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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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一从滑雪场回来的时候, 韩乔聿把自己的一件羽绒服给陆鸣盖在身上, 陆鸣裹着衣服也没怎么跟他说话，一直在补觉。
他昨天晚上被韩乔聿抱的太紧，好几次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一晚上醒了两三次没睡好。
等到了楼下，韩乔聿停车把他叫醒, 陆鸣揉了揉眼睛, 没太反应过来。有点迷糊的样子让韩乔聿笑了一下, 凑过去亲了亲他：“到家了。”
陆鸣转过头看了韩乔聿一会，道：“好困，你闹得我都没睡好。”
韩乔聿也舍不得走，给他揉了下太阳穴提神儿，小声道：“下次换你闹我。”
陆鸣闭着眼睛让他按摩,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 耳尖慢慢红了：“胡闹。”
这次出去旅行之后, 韩乔聿更粘人了。
以前只有小外甥方景尧一个人定点发来信息骚扰陆鸣, 不停地问他“小舅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鸣这边刚点了发送, 韩乔聿的信息就跟着来了，两个人跟接力赛似的, 陆鸣坐在餐桌旁吃饭, 一手拿着勺子就没能吃上几口, 手机铃声叮叮响个不停，最后关了静音，哪个也不理了。
等吃完饭，陆鸣回复了两句那边才慢慢安静下来。
简直像是养了一只电子狗。
陆静书有点惊讶道：“景尧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没考好，又挨揍了？”她下意识以为是方景尧在找外援，也是从小瞧着这孩子长大的，聪明是真聪明，就是贪玩了点，不过想起景尧被陆老爷子举着拐棍追几层教学楼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尊老还是爱幼了，都挺心疼的。
陆鸣含糊应了一声，道：“我上去跟他聊一会。”
陆静书道：“有什么不能当着我面说的呀？”
陆鸣笑了看她道：“男人间的话题。”
陆静书啐他，笑道：“快去吧，你俩可别烦我！”
陆鸣慢悠悠回了房间，跟韩乔聿打了个视频电话，韩乔聿很快就接了，晃了两下镜头才拿稳，看着有点焦头烂额，怀里抱着个孩子。
这次轮到陆鸣有点惊讶了：“这是谁家小孩？”
韩乔聿黑着脸道：“我大哥家的。”
韩乔阳一家人来加拿大，特意留了一天来韩乔聿这儿，韩乔聿原本以为能和大哥聚一下分担一下公司事务，没想到大哥不过是中途转机顺便把孩子丢给他照顾，带着老婆开开心心地又看极光去了。韩乔聿没等来兄弟情，被亲大哥和嫂子强制塞了一个娃。
韩乔聿捏着眉心，头疼道：“我今天一起来，房间里就多了个孩子，我大哥有我这边的钥匙，他自己进来把小卓放我卧室门口了。”
5岁的小侄子也没哭没闹的，自己在韩乔聿门口的地摊上坐着玩儿了会玩具，随身包里还放了卡通水壶和零食，特别齐全。瞧着模样淡定，也不是头一回被这么寄宿叔叔家了。
陆鸣仔细打量屏幕里面的小孩，白白净净的穿戴的也精致，像是一个小小的贵公子，大概是好奇二叔跟谁打电话，捧着本图画书也跟着歪头看过来，小脸上没什么表情起伏，倒是跟抱着他的韩乔聿绷着的脸多了几分相似，坐在他腿上的乖乖的没吭声，家教良好。
陆鸣看的津津有味，方景尧小时候就没有一天这么听话过，头一次见这么乖的小孩，还挺稀奇。
韩乔聿犹豫了一下，道：“我今天上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会，必须去公司，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着小卓？”
