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待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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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翅,“那姑娘的事儿解决了?”
“嗯,准备差人送回去,人家家里可是欠了我一份人情,”我哼了两声到桌前把茶水喝完,“哎,怎么就只有鸡翅?”
“昨晚剩下的,老夫叫下人热了,别吃了留着肚子,今晚开宴。”
我一愣,开宴?
“不是咱们,是西街长舌慕容要成亲了,连成亲的折子都收到了。”阎王爷从怀里红折子摸出一晃,“闺女你看,人家夫君可是酆都里有名的富商,咱们待会儿去趟茅厕把肚子清空了再去。”
我嘴角抽了抽,“爹爹,你这也太抠了。”
***
长舌女姓慕容如今要成亲,这一出我万万未想到。
我的记忆力她永远保持鬼态拖着到胸口的长长舌头披头散发四处飘荡,每一年鬼节鬼门大开她定是会去人间,默默看一看她生前的孩子和夫君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再默默地回来。
酆都街里奈何桥旁,每一个游魂身上都有一段弥足曲折的往事,那是属于凡人自己的普通而真实的故事,它们永远比人间戏折子里更加动人凄婉。
这么一算她在这里住了五百年,竟然成亲了。酆都鬼城,几百年来成亲的就那么一二出,长舌女成亲还是和这儿的富商,想必很有看头,估摸西街里都已经传疯了。
太子重岚住这里全酆都都知道,折子里自然提到了他,说什么若是殿下肯屈尊龙驾,他们必定是极有面子的,婚后感情受神祝福自然也会长久妥帖。
那富商大有来头,阎王说什么也得将苍音请过去将这人情算在他自个儿头上,日后大有用处。我想他算盘打得倒是好,去说这事儿的可是我,就我看来苍音性子寡淡素喜清净,除了喝茶看书没别什喜好,去那般热闹喜庆的地儿待他而言绝对是个麻烦,又不是东海龙宫太子成亲,他没那个必要。
可我还是硬着头皮与他一说。
此时云碧姑娘刚哭哭啼啼地被送走,苍音仍旧就着微白天色在庭院地看书,时不时将糕点粉屑往池里撒下些,那一尾尾肥大的石阴鲤便翻腾地挤在一起聚拢过来。
阴间未有黄金鲤鱼,有的只是成岩石般色泽的宽嘴尖齿鱼,眼如铜铃大小一左一右占据大半脑袋,嗜血食鬼气,更喜残魂,在阴间是尊贵富人家的象征。
我尚记得我刚来阴间的时候被这一尾尾鱼噬魂的模样吓得不轻,那时府上出了小偷,小黑一招将他他打散得只剩一魂一魄丢进池里,魂魄尖声惨叫我至今记忆犹新。
不知苍音是否为第一次见,他的神色倒是如见了一只毛茸茸的温顺花猫那般淡定祥和。
我站在苍音面前,苍音听罢说:“好。”
我心里微微一惊,又放下了。
他垂眸看那些鱼又问我:“你怎想她的?”
我思量半会儿觉得他说的是云碧姑娘,如实回答,“很美的姑娘,对你痴心一片,你倒是伤她了。”
他问这个作甚,难道是后悔了?
