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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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了新任将军宣告即将南下征讨北伐军的命令,上海滩所有喜欢投机的商人均从宣告中嗅到了大商机,如被饥渴许久的饕鬄,纷纷张开口等待吞噬美味佳肴。
太多人想趁国难狠狠捞上一笔,无论是均被屋子还是民生用品,国难甚至可以带动建筑地产,所有商人恨不得施展三头六臂钻营了心思,想寻觅些钱财注入自家企业,更待日后产业壮大,以应承各类订单。
被人接连收购多家实业的杜允威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中的远达机械厂有可能会变成上海滩最大的机械加工厂,甚至还有可能为政府军军用物资,热血沸腾的几近癫狂。
当然,他必须趁大军尚没有开发之前筹集钱财,一方面扩大工厂雇佣工人以备多产,一方面用于贿赂将军身边信服谋得更多生产订单。
眼下恰是兵荒马乱的年代,现金王道,肯为实业筹款的人莫不是想最终分得半个工厂,甚至吞下无力运转下去的工厂的全部。所以杜允威每每与投资者协商洽谈,对方多开口就是利润五五分成,不仅如此,生产结束还必须将工厂一半分的,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商机分给他人赚的利润,杜允威自然满心不愿。
目前最为合适的合作伙伴只有黎家,上海滩,唯有黎家才能拿出巨额资金,同时不会来分杜家资产,黎美龄和杜若欢既是姑嫂又是姐姐弟媳的关系,两家中有千丝万缕连接的姻亲又何必分什么你我,更何况一旦得到黎家只吃,新任将军又怜爱黎家三小姐,一切订单除杜家不作他想,越想越觉得主意再妙不过,只是,对于这个妹婿,杜允威始终心有忌惮不敢靠前的,当初黎邵峰借青萍打击佟家一事犹历历在目,他虽然心中笃定黎邵峰不会将自己如何,可心中没有十足把握,希望妹妹若欢可以从中调和促成此事。
若欢听得大哥所求再回娘家时,将一些汇票和金条交给杜允威“这些钱是绍峰让我转交给您的,如今黎家家境也是艰难,没钱入股,这些钱若能用上帮忙就算了,如不能用上,绍峰说我们也不会往回要的。”
杜允威被黎邵峰的话中话臊的脸色涨红,翠琳在一旁也脸色难堪,“黎家简直是欺人太甚,打量我们杜家延续不下去不成给这些小钱有什么用,打发要饭花子吗”
黎美龄也不好为自己兄弟刻薄行径分辩,只是得意洋洋不停摆弄自己刚刚买的红宝石戒指,硕大一颗燦燦闪光。“现在日本人虎视眈眈盯着你们,任凭是谁也没办法仗着胆子投资杜家,别说我弟弟了。”
杜允威愤然拍桌而起指了黎美玲鼻尖大骂“别忘了,你已经嫁给杜家,嫁给老子,再不是黎家的人”
“好既然划分如此清楚,那就真金白银把话说明白,日后也别仰仗我们理解做哈巴狗去接近将军”
沈之沛的意外死亡并没有给黎家带来多少惊惶,黎美玲甚至在听说代理将军是许浩南时,心中由衷佩服起妹妹式的英雄的好眼光来,只要黎雪梅始终代表黎家常驻在将军府,既便是谁做了将军宝座又能如何
他完全可以凭借妹妹是将军夫人的身份翘脚在杜家坐稳女主人的为止。
被黎美玲反驳哑口无言的杜允威丧了气,眼前这女人越发眉目丑恶起来,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偏这样凶狠的念头只敢藏在心底,杜允威暗暗发誓,待黎家落败了他会先收拾黎美玲,让她也尝尝言语被辱的滋味。偏黎美玲对心怀恨意的杜允威并不在意,掩不住冷笑继续挑衅“如今日本人是我们黎家帮你联系的,将军府的联系是我们黎家帮你维持的,当真要跟黎家断绝干系行,先得把我们黎家给予杜家的好处都给我吐出来,别打量谁是傻子”
翠琳胸中怒火狂少,被放肆媳妇气得浑身乱颤“这也是你吵闹的地方你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黎美龄将翠琳的手指推开,回头瞥了窝囊的杜允威“先问问他还有没有我这个妻子吧,没有他,您这母亲这两个字还不知从哪里叫呢”
黎美玲唯利是图的嘴脸让杜允威母子心怀憎恨,奈何她说的全部都是实情,没有了杜瑞达的守成,没有了杜允唐的筹划,杜家仅剩存留的便是依靠黎家这段姻亲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了,失去了黎家庇护,杜家甚至连日本人催促还款都摆不平。
