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娘得知主院那头郑绣绣汇报,不好预感成了现实,坐榻上心思纠乱,想郑济安醒来后,自己该是脱不了盘责审问。
郑绣绣确实经常从自己这儿拿些色泽艳丽,气味浓郁花草过去,小闺女家缝制香囊罢了,当时哪儿晓得柳倩娥会借这事陷害高姨娘,这倒好,她拔了眼中钉不说,自己也得受牵连。
就连民间传得神乎其神麝香之流,也并没那么夸张,并不是一碰就能轻易流产滑胎,区区几片芍药瓣儿,虽有活血化瘀效力,还真能厉害到活活催下六七个月肉?
柳倩娥叫自己磨花粉送去,掺进高姨娘给妙姐安胎药里,不过只是个给人看表面罪证罢了,另一头,谁知道又暗中下了什么无色无味、瞧不出声息狼虎药。
只可怜了妙姐,本是该苦甘来。
操不完别人心,欢娘又忧自己。
果然,郑济安一醒来,就叫家仆将欢娘唤过去。
欢娘过去主院,进了内室,只见家主脸色乌青,额上敷了巾子,大冬天里头冒虚汗,床边脚凳上还摆了张脸盆,里头有吐出来血团儿,又见柳倩娥立旁边,瞳珠冷光晶莹,身板岿然不动,却毫不紧张,这副气色仪态,哪儿像是半天前还看到病怏怏。
这场病,从头至尾莫不是就是装出来?为就是将这照护孕妇任务堂而皇之教给高姨娘?欢娘心里想着,刚拜了一双家主,听郑济安厉声道:“是绣绣你那儿拿那东西?”
这还是头一次见着这老爷朝自己发怒。欢娘并不敢抬头,腰板子跟地面平行,骨头都被他吓化了:“是。”却觉有目光宛如利刺,直撅脊梁额头,越发大气不敢出。心里直默念我不要挨打,我不要受罚。
那夜尤婆子被杖打,虽没亲眼见,光听惨叫也是销走了半边魂,若像她那样被刮了裤子,大庭广众下被人打屁股,裤子黏着血肉,真还不如死了得了。
郑济安舒净一口苦恶气,泪光浮眶:“你无端端领这些物事回宅内,害了我郑家子嗣!”脚伤稍稍好了后,他也晓得欢娘宅内帮家里香铺做些誊抄活儿,被柳倩娥劝了两句,想想也没甚,便由她了。
这简直是找无辜群众泄愤,赤/裸裸冤枉,家中不利孕妇东西也不止一样两样,运道不好,连吃饭桌子、地上石子儿都能将胎儿撞跌出来,别人我这儿拿了去使坏,我能怎么着,就算罚,你女儿罪名也比我大!可这话又怎能讲得出口,欢娘被老爷一句话梗住,偷偷掀眉去瞧柳倩娥。
平日抱大腿结果,就是主子只会利用你,利用完了屁都不放一声。
柳倩娥见欢娘无声求救,只将脸颅撇到一边,不言语。
欢娘抖着心肉,见郑济安目色渐浓,似要发难,攒了一手汗,却见临窗那边站起个身影,原来舅老爷也一室,只是从进来到现太畏惧,没发现。
柳嵩走近两步,脸色沉痛,语气也是诚恳:“姐夫,这事是懊恼,可也怪不到欢姨娘头上,绣绣外甥女儿拿去,她也没法,被那高翠翠利用,她那就是料不到了,拿这些花样回宅子,也是为了不弄错那些录单,比对着誊罢了,想那回,还是欢姨娘看出了伙计调错县宰两房夫人花粉,给郑家免去了一起纠纷呢!”
这话一出,柳倩娥狠狠瞪过去一眼,怨他怎就贪色到这个地步,这种关头还不忘给人说好话,忘记了自己平日教诲。
倒也是奇怪,柳嵩平日精干自私之徒,这会儿也不怕引火烧身,见姐夫脸色还是难看,又多劝了几句。
郑济安恸哭一场、昏死一回,早就泄了大半怨恨,现听内弟一说,通身满脑都是疲惫,只感慨是天意,喉头甜血还滚,又脸盆里吐出两小口。
柳倩娥只怕牵连了弟弟,趁机将这夫婿搀回了床上,又示意众人退下去。
欢娘勉强逃过一劫,却料不到是柳嵩帮腔搭救,想他自从去年诱骗自己去香铺被霍怀勋戏弄后,就安分不少,后来从鹤翱观回来后,柳嵩这小半年家是连看都不多看自己一眼,跟陌生人差不多了,今儿却是反了常性。
走出庭院外,欢娘与柳嵩不约而同,对上一眼,却也没多问,穿过跨院回厢,刚走上一道短廊子,后头却窜了人影儿,噔噔几步上前,拦了去路。
欢娘一见是柳嵩,心头一明:“多谢舅老爷为妾身出声,舅老爷是还有什么事?”
