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日升带着他的兵赶到了,一日一夜急行军,两万人的加入登时令勤王军扳回了优势。
“天启子民”远处,赵擢的声音大声道。
“放箭”游淼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游淼知道不能给赵擢任何机会,铺天盖地的箭矢飞向城内,就在同一刻,内城铜门大开,御林军排山倒海地杀了出来
这一下游淼终于心头大石落地,扬州军受到腹背夹击,赵擢至此,大势已去。涂日升率领部队首当其冲,以人命不住朝上填,十里长街尽是士兵的血肉,成功地与御林军形成了合围之势。
从七月十七的凌晨战到傍晚,再战到十八清晨,到得七月十八黄昏时,这一场内战终于结束。扬州军全面落败,首要将领几乎无一例外身死。平奚中箭身亡,守护赵擢的犬戎护卫被唐晖斩落马下。
赵擢被擒,扬州军竟是战至最后一刻,人人宁死不屈。
游淼走进内城,全城大火渐熄,谢徽与唐博等人迎上。
“皇后呢”游淼问道。
谢徽道“已在休息。”
唐晖一身伤痕累累,坐在太和殿的台阶前,游淼过去,单膝跪地,拉起唐晖的手。唐晖把手按在游淼额上,说“子谦,大哥就知道你会回来。”
游淼欣喜不胜,泪水滑落,哽咽着点头。
城外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游淼麻木地看着这一切,看到死去的士兵,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聂丹。聂丹的英灵,仿佛穿梭在阵亡的将士之间,安抚他们的亡魂,无论敌我,无分彼此。
两名御林军抬着担架过来,上面蒙着白布,放在游淼面前。
游淼揭开白布,看到平奚污脏的脸,禁不住哭了起来。
游淼跪在担架前,抱着尸体大哭道“平奚我也不想,我没有办法”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游淼悲不自胜,数名大臣看着平奚的尸身,缄默无声。
打了这场胜仗,游淼却没有半分欣喜,杀了这么多人,每一个士兵,仿佛都是他们的亲人同胞,尤其是平奚。
他倚在太和殿的白玉栏前睡着了,半夜时,御林军才找到了他,把他抱回殿内去。
迷迷糊糊间他醒了,全身犹如散架般的难受,睁眼时,一切都犹如一场梦,灯光下,乔蓉依旧专心地绣着赵超的火红色战袍。
“把粥端过来,国舅爷醒了。”乔蓉吩咐道。
游淼喝了几口粥,心里好过了些,乔蓉道“平尚书的死,你不要太自责。”
“我知道。”游淼哽咽道。
乔蓉又道“你睡一天一夜了,在你睡着时,谢大人来过,唐将军也来过。”
游淼猛然醒悟,说“来人”
侍卫过来,游淼道“传令涂日升,让他火速带兵,前往长江北岸,以防犬戎人过江”
“已经去了。”乔蓉道“收拾战场后,第一件事,谢徽就是派出唐将军与涂日升,提防外族南下偷袭。”
游淼这才松了口气,那侍卫单膝跪地道“勤王军还在城里,没有退走。唐大人已派人出去,搜查扬州。”
游淼嗯了声,知道政事堂在他不在的时候,仍然能自发运转,总算放下了心。
这一次,谁叛了,谁留下来,游淼都心中有数,说不得等赵超回来,将掀起一场大清洗。所幸江南士族的子弟多在朝中任职,而在李延等人攻打内城之时,游淼都将他们扣在了皇宫内。
这样就能避免涉及叛乱的罪名,让赵超去杀不想杀的人。
“赵那假太子呢”游淼问道。
“回禀参知大人。”侍卫答道“与李翰林已被收押天牢。”
游淼喝完粥,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卷五 八声甘州
侍卫点着灯,带游淼进了幽暗的天牢,这里游淼来过,曾是关押聂丹的地方。
太子满脸血污,披头散发,被关在左边牢房里,而李延则面如死灰,被关在右边牢房里。
“我千算万算,算不到游子谦你,居然会对我三弟如此忠心。”太子苦笑道“没想到,聂丹的结义兄弟,孙先生的门生”
游淼接续道“竟是弑君之人,猪狗不如之辈。”
太子没有再说话,游淼道“那天你离开夷州,就不该再回来的。”
太子道“昨夜我本想告诉你,这辈子,我会将三弟的孩子视如己出,你若助我,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
“赵超早就驾崩了。”李延冷冷道“聂丹生前,念念不忘的就是找回陛下,你先生就没有教过你天地君亲师,游淼,你到底在为什么而战”
“他没有死。”游淼淡淡道“你们都被达列柯骗了。”
“被达列柯骗了”赵擢笑道“我现在觉得,倒像是被你和我三弟,一起骗了,事到如今,我也不说什么求饶的话了,我就问你一句,子谦,你这么掏心窝子地对我三弟,把一辈子的注,都压在他身上,就不怕有一天,他像对聂丹一样对你和沙那多么”
游淼看了赵擢许久,轻轻答道“我守护的天启,是大哥、三哥,李治锋,我们四个一起约定,要让它渊源流长,百世千世的天启。不是赵家的天下,帝君的江山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师兄。”
“但没有办法,天意使然而已。”游淼跪地,朝赵擢磕了个头,说“这是报答你,在中秋宴上有意提拔我的恩情。”
赵擢苦笑,摇头,也不知是在笑游淼,还是笑他自己。