黎美玲扭了身子走过翠琳面前,看上去摆出贤良媳妇的态度,实则露出冷漠笑容。“母亲,如今是允威在外忙碌做主,这杜家内宅的女主人也应该是我才对,毕竟有许多事需要协助丈夫,如没有实权无法服众,当家钥匙,还是交给我保管吧”
翠琳被黎美玲推坐回沙发上,眨眼间被她探出修长丹蔻的手指夺去了腰间钥匙,翠琳在杜家生活三十年,侍奉双重公婆离世,供养老爷夫人,万不容易到了自己说了算的日子,怎么甘愿将自己尚未捂热的钥匙交给黎美玲,这几串钥匙不仅代表了杜家女主人的身份地位,更操纵着杜家明日命运,一旦黎美龄拿到钥匙,黎家必定会分走杜家财产,甚至有可能在她和杜允威无暇照顾时沦为黎家附属。翠琳纵然憎恨凌宝珠跋扈独行,但心中始终记得她说过的一句话,身为杜家的太太最重要事,便是守住整个杜家的钥匙。
这个钥匙,她不能交。
翠琳骤然站起身从黎美龄手中将钥匙抢过“混账,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摸我的钥匙”
黎美龄见翠琳态度又比先前坚决,狠狠提醒道“母亲,如果你此时还戒防我,我有怎么能去黎家把钱弄回来来帮助独家扩大生产”
被时局所困的杜允威心头还是有些活络了,他知道黎美龄目的并不单纯,但控制不住自己私欲膨胀的他只希望通过黎美龄借到这笔巨款来保住杜家产业甚至发扬光大,于是在按耐不住走到母亲面前,将手掌摊开“母亲,你现在将钥匙交给美龄,我与美龄自然会奉养您,您可以在度假颐养天年。”
翠琳恨儿子糊涂“难道你不懂得美龄拿到杜家钥匙后还有其他目的吗为什么此刻宁愿帮这个贱人”
黎美玲见翠琳仍不舍得将钥匙交出,索性豁出去脸面伸手去夺,翠琳见她如此忤逆,更是死死拿住钥匙不肯放开,“混账,你居然胆敢多夺婆婆的钥匙,目中还有没有长辈”
杜允威生气母亲不肯支持自己,也欺身过来钳制住翠琳手腕“我知道母亲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多年做人妾室,这几串钥匙能证明你的含辛茹苦不肯舍了我们,但你也要想想这些东西母亲还能带到来世吗”
一番抢白噎得翠琳暴怒,扬左手抽打在儿子胸口“你知不知道我不交这钥匙是为你好你这个不孝子,居然连你亲生母亲也敢胁迫”
杜允威怕翠琳再说出令黎美玲难堪的话语,索性不再让母亲开口,有力臂弯勒了翠琳脖子宽大手掌正捂住嘴,翠琳不依挣扎,杜允威狠狠将母亲鼻口捂紧,用力之大险些让翠琳就此停止呼吸,她疯狂地捶打儿子的手,似含泪质问。
迎了母亲泪光,杜允威略有心软手缓缓放开,翠琳想也不想跳起来就骂“就算我死了,将钥匙给任何人也不会交给黎家的狐狸精,你害了我们杜家老少,如今又要谋杜家财产,做梦,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黎美龄听得翠琳一番话,将怀中手绢掏出掩住嘴“我嫁入杜家也有十几年了,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母亲这样提防我戒备我,我不敢说什么,只是以后再想要黎家支持杜家,也是不能了。”说罢,黎美龄将沙发上的手袋拿起撂下话来“我先回黎家住上几天,杜允威,你最好想好了再来找我”
翠琳望着她妖娆背影忍不住唾骂“就是因为娶了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允威才敢忤逆不孝,若不是你,我们杜家怎么会变成如此”
黎美龄听得翠琳栽赃自己,回身扬手一个耳光抽在翠琳脸上“别怪我没与你说清楚,杜家产业是杜允唐抵押的,杜家实业是杜允威败落的,除了姓杜的,谁敢到外面去惹一摊子烂事回来先看看你自己是如何对待大码的,如今我肯留你在杜家颐养天年已经仁至义尽,别让我说出难听的话来让大家好看”
翠琳被黎美龄巴掌打的脸庞涨红,噎了脖子按住胸口险些昏厥过去,杜允威见母亲受辱压印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狠狠一脚朝黎美龄踢了过去“滚,我们杜家用不着黎家钱,你给我滚”
“杜允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你就是想把我骂走接红羽那个小妖精回来是吧好,我成全你们一对奸夫淫妇从小你就捡杜允唐不用的教习老师,后来又接收杜允唐玩烂的杜家产业,眼下你连他的妾室也想染指,杜允威你简直是男人的耻辱”