柳嵩晓得她会错意,当自己有什么图谋,哼笑不无冷意:“我小祖宗,姑奶奶,要不是你那人面前进谗言,猛说我坏话,我哪能拼了性命给你说好话!你甭躲得跟什么似,我可再不愿意叫人打乌了眼睛、拧紫了脖子!我那天连你一根汗毛都没动,你可得摸着胸口说良心话啊!我无端端受了这屈辱,你说我冤不冤……总之我遵着他话,只要还有一j□j气儿,就帮你不这宅子里受半毫委屈,得了吧?”越说越气,明明刚刚帮了欢娘,却又像是对欢娘有什么极大愤慨,讲完甩袖就走。
这话听得欢娘莫名其妙,回屋细想,才理顺了,怕是霍怀勋离开前对柳嵩交代过什么,可自己几时又霍怀勋面前说过柳嵩坏话。
听柳嵩意思,他原先对自己书楼用强事,霍怀勋似是晓得了,又隐约记起,从鹤翱观回来后,接连几日,柳嵩确实是脸青脖子肿,说是店铺帮忙搬货时不小心摔了,当时不觉什么,现想着,竟是那厮下狠手。
~~~
一年之间又伤又病,再经这一拳重击,郑济安病情一日比一日重,先呕出来血还时有鲜红,慢慢转成了乌色,怪是骇人,请了几名郎中,都说无力回天,数着日子过了。
郑济安一倒下,郑家内外大小,统统都捏到了这姊弟手里。
少了一个高姨娘,柳倩娥这继室夫人,做事明显轻不少,管理人事井井有条,比原来精许多,县内几个铺头,也大半交给了胞弟料理。
欢娘见柳倩娥每天一张脸不笑胜过笑,从来没有过眉飞色舞,心里感叹要男人有什么用呢?遇着好才活,遇着不好,人都给他折磨得老十岁,只有银权才真真是十足十叫人活东西。
这日又去端茶侍奉,欢娘刚进了天井,听柳倩娥厢房里头莺燕笑语,尤其欣喜。
柳倩娥近来开心,不过是藏心里,毕竟夫婿病得要死,哪好明目张胆,今儿却是毫不避讳。
欢娘心里颇意外,也不知是什么高兴成这样,叩叩门,里头声音才消失。
~~~~
离妙姐产子不到小半月,开了春,城里虽是春寒料峭,街甬湿冷,铺肆却都纷纷扫雪开张,热闹起来。
郑家乡下看花圃主事老园丁托信给东家,前日一场春雪下得突然,浩浩荡荡,刮塌了温室棚子,还伤了两名正里头忙伙计,一个折了腿,一个砸了头。
因两个伙计都是聘当地农人,主事先叫人将受伤伙计抬回各自家中休养。
现如今两名伙计家属据理力争地讨要汤药费,凶得紧,余下几名伙计因为同乡受伤关系,做事也都找借口懒懒散散。
眼下正是年头辰光,招工难,怠慢不得,主事便来找郑家要个解决法子,又说好是请东家亲去安抚安抚。
柳倩娥也没二话,叫柳嵩亲下乡去慰问伤者。
赶来城里传信儿人一听,却为难:“郑奶奶不好亲自去一趟?话,半日一日也就能回了。乡下那些人,怕是光凭着舅老爷,压不下来。”没敢说柳嵩是个外姓人,怕那些泥腿子不买账,当家奶奶就不一样了,气势摆那儿,又是个妇道人家,那些乡下抠脚汉子再怎么野,总有三分顾忌。
郑济安病危,就吊着一口半口气了,柳倩娥这一走,万一翘了辫子,连个送终都没得,哪儿敢随随便便离开。
柳嵩见姐姐踌躇,拉到一边,私下协商:“叫欢姨娘去,她是郑家人,这些时对香铺事儿也算有几分熟,那些大老粗们半辈子都难得看到个天仙般富户女眷,见咱们带了个姨娘去,也该晓得郑家诚心,再不得闹。”
这事虽荒唐,但柳倩娥担心却是弟弟与那小娇娘单独一道。
柳嵩指天为誓:“做弟弟这一年来是个什么表现,姐姐还没看出来吗?尤婆子那事儿后,你弟弟我都没血气了,如今是去做正经事,家丁婆子跟一路,我还能将她给吃了?”