陆鸣大方道：“行啊，我过去找你吧。”
韩乔聿把家里地址报给他，陆鸣记下来很快就找了去。
他路上问了韩乔聿关于小孩的喜好，知道小家伙喜欢魔方还特意在路边商店里买了一个揣在兜里，一按门铃就看到韩乔聿抱着个小孩来给他开门了。
韩子卓小朋友对他有些好奇，但也下意识的抱着二叔的脖子没松开。
陆鸣趴在车窗那弯腰笑道：“我姐夫，顺路送我来公司，喏，分你一半。”
韩乔聿下意识伸手接了，陆鸣没戴手套，手指有点凉，轻触之后一块枫糖就落在他掌心里，还带着点微温的热度。
陆鸣把手揣进兜里，笑道：“请你吃糖，少抽点烟。”
韩乔聿捏了手里的糖块一下，看他道：“好，那你晚上去柔术馆？”
这简直像是幼儿园小孩才有的交换条件，陆鸣在围巾后面笑了下，道：“去，都办了卡，锻炼一下才不浪费。”
韩乔聿脸上表情缓和了许多，对他道：“我一会有事出去一趟，已经让秘书给你分好资料，不要太累。”
陆鸣点了点头，回公司去了。
韩乔聿一直看着他走进去，这才驱车走远。
他这个月忙着新产品的发布，马不停蹄地一路追赶进度，确实忙的厉害。一下午出去又是两三场会议，即便是他也忍不住揉了眉心，看着面前那些人各执己见的时候有些烦躁。
疲劳倒是还在其次，主要是跟原有的公司高层之间有些矛盾，守旧一派比他想象的还要顽固，韩乔聿虽然暂时压下这些人，但如果没有及时作出一点成绩，也不太好继续说话。公司在国内主要走的是中端市场，高端医疗器械产品向来由那几家巨头把持，国外分公司也是一直和合作商生产一些影疗器材，多以耗材为主。韩乔聿这次推出的新产品改了方向，避开原来那些，试着做了智能医疗器材，也都是一些小玩意儿，看起来更像是试水的。
公司高层对他这一举动并不看好，原本就在下滑状态，现在更是觉得公司要完蛋。还有些铁骨铮铮搞了半辈子技术的老头已经跑去跟韩老总告了几次状，豁出去不要自己这么多年的积累也要参上太子爷一本，就差在报告上写上“胡作非为”几个大字了。
韩老总那边一直打哈哈，安慰了一番，但是也不打算撤回空降兵。
韩乔聿一场会开的专.制.独.裁，依旧我行我素，对外面那些话并不放在心上，继续大刀阔斧的推新。他掐着时间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完，也不等那些老人继续抓着自己说些什么，说了一声“散会”立刻就出去了，一米九几的身高，大长腿迈步起来一般人还真跟不上。
绕了几处会场，司机路不太熟，中间停顿了一段时间，有些紧张地从后视镜看老板，瞧见对方在低头摆弄手机没注意到才松了口气。
韩乔聿在看微信消息。他拉了一个微信讨论组，里面就三个人，一个是他自己，用的名字也是真实姓名，一板一眼跟他本人一样。另外两个也都让韩乔聿改了昵称，一个是他大哥韩乔阳，另一个就是他弟弟韩乔野。
群里就他们三兄弟，零星留言也没几条，大部分还都是韩乔野说的。韩三在那时不时的发一条，韩家大哥偶尔回一句，最沉默的反而是开群的韩乔聿。
老三：“二哥你可千万别抢着付钱，第一回是绅士风度第二回就是傻，你得让对方付啊，这样才能请下一回！一来一回的就熟了！”
老三：“还有你找理由要有技巧，千万别黑着脸！二哥你那脸一耷拉下来我都怕，你适当笑一下，别吓着我未来嫂子啊，就先哄一下，把人骗回家再说呗！”
大哥：“乔野，你这样不太好吧，我觉得两个人还是要坦诚布公地了解一下，将来才有共同语言……”
老三：“有啥不好的，大哥你就谈了一个对象，不是我吹，虽然我就谈了那么三四个吧，追人这技术活你懂的真没我多！”
大哥：“哦，我谈完就结婚了，你结婚了吗？”
老三：“……”
老三：“二哥你怎么还不回话啊，你不会付钱了吧？都过去一天了，哥你好歹回我一句啊！”