“好,鸡肉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与你隐瞒了,我不但留下红羽更会明媒正娶迎她回杜家你愿意留下我让她为你倒杯茶尊你为长,你不愿意留下,我明天就八抬大轿把红羽抬回来,取代你大少奶奶的位置”杜允威骂红了眼睛再不留余地,他受黎家挟持多年,如今又见黎美玲对母亲不敬,索性也不再惦记黎家的帮助,他宁愿变卖杜家全部家产也不愿再受黎家的气。
黎美玲听得丈夫绝情言语大怒,歇斯底里的咆哮“你敢娶那个妖精,我就要你们好看我们黎家就要弄垮你们,让你们杜家上下死无葬身之地”
扑到杜允威身上撕咬拉扯的黎美龄被翠琳用力拉开,疯一样的她旗袍被翠琳扯开了两颗纽扣敞了怀。杜允威身上西装虽还算整齐,但脸上也多了几道鲜红血痕,热辣辣的疼,他摸到黏糊糊的血迹,二话不说扬手抽在黎美龄脸上,黎美龄咬住他的胳膊,两人很快又厮打在一起,翠琳还想上前去拉,偏杜允威头也不回挥手扫去,翠琳被儿子撞倒在地,头恰磕在沙发一角,再去摸血已流了满面,不由的撕心裂肺大叫“住手,都给我住手”
门外佣人跑进来,见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扭打一团,忐忑不敢上前禀告,翠琳捂了头狠狠提高几个声调“说吧,还有什么事”
佣人畏惧的看了眼黎美龄吞吞吐吐讲话说明“黎家派人来跟大少奶奶说一声,大少奶奶的妹子殁了。”
黎美龄不顾自己被杜允威扯住的头发停下手,简直不敢置信自己耳朵“我哪个妹子”
佣人畏手畏脚的不敢直视黎美龄赤红的双眼“是大少奶奶的三妹子,许将军已派了巡警去黎家搜查,又查出了通革命党的证据,说是原来将军夫人也就是杜少奶奶的三妹子是南方革命党,专埋伏在沈将军身边刺杀了将军,只怕黎家也脱不掉通革命党的嫌疑,所以还在抄家”
黎美龄只觉得自己眼前昏花一片,耳朵蜂鸣在听不见声响,身子向后重重仰了去。杜允威一把接住她下坠的身子,也是惶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此时,有一个佣人气喘吁吁跑进来大叫“大少爷”
杜允威不耐烦的看看来人咆哮“还有什么事,一起说”
“杜二少奶奶,不,佟毓婉回来了,她说,她现在要入股杜家实业”
翠琳闻听,牙咯咯一咬,人也厥了过去。
毓婉来杜家的路上听闻了雪梅的噩耗。忙命了死机将车子绕行到将军府停在僻静不为人见的小巷子里,远远眺望将军府大门。
将军府大门缓缓敞开,一口黑色棺椁正抬了黎雪梅出来。坐在车中的毓婉猛的一震,手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她们曾是同日出嫁的闺中姐妹,那一场空前盛事,两顶花轿的错身而过的景象还在毓婉眼前,其中一人却先行离去了。
命运如此残忍,明明雪梅不过新嫁几年,竟经历生死劫难。
因许将军命令要将刺杀将军的凶手在闹市游行以儆效尤,所以,宽大的将军府门前道路旁站满了围观眺望的百姓,黎雪梅结婚那日,他们的欢呼伴随着鼓乐一同将喜事渲染的喜乐无边,今日,黎雪梅的离去只剩下窃窃私语的诽议和鄙夷。她在沈之沛被刺杀后还能留在将军府的水性杨花行径早被上海民众诟病,街头巷尾到处传她与新任将军许浩南的香艳情事。她的离开非但没有激起多少人对这个无辜女子的怜悯与同情,倒是让更多的人得到了女人行为不端必遭恶报的结论。
毓婉推开前方阻挡的人们,棺椁恰在此时从她眼前而过,一口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棺椁就这样承装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如同那日结婚时花轿被士兵抬行,黑色棺椁旁也是搞些武装的军人踏踏步伐庄严前行。
依稀间,毓婉仿佛又重回结婚那日,对面金红彩线绣成的轿子帘也掀开了些,改了红妆的雪梅也正睁大双眼望向自己。毓婉心中还沉浸在辜负周霆琛的悲恸中,雪梅因对她愧疚不敢直视,慌乱的回了礼。两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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