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假山,石壁成峰,有一石门藏匿于藤枝绿叶后,一小块尖圆的石头突出石缝来,他稍作力气摁了下去,便见石门自动打开了,随即又迅疾地进去将石门关上。
洞内墙壁每隔数十米便有火把燃着,因此摸路倒也不困难,下了台阶到地下室后,才见元世道长上前来扶他。
“主上,您再这样下去会前功尽弃的!”元世道长攥紧了眉颇是堪忧。
搀着快要虚脱的他坐在软榻上,自己随即伸出他的手把起脉来,眉头愈见皱紧。他见了,残喘一声,声音也哑得很,“怎么了……”
元世道长放下了他的手,望着门那边摇摇头,叹声道:“上次主上为救舒太后不惜让贫道携您一起回了平城,当时主上的身体已经是吃不消的了。原本贫道可利用月圆之日,月上中天之际,由贫道施法让主上吸取日月精华得以养息,以弥补上次的功亏一篑。可此番……主上趁贫道不注意擅自出关,元气大有损耗,只怕……养息法也救不得主上了……”
拓跋珩微微一怔,薄唇也愈发的泛起惨白。他抿了下,呵出的气也是薄弱的,犹若喃喃自语,“我不能……让那笨蛋去南朝……”
哪怕他死,她也不可以去送死。
特别是看到她怀着孩子,更是心疼,她又怎么能这般狠心,不顾着孩子就跑到南朝来了……
她从上次她落在老三的手里,他便不能安心闭关了。那个笨蛋太让人操心了,他很难想象,这些日子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唯一点,当他听到元世道长说她要来南朝议和,可知他快吓坏了。他不能再只顾着自己了,就算是救不回自己,他也绝不能看着她胡来!
元世道长转过身来,看着脸色惨白的拓跋珩,知道此番他已是累极了,又不得不佩服起他,在自己女人面前再不好也忍着,一旦背过身,就是一副见不得的人的憔悴模样。
“主上,您先把这个服下。”元世道长从手里的玉瓶里倒出一粒白亮如雪的药丸出来,见着拓跋珩服下了,他才稍稍放心少许,“主上,您放心,贫道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您治愈。”
拓跋珩也是人,况且他心里日夜思念的人儿还在着,他怎么舍得死,怎么敢死……
他想活,这辈子,曾想过面对死亡的自己将会是多么的坦然,闭眼死去,接受众臣跪拜。而如今,他最怯懦的便是会突然死去,真的怕,这一辈子第一次感到这么害怕……怕死,对,人人口中敬仰的北皇拓跋珩,他怕死,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会死!
喉咙有些干燥,他微微抬起头,厚重的手掌握住元世道长的手臂,好像在求他,“一定要把我治好……”不然,他就不能跟她交代了。不然,她会难过的,她会舍不得自己的。他不想,真的不想她不开心。可是他不知,从他离开皇宫开始,她没有一天开心过……
他真的不愿意看到她一次次的失望后重拾希望,又再一次次地跌入谷底般的绝望……不愿这样,真的不愿。
而元世道长同样是不知,一个曾经身为帝王的男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害怕死亡。
只好点头跟他保证,“贫道竭尽所能,誓把主上的病治好!”
他终于放心地把手放下来,服过元世道长的药后,精神气儿也好多了,即使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却还是硬撑着起来。
元世道长连忙扶住他,边问:“主上突然断了长期延续的养息法已是体虚得很了,主上现下还不好好歇息?”
他摇摇头,别开了元世道长的手,“她还在房里,要是醒了看不见我,会着急……”
看着元世道长又要追上来,他挥手止步,“道长莫要担心了,我在她房里看着她,会休息的。”
是的,他总是要好好地,认认真真地看她一次。记不清了,恍若还是在皇宫的时候,她发梢泛着漂亮霜花的样子,好美,好美……站在那冬日的雪里,靴子微微陷着积雪,人儿矮矮的,正好到他的脖子下面。她倒退着在雪地里走,让自己牵着她好引导方向。偶尔不经意侧眼去看她,总能看到她仰着头扬唇笑的样子,两只眼睛笑眯眯的,撩动他的心弦,令他着迷……
她还会调皮地去偷亲自己,每当看着她眨眼睛,便知那骨碌碌的眼睛又在想着什么坏主意了。可是,他喜欢她亲自己,那香软的嘴唇,让自己欲罢不能。巴不得……恨不得天天让她亲着。
她不知自己多想她,想她那泥鳅似光溜溜的小身子,而如今,她却因为他大腹便便。他闭关那段时间,总是害怕,这小东西会不会跟上一次一样,不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老怨着孩子呢?他可是记得清楚,当初她难产,孩子也没了,太医也说了,她太痛,太累,后来一点想要把孩子生下的想法都没了。而这次呢,他依旧没能陪在她身边,这家伙会不会还是怕痛不想生下孩子了?
不行,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得陪着她把孩子生下来。他拓跋珩这下半辈子就剩下她肚子里的这么一个孩子了,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这傻东西还千里迢迢到南朝来,都不知道想着孩子。
拓跋珩越想越担心,便加快了步伐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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