韩乔聿看了一会，唇角上扬，打字回复道：“没付钱，对方请的，晚上一起去运动了，约好了下次我请吃饭。”
韩老三立刻蹦出来：“对对，二哥做的好，就是这样！你要一鼓作气，才能把妞拿下，这个时候千万别松劲儿，使劲送东西，要不你送个包试试？我给你推荐几个牌子吧？”
大哥：“太俗气，不如送个小宠物吧，还能两个人一起养，多有爱啊，一起培养感情最好了。对了，我给你个救护站的号，你联系这边的人，领养代替买卖，可好了，都是些小天使，我昨天还瞧见一个长毛小黄猫，特别可爱！”
接着就是一串的图片，混着韩家小公子发的几个名牌包，瞬间就把包给深深地埋了起来。韩乔阳喜欢小动物，喜欢的无法自拔，是个资深绒毛控。
老大：“对了，乔聿你上回不是还让我去找了一些r国展会的资料，都好几年前的了，你现在要那些干什么，是爸爸的意思吗？爸想动那边市场？就算要去，技术部这边也跟不上，那边体质不一样，一般大医院不好打入，你之前那次是正好赶上了，我觉得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局势了，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好。”
韩乔聿：“我知道，大哥你别担心，我就是整理一下。”
老大：“那成，你自己知道就好，这方面你比我懂得多，哎，我现在也天天盼着退休，等老三回来我们就能享清福了。”
韩乔聿：“老三，什么时候毕业？”
老三：“……？？！”
韩乔聿跟他们闲聊了两句，主要是两个哥哥合伙欺负了一下小弟，心里痛快了不少。
到了公司，韩乔聿先回了自己办公室，推门进去的时候陆鸣正在跟人打视频电话，瞧见他进来抬头看过去，唇间带着一抹笑意，眼睛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连带着眼下的那颗小痣也讨人喜欢：“回来了？”
韩乔聿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莫名有些喉咙发紧。
陆鸣看他一眼，又继续对着手机低声道：“不是跟你说话，老板回来了，我不跟你聊了啊，你自己考试加油，听见没？”
“……考好了我不要礼物了，你快点回来啊！”那边声音卡的断断续续的，模糊听不清楚，大概听出是个男孩的声音来。
陆鸣被外甥那可怜的小模样逗笑了：“奖励还是要有的，亏待不了你，快进教室吧，别让老师瞧见你带手机啊，不然又该罚站了。”
方景尧并起双指放在额前向他打了个帅气的敬礼，笑着道：“好嘞，你就瞧我的吧！”
陆鸣等着对面挂了，这才收了手机。韩乔聿松了松领口，视线一直忍不住落在他手机上，但只拧着个眉头什么都不说。等到陆鸣拍了手指发给对方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手怎么了？”
陆鸣摆了摆手，对着他道：“也没大事，早上搬箱子碰了指甲一下，让家里小孩看见了，非让我拍仔细点他要看清楚。”
韩乔聿和陆鸣距离近，看的要更清楚一些，瞧见他修剪整齐的指甲没什么大碍也就转移了注意力，状若随意地问道：“你有孩子了？”
陆鸣道：“话可不能乱说啊韩总，我还没结婚呢。是我大姐家的小孩，我外甥，从小就特淘气，混世小魔王一样的脾气，不哄着就不好好念书，成天上蹿下跳的得看紧着点。”
韩乔聿想了一会，道：“我也有个弟弟，不是很听话。”
陆鸣抬头看他，这人像是在互相分享情报，态度严谨认真，沉吟道：“他去年离家出走，跑国外去玩儿了一趟，回来被我揍了一顿。”他亲自上手的，打的毫不留情。
陆鸣忍不住都有些同情起韩乔聿的弟弟来，这人下手可够重的，估计那位弟弟被揍的鼻青脸肿。
陆鸣喝了一口，入口回甘，确实是好茶。
韩乔聿收了几份文件，又拿了桌上陆鸣放着的资料看了一会，看的专注认真。
