可以枯木逢春。
“你醒啦。”阮璃见他醒转不由松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这一触碰,让浑浑噩噩的他心跳骤然加快,竟是压也压制不住,胡乱的在他的胸腔里翻腾,有些害怕,却又想让她多触碰一些。
结果她却是推了他一把,嘟嘟囔囔:“醒了就快起来吧,我腿都被你压麻了。”
贺兰陵:……
他只好坐了起来,然后在她的搀扶下向山顶走。
一路上,两人都注视着天空,原本和山一般大小的无之祁已经变成了南瓜大小被收到了鼎口,看来要不了多久,无之祁就要被收在这困龙鼎中。
“九尾呢?”阮璃赫然发现摔在水中的九尾已经不见了。
贺兰陵回道:“已经回九渊了,它不能离开那里太久。”
“那……四哥呢,找到四嫂了吗?”她惶惶不安的问道。
贺兰陵沉默了一会儿:“你真的将四嫂安置在这里了吗?”
阮璃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总觉得贺兰陵看出什么了,但是已经说出去的谎言,想要再收回来并不容易。
“是啊,就放在这里的,然后我就想回去看你们,路上又遇到谢妩给我缚仙绳,对了,还没问你呢,你的缚仙绳怎么在她哪里?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她开始转移话题。
“没有什么瞒着你,只不过向她借了一样东西,把缚仙绳用作抵押罢了。”他说着摸了一下千物袋,还好,还在身上。
“什么东西?”阮璃追问。
“秘密。”他一副高深的样子,但是内心已经在纠结,纠结要不要用魂铃去测探她母亲和弟弟妹妹。
因为,一旦测出的结果和他想的一样,那么就说明穆兰芝绝对有问题。
东方渐白之时,无之祁已经被装进困龙鼎中,众修士一阵欢呼,有人直呼谢氏宗门厉害,收伏了比九尾更厉害的妖兽。
但也有人觉得,如果不是贺兰少君带着九尾耗了无之祁的力,谢家怕是根本就收伏不了无之祁。
对于这些争执,贺兰家的人都顾不上,他们都在为孟心慈担心,整整一夜过去,都没有找到孟心慈。
大家都知道,孟心慈怕是凶多吉少了。
随着海水渐渐退去,青塘城渐渐显露出来,原本繁华的都城,此刻到处是淤泥、残木、尸体,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那些还活着的人纷纷冲了下去,大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希望有奇迹发生。
可是,没有任何奇迹。
贺兰玥也不见了,但是贺兰陵没有去找,他知道他的哥哥也在那些污浊的淤泥里翻寻。
他的四哥,极喜洁净,从没有让自己狼狈过,可现在,却满身的污泥,再也看不到从前冷如雪的高洁模样。
第34章 家花没有野花香?
青塘城的清淤工作一共进行了十天才完成。
这十天的时间里,一具具尸体被找出来,还没等到亲属们去辨认便又匆匆掩埋。
因为,天气逐渐变热,长时间的放置会引起瘟疫。
阮璃没敢去打听死了多少人,但是从山上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来看,逝去的人绝不会少。
这十天里,其他宗门的人也来了不少,一方面是帮着谢家重建,一方面是来商量怎么处置被抓到的无之祁。
慈航也来了人,作为佛修,他们是来为死去的百姓超度的,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贺兰陵的父亲贺兰延也带着人前来,他看过贺兰陵后又问了孟心慈的消息,当听说还没有找到人的时候,也沉默了许久,然后吩咐身边的人准备做一场法事。
所有人都以为,孟心慈已经死了,虽然尸身没有找到,但他们以为是海水退去的时候将尸身带入了大海。
这些天,阮璃大部分时间都陪在贺兰陵身边,他身体虽然在恢复,但毕竟损耗过大,时不时的还会有些发热昏迷的现象,需要人看着?
她也没有见到贺兰玥的身影,只有第七天的时候,扶风镇那边来人说,孟心慈的父亲已经不行了,也是这一天,阮璃才见到消失了七天的贺兰玥。
他好像还好,神色和以往并没什么不同,依旧高山冷雪的模样,旁人与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的,像是并未受到孟心慈死去的影响。
阮璃有些不明白,明明无之祁来的那天他看起来好像还挺关心孟心慈的,怎么这么快就没事了。
是否,他对孟心慈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时候紧张她也只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
贺兰玥去扶风镇后,阮璃问贺兰陵:“你觉得四哥有喜欢过四嫂吗?”
贺兰陵回道:“我也不知道,四哥的性子,我也看不懂,但毕竟一起生活了五年,一块冷石也会有温度吧。”
他的四哥,不像大哥那样因为是第一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备受关爱,也不像他是父母最小的孩子,被所有人宠爱。
很多时候,四哥好像都没被大家注意到,他总是一个人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成长、修炼,淡漠少欲,大家都说他比贺兰修更像佛修。
他十六岁的时候就独自出门历练,和家人一年也见不上一次面。如果不是最近这五年四嫂嫁进来,很可能他还在外面漂泊不着家。
“看你和四嫂的感情也挺好的,为什么四嫂不在了,你都不伤心?”贺兰陵问道。
阮璃忙回道:“我哪有不伤心,我哭的时候又不会让你看见。”
“是么?”贺兰陵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淡茶色,干净又明亮,但是一点伤心的情感都没有,倒是有些惆怅。
“当然是,那个你先休息着,我突然想到我答应了要去给谢姑娘帮忙的,我先去了啊。”阮璃快速的跑了,她怕自己再在他面前呆下去会露馅。
到了谢妩那里,谢妩并不在,谢家人说她也去了无之祁那边。
虽然她对无之祁也很好奇,也想去看看,却又怕被认出暴露了身份,只好在路上闲逛消磨时间。
走到一块从海里吹上来的大珊瑚旁时,她突然听见了贺兰修的声音,正要过去打招呼的时候,贺兰修身边的一个人突然恨恨的说道:“妖都该死,我以后见一只杀一只。”
她不由听下脚步,这几天这样的话她听的太多了,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将妖生吞活剥了。
“这位道兄,你这话太偏颇了,我认为妖与人一样,犯错才应受到惩罚,若只是普通的活着,不应不分青红皂白的杀害。”贺兰修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让她愣了一下,他竟然没有和别人一样对妖喊打喊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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