柳倩娥禁不起弟弟唆,也就答应下来,给东院打了招呼,叫袅烟和韩婆子收拾些随行细软,后日陪欢娘下一趟乡间。
~~~~~
出府那日,天光泛青,飘了几朵彤云。欢娘一行人与柳嵩登了前后两俩车马,直奔城门外。
袅烟能出大门,激动得很,一路撩帘赏冬天街景。
韩婆子晓得乡下条件艰苦,眼看天色又有些落雪势头,生怕受苦,不住叨念回程。
袅烟扯开车帐,刮入几记冷风,吹得欢娘鼻头都冻红了,却也不拦不斥,反倒跟袅烟嘻嘻哈哈。
韩婆子见两人年青,不知疾苦,婢子也就罢了,那主子也不晓得享受,反倒当做踏青了,活像个小孩子,哼一声,坐了一边儿去再不理睬,由着两人疯闹。
~~~
到了乡下圃园,午时过半,正赶上用午饭。
用毕,花圃内乡下老婆子引欢娘与随行妇人先园子里转了一圈,又领到后面小屋子休憩,说是赶了小半日路程,先歇歇,午后再与舅老爷一道去村子里伤者家中探视。
乡下花圃里房屋很简陋,也不宽敞,却还算布置得整洁,怕是因为工人晓得郑家要来女眷,床褥被单枕巾都换过。
三人挤一个通间,袅烟和焦婆子禁不住一路奔波,没两刻就倚了睡下。
欢娘是头一次出肇县,就连常春馆也没出过门,以为一辈子就关死城门里头了,虽然这儿不过是近郊,离不了多远,却完全没疲倦意思,大脑皮层都是兴奋,顺了刚才婆子领路,离了小陋院,花圃内闲打转。
郑家五进老院不算豪宅,铺子也不是顶级阔店,倒是这花圃,不同花种分门别类,错落有致,算得上独一无二。
这一块土壤显然是个很适合植被引种、繁殖培育佳地,踩足下土地,松软绵柔,连空气闻着都是湿润润,香甜浮动,加上被人打理得精心,种栽出来花卉个个优质上品。
还有个小园,专展盆景桩景,供给上门客人赏看挑拣。
欢娘心忖,这倒是难怪,郑家对祖产生意并不上心,全靠吃老本,但光是凭着花圃提供原料,却也能成一时行首。
沿着覆着薄雪泥石小径,欢娘走到幼苗培育丛中间,眺目过去,一大片苗芽乳白纸膜温床下透出嫩绿色,虽天冷,不到铺天满地花开季节,也想象得出暖和后定是一片花洋。
云车接轸,羽盖成阴,或置酒林泉,题诗花圃,折藕浮瓜,以为兴适,堪堪适合洛阳迦南记上名句。
欢娘上世也算有些小资情调,这一世没机会风雅,现一个人离开宅院独处,天高地阔,空气劲爽,无拘无束,心胸一宽,默默念出来,话音没落,听到不远处哪里,地上薄冰咔嚓一响,转过去并没人,只当听错,继续游逛。
再走几步,眼前一所温房,中间顶梁柱那部分坍了,旁边还有残木碎屑,样子歪歪斜斜。
欢娘猜测那该就是砸伤花圃工人棚子,走过去。
温房不高,怕是还没到长得魁梧成年男子长,欢娘头抬得高一些,踮踮脚就能触到顶。
她围着转了一圈儿,弯腰进了温房,里头大多花草都移走了,空空荡荡,却还有清芬芳味,巡视周遭,生了些怀疑。
来前听花圃里人说是大雪压垮了棚顶,可现一看,只有顶梁中间凹处个洞,倒是奇了,难不成雪只集中下到了一处?
再顺着查看支撑棚子四根柱子,除了垮下去一处柱子跟着断了,已经被人移出去,两根完好,一根柱子下方却有一道道刮痕,不想是虫蚁咬过,倒像是人为破坏。
欢娘心里一动,转身想出去跟柳嵩说,没走两步,半死不活温房似是禁不起脚步震荡,晃了一晃,那边已经塌陷下去,哐啷一下,彻底垮下来。
欢娘呆住,不好!危房!脑梗塞了竟没想到!