游淼磕完头,起身离去。刚走出天牢,外面等着的御林军便道“游大人前线传来消息了”
游淼快步回宫中去,只见朝臣都在,一名信使单膝跪地,说“恭喜诸位大人延边城告破”
游淼长吁一声,疲惫不堪,走上御案前,坐在台阶上,笑了笑,说“陛下身体好了”
“回参知大人。”信使道“陛下已无恙,李将军率军于东梁关成功截击犬戎军队,延边城被围有三月,得陛下病倒消息后,大安知李将军离去,鞑靼亲王格根率军来援,在白狼河处与我军交战,格根被陛下一箭射死,敌方全军覆没。延边全城投降。”
游淼点了点头,知道这场战,最后只剩下大安,便彻底赢了。
八月初五,赵超整顿延边城,留守军一万,犬戎人撤回东北,李治锋率军再次北上,与赵超汇合。家书中,游淼什么都没有提,然而赵超依旧是知道了茂城的消息。
八月初八,赵超与李治锋北上,攻打大安城。大安是此次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然而只要时间,不难攻陷。八月十五,中秋夜时,前线传来消息,赵超按兵不动,抽身回江南。
九月初三,帝君回到茂城,李治锋统领余下部队,在北方等候。
回到皇宫后,赵超便遣去了群臣,留下游淼一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赵超道。
游淼递出信使伪造的书信,带来了犬戎人奸细,让赵超自己审问,赵超问明了事件前因后果,起身道“跟我来。”
游淼知道赵超要去看太子,便跟随其后,到得天牢外,识相不再进去。
赵超进去,只过了不到一刻钟,出来道“给他一杯毒酒。”
虽已料到这个结局,游淼心底仍有点不安,他更宁愿赵超不要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做,毒死了太子,来日自己也不好过。
幸亏他已想方设法,在筹脱身之路了。
回到书房内,赵超满面风霜,疲惫了不少,游淼道“病好点了么”
“差点把小命丢在延边了。”赵超无奈道“幸亏回来了。”
“你这个时候不该回来。”游淼道。
“大局已定。”赵超道“不放心家里。”赵超看着游淼,似乎感慨实多,眼里又带着点悲伤。
游淼听到那句“家里”,心内多少有点触动,神色黯然他的李治锋还在远方,不知何日才能回家。
“鞑靼大势已去。”游淼道“但接下来仍不可掉以轻心。”
“是。”赵超说“我会派涂日升北上,与李治锋合兵,攻打鞑靼城,犬戎已经四分五裂,再威胁不了咱们了。”
游淼道“去看看皇后罢,她一直等着你回来。”赵超点头,起身时想起了什么,说“晚上你把折子搬到宫里来,陪我说说话。”
游淼看着赵超,知道他很想他,自己也挺想他的,便笑笑道“好。”
赵超去看过乔蓉,便回来与游淼说了几句话,夜里殿内点着灯,游淼就像在政事堂内,往常一样地批折子,而赵超便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
一过中秋,天便渐渐地凉了下来,夜晚已略有点寒意,一连数日,游淼都住在皇宫中,不走了。一来乔蓉临盆在即,他放心不下,二来军报,奏折繁复,来来去去,半夜三更地老进宫来也麻烦。
北方开始大面积降温,李治锋的军报送来,请示是否发起最后的决战。如果不战,便得全军退守延边,预备过冬。要战,便要攻城。
游淼的小厮来了宫内,交给他李治锋的家书,游淼问道“山庄里预备过冬了没有”长恒笑道“今天的收成极好,少爷不必担心了。”
“那就好。”游淼拆开信看了一眼,见就如往常一般,皆是前线战事,末了,李治锋写道
吾妻游淼,你我相识,已有十载。
“居然已经十年了吗”游淼回想起往事,那一天他驾着马车,穿过长隆巷,前往李丞相府,在柴房外被野兽般的李治锋骇了一跳,那一幕犹如尚在眼前。
“十载间,夫常扪心自问。”游淼笑了起来,坐在石椅上,小声读道
“从未有一日让你得享王妃之遇。如今北伐胜利在望,思你念你,爱你之心,令我辗转反侧,只恨不得越过万水千山,与你相见。”
“十载间,沙那多待你之心,一如昔夜托庇于你,在你房中,望见五色琉璃光灯,华彩闪烁之时。”
“人生犹如茫茫长夜,灯火斐然,梦里不知身是客,也曾迷茫不知所向,迷失本心,然在伸手不见五指之间,总有一少年,执光华之灯,在前路侯我而来。”
“昨夜,为夫在群山间见白狼神现身,许下三愿,一愿尽早与你重逢。二愿你身体安康,随我驰骋塞外,看遍草原诸景。三愿与你此生厮守,白头到老,任世间沧海桑田,你我永不分离。”
“冬来天寒,照顾好自己。夫治锋。”
卷五 八声甘州
游淼看得鼻子酸,又想笑,看了又看,嗳了口气,一个声音在背后说“看什么这么高兴”
“没什么。”游淼折起信,见是赵超,便答道“李治锋学咱们的书信,倒是写得有模有样,就是句法还差了点,拗口生硬,所以好笑。”
赵超在游淼身边洒下鱼饵,说“我预备让李治锋发兵了。”
游淼点头道“准备攻城么”
赵超嗯了声,说“速战速决为佳,尽量在大寒前攻下大安,来年开春,恐生变数。”
游淼道“还是有须得详细计议的地方。”
赵超道“待会到书房来,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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