我想了想说:“要是现在将她追回来也来得及,魔君看上的女子应有些不同之处,你是太子,多纳个侧妃延续香火也是好的。”
哗。
池面水花荡漾,数只只肥大的石阴鲤尸体缓缓浮出水面,肚皮露出来,白花花一片有些骇人。
我心里一跳,苍音眉目间神色皆冷,定定注视我,过了会儿他搁在书页上的手指渐渐松了,他淡淡道:“我若是娶她,你也不在乎不是。”
他眉宇压了压留下一小片阴影,眸子便越发漆黑了,苍音挽起嘴角苦涩笑起来,“我本以为你会醋上一醋,想来是我天真,你心里当真没我。”
我听了就晃神了,他这般神情让我有些发冷,怔怔说:“可是你不会娶她,你昨晚才告诉我你心里有我的……”我觉得有些不对,脸上挂不住,抿了抿嘴继续,“我一直觉,你们男人,又是你这样身份的人,说出那三个字应是极为沉重的,我只是感慨一下,你若是觉得不妥当做玩笑话听去便好,你为何要计较我心里如何如何……”
我说完心里话脸上便热了热像是被火烈炙烤一般,想来是红了,有些无措地站着,低下头。
还弄死了爹爹心爱的鱼,苍音这点……委实……像个小孩。
我一说完苍音也不做声了,坐在那儿直直盯着我,我全身发毛等脖子弯得有些酸痛时他总算开了金口,“牡丹,你愿意与我回天上么?”
52十世待君安
我还没好好想过已经摇了头,他静了静站起来道:“看时辰也得走了,你自己准备一下。”
我点点头,他又说:“天上事务多了一些东华帝君传了信过来,明早我带离儿去一趟,你有什么想给他带走的收拾一下。”
我又点点头,其实也明白,他那是要走的意思。
之前我所计划的,若是真对他动了心再上去找他这件事我有些迟疑。
离儿我想他了还可以见到,我永远是离儿的娘,可我不晓得我会不会永远是离儿他爹的妻子。
我有种微乎错觉,过了今晚,似乎见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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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舌女与富商成亲,阵仗摆得颇大,鲜红扬扬迎亲队伍从东门大道浩浩荡荡热闹到西街长舌女家门口,我心想既然是成亲,她总会变成人态吧,找来富商家家丁一问,各个赞叹不绝。
“未想到是那般的美人啊,老爷真有眼光!”
我想长舌女一直是以惊悚鬼态示人,那这富商又是如何发现的。打听一溜儿没个果,最后竟是酆都府里的老管家告诉我的。
他们生前已经认识,只不过他的心意从未诉说,祝福她嫁给别的男人,又看着她长自杀化为怨鬼,而在那个时候,富商死后的魂魄就未再投胎转世,他一直在等她,等她眼里除了她生前的丈夫孩子还有其它人的那一天。
他等到了,等了五百年,而他已经足够强大能够保护她不受半点委屈。
这一段八卦爆出来酆都老百姓唏嘘不已,据说那新娘子晓得后更是哭成泪人儿。我听了便微笑,奈河桥旁忘川之上多少血泪痴怨,这算是百年来我听到的最好一出故事。
我们被请到宅子里吃酒席,宅子奢豪,酆都里各种有头脸的鬼怪齐聚一堂,拜天地时礼花鞭炮一并啪啦啪啦响,鬼生前都是人,一直以来酆都的婚嫁习俗与凡间未有两样。
我在红润烛光中看着新娘子披着嫣红金纹盖头,一只小手被男子拉着,手指紧扣在一起,忽然觉得有些惆怅。
拜完天地开宴。先开始还是端端正正喜气洋洋吃酒,时间一长各个露出鬼态撒酒疯,我见一鬼喝酒,他在上面喝,那酒哗啦啦从空荡荡的肚子裂口那儿流出来,里面全是白骨,又见一位妇女,给自个儿家里人捻菜,眼珠子掉进粉蒸狮子头里滚了滚,她毫不在意地用一双细细的筷子利落拈起来,塞进眼眶里继续吃。
我默默将伸到狮子头盘子前的手缩回来。
身旁坐着的无头鬼本是有头的,许多无头鬼在阴间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头,毕竟魂魄连接身体,只不过他端着碗夹肉时候他的头不知哪去了,我低头瞧了瞧,那颗肥大的人头竟然跟离儿在院子里玩得正欢快,人头滚来滚去,离儿也滚来滚去。