空间窄小,她又披了个从头罩到尾毛领厚氅,薅住了腿脚,难得伶俐地避开,眼睁睁看着就要被埋里头,手臂被人一拉,生生被人拽到了外面,一下子掉到了个暖呼呼宽怀厚臂中,鼻子都被撞歪了。
小说推荐
- 侍寝宠妾
- 他,安豫王爷不管耕烟是否愿意,总是一次次的索要。不管在哪在书房 卧室 甚至去逛窑子也要把这个女子带在身边不知道他的精力为何那么旺盛,每晚都要几次的索要,几乎每天早晨起来时,她都不能走路她的不断侍寝让别的侍妾红了眼背后的流言蜚语不断的袭来有谁知,她的侍寝是拿命换来的最总因为过度的劳累,她病了他不再理她
- 其他综合宠妾未知
- 最新章:分节阅读_16
- 侍妾生涯
- /
- 都市言情卫何旱未知
- 最新章:番外心路历程之邂逅
- 侍妾渣宝典
- 侍妾nVe渣宝典简介 三十六根透骨钉下惨Si的将门嫡nV花千树,重生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嫁给了七皇叔夜放,一路高歌猛进,由侍妾晋升为最尊贵的七皇妃,让渣男毒妇匍匐在自己脚下唱征服。从此七皇叔负责齐家治国平天下,她负责复仇打脸nVe渣渣,杀人放火养娃娃。身T力行谱写了一阕风靡长安的青玉案东风夜放花
- 都市言情百媚千娇未知
- 最新章:第一章 透骨钉
- 东宫侍妾(重生)
- 文案 萋萋被卖到了妓院,第一次接客,被那个冷面的贵公子选中,一夜过后,想想以后要被不同的男人,她顿觉想死。可太怂了,死还没勇气,最后萋萋心一横,不可能也要试一试。她一下子跪了下去,拉住男人的衣角,梨花带雨地央求“公子,公子带我走吧 岂料某公子居高临下,侧头斜瞥,竟道了一句“好(惊恐 数月后,萋萋跟着
- 女生最爱玥玥欲试未知
- 最新章:131.鸳鸯织就(下)
- 侍妾虐渣宝典
- 三十六根透骨钉下惨死的将门嫡女花千树,重生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嫁给了七皇叔夜放,一路高歌猛进,由侍妾晋升为最尊贵的七皇妃,让渣男毒妇匍匐在自己脚下唱征服。从此七皇叔负责齐家治国平天下,她负责复仇打脸虐渣渣,杀人放火养娃娃。身体力行谱写了一阕风靡长安的《青玉案》东风夜放花千树,皇叔寻妻千百度。蓦然
- 历史军事百媚千娇未知
- 最新章:第五百一十章 物归原主
- 王爷的尊贵侍妾
- 《王爷的尊贵侍妾》是妖化的仙精心创作的,笔趣阁实时更新王爷的尊贵侍妾最新章节并且提供无弹窗阅读,书友所发表的王爷的尊贵侍妾评论,并不代表笔趣阁赞同或者支持王爷的尊贵侍妾读者的观点。
- 其他综合妖化的仙未知
- 最新章:勾结
- 冲喜侍妾(古言1v1H)
- 第一个故事《冲喜侍妾》温柔隐忍美艳侍妾VS断腿残疾清冷贵公子孟家大公子三个月前意外受伤,双腿致残。孟夫人为了让儿子早日康复,听信神婆之言,为其纳了个生辰八字极合的姑娘做妾,用以冲喜。成婚那天,孟昭没看青樱一眼,敷衍地饮了杯酒,便倒头大睡。一旁的青樱,静静站着,低眉顺眼,恭敬温婉,仿佛孟昭不吩咐,她便
- 都市言情花想容未知
- 最新章:134、抵着宫胞口射出浓精(大结局)
- 侍妾(1v1 高H)
- 陇西王高堰长年习武,身子高大魁梧,每天肏自己的侍妾就跟练兵似的。花锦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一直想跑,奈何多年都没攒到银子。直到后来某天。陇西王喊了她声“茯锦”茯,是前朝国姓。甜宠文,不虐女主(好┊看┊的┇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
- 都市言情十夜灯未知
- 最新章:前事(5)
- 操盘手札记
- 都说商场如战场,可是有多少人知道期货市场是战场上刺刀见红的前沿阵地?人生就像k线图,有阴线,也有阳线。是怎样的人生经历,让男主角发出了“向左看,一目了然;向右看,一片茫然”的感慨?请走进这部小说,走进书中人物的内心世界,一窥主人公在漫山遍野芬芳中的情感历程,回望期货市场波诡云谲的变化,体会一飞冲天的
- 其他综合窗外斜阳未知
- 最新章:第三章 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