我又默默地将筷子放下,喝了口酒。
过了会儿人头玩舒畅了又滚回来,自己一蹦一跳跳回无头鬼脖子上,他把自己脑袋扶了扶,摆正了咔嚓安好,然后依旧性子勃烈地和桌子上男鬼们喝酒划拳。
我突然觉得,这么久没和酆都百姓一起吃个饭,如今这么聚在一起,我是极容易饱的。
苍音的确是来了,在一角桌前坐了一坐,喝了几杯酒,一身黑袍很是低调,等那些鬼全部尽兴吃得杯狼残籍时才约摸注意到阴影下的他,全场静了静,一个个全醒了赶紧跪下行礼,眼珠子脑袋耳朵掉了一地。
苍音手指轻抚杯沿,淡笑,“无碍,你们继续。”
他们哪里敢继续。
苍音继续笑,“未想到这酆都也是个热闹风趣的地方,比天上要好上一些。”
我心说那是,活得越久越没劲,天上都是几万岁的老神仙,酆都里都是鬼,千年便是顶厉害的了。一个个死了超脱了,天天一搓麻将聊八卦为乐,怎能不欢腾。
我将碗中饭扒了扒,酒喝完就起身去透透风。宴席上我身为花儿爷,好面子的被敬了不少酒,这富商家里的酒也甘甜不呛口,据说是不周山山脚的红蓖果酿的,对鬼喝了极有好处。
鬼都一窝蜂闹洞房去了,只剩几个家丁在打扫,我看了看,苍音也不在了,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仿佛透了风。
出去晃悠一圈赏了赏花风一吹这果酒后劲就蹭蹭上来了,天旋地转,我心里琢磨着赶紧找个宅子里的下人问问我的客房在哪。红折子上说了今晚我和爹爹都得宿在这儿的。
脚下一绊,直直撞进一个胸膛。
这人颇稳动都不动一下,我在他胸前缓了缓然后扶着他胸膛支起身,“唔,这位小哥对不住了……哎?”
我瞥见他黑色衣袍腰间那块白龙纹玉佩,愣了愣,风儿凉凉地吹,将耳根越吹越烫,抬脸哈哈笑两声,软塌塌拍了拍他的肩膀,“唷,小黑,好久不见了……”
身子一软,他把我抱稳了,我哼了两口热气出来,“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避我呢……?”
他说,声音沉沉:“牡丹,你醉了。”
我是醉了,意识越来越模糊,感觉有人把我抱进了一个暖哄哄的地方,那大抵是烧着炉子的屋子,我沉沉睁了睁眼,见离儿已经吃得圆滚滚睡在上面,心下安定,这应是自己的客房了。
“我说,离儿是你带回来的?”
“嗯。”
我哼哼,“才怪,一定是离儿聪明自己爬上床歇息的,离儿从不跟不怎熟的人走,我记得这几个月你忙,他都不大认识你的。”
他没有说话,我躺在床上很是舒坦,迷糊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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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觉我是睡得极深的,也许是酒一不留神就喝多了缘故,否则梦境哪来这般真实清晰……香艳。
原先的梦境很浅,是一片桃花小院,桃花下有一个白衣男子安静地站着,又安静地注视我,眼神很温柔。粉红的花瓣落到他雪白的肩头和漆黑的发间,他在唤我名字。
我想这必定是幻觉,我不记得有谁穿过白衣,也不记得有这片安稳的桃花小院。
迷迷糊糊躺了一会儿身子黏糊糊都点难受,爬起来洗了一番又上床睡,床铺大,苍离与我同床,软乎乎一团抱着很是舒畅,睡了一会儿我便觉热了些,将被子蹬了蹬,咋胡一下又安安稳稳入眠。
估摸未有一会儿,怀里软软热热的小团子不见了,我扭了扭身子,有一只凉凉的手摸摸我的脸,我本热得慌被这么一摸很是舒服,朝手掌蹭蹭哼唧几声,那手停了一停拿开了。
我感觉有人将我晾到一边被子盖到我身上,我一踢,嘴巴念念有词,“热……”
回应我的事好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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