陆鸣在一旁有些无聊，转着手上的笔等他，今天秘书小姐手脚麻利地把他昨天整理的那一摞东西都收走了，像是幼儿园分发小饼干一样，只给了他两页资料。上面图纸居多，就几行字让陆鸣看的哭笑不得，很快就标注好了。
韩乔聿拿着那两页纸看了好一会，道：“你做的很好，备注的地方我会留意。”
陆鸣看了他问道：“今天就这些？韩总不是说急着用吗？”
韩乔聿沉默了一下，道：“也不是很急，慢慢来就好。你之前做的那些暂时够用，有几项数据还需要排查，而且你昨天病了，不能太劳累。”
就这么几行字，陆鸣也劳累不起来，但是老板干活也不让他离开，只能坐在那百无聊赖地等着老板一起收工。他们下午说好了去柔术馆，韩乔聿估计是挺久没有朋友陪着一起训练，生怕他跑了似的，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陆鸣看起来对一些事情挑剔的厉害，但是多经历几次之后，也适应的快。
像是公司里的加班，他以前从来没想过会这么拼，但是韩乔聿身先士卒，有这么一个人像座山似的一动不动巍然立在那里，也就跟着习惯了。又像是吃的那些餐点，说陆鸣挑食吧，其实一个潜艇汉堡也就喂抱肚子了，也谈不上什么挑剔，只是他习惯性对陌生食物抱有警惕心，不会轻易去碰。
陆鸣其实也不多懒散，只是喜欢在一个地方窝着不动，不太喜欢去外面，现在相当于是把他窝着的地方从他姐家的沙发，换到了韩总的沙发上。
韩乔聿收工之后带陆鸣去了一家餐厅吃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窍了似的不把人留在办公室吃盒饭了，良心发现的去了一家气氛还不错的西餐厅。
餐厅环境清幽，人也较少，不远处还有一座琴台，上面有一个棕发青年正在弹琴，一双蓝灰色的眼睛很是迷人，单凭一副英俊的面孔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陆鸣正好面对着韩乔聿，也面对着那个弹琴的年轻人，他们位子不错，就在琴台附近，音乐声环绕四周，连餐桌上的银质烛台也在跳跃舞动。不过陆鸣也没能欣赏多久，很快就被韩乔聿拉着东聊西扯的，说了半天柔术技巧，全都是以少打多、以柔克刚的手段，环境再浪漫也没什么用，太子爷板着脸说的内容恨不得血溅三尺。
“不要轻易用锁喉，对方背部着力，还是有翻盘的机会，像这样对付小关节，膝盖和手肘同时打他薄弱点……”
陆鸣听不下去音乐了，被硬生生拽回热血男儿频道，抬头看向韩乔聿。
韩乔聿侧了侧身，单手扶着另一边的椅子，占了陆鸣大半的视线，问他：“你小时候打过架没有？”
陆鸣也放松的倚在后面：“没少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小时候打架还挺厉害的，就是后来去练书法了，慢慢就不怎么出去淘了。”
韩乔聿笑了一下，道：“我小时候人比较瘦弱，打架总是输。”
陆鸣有点不信地上下打量了他，惊讶道：“不会吧，看着一点都不像。”
韩乔聿唇角扬了下，道：“十三岁之前的事了，那时候生了几次病，高高瘦瘦的没什么力气，后来慢慢锻炼身体就好了。”他叫来侍者付了钱，拿了外套对陆鸣道，“走吧，你也要多锻炼一下。”
陆鸣跟着他一路过去，来了一两次也熟悉了一些，韩乔聿站在一旁等他换完了道服，给他拿了一条蓝色的腰带，亲手系上，整理了一下。
陆鸣打趣道：“我这就晋级了？我还以为是教练帮我颁发腰带。”
“我也可以。”韩乔聿低头笑了下：“恭喜，脱离儿童组了。”
陆鸣道：“什么儿童组，这叫新手村，往后可以去其他地方打高级怪了。”他伸手勾了下韩乔聿腰间的黑色腰带，手指在上面弹了下挑眉道，“这个看起来比我的好多了。”
韩乔聿握住他手腕，看他一眼道：“别乱碰。”
陆鸣换了新腰带，还是先跟着韩乔聿去做准备活动。韩家太子爷我行我素，照顾人也看不出太多的温柔——甚至也称不太上是照顾，下手没见得留几分情面。
韩乔聿身形高大健硕，男模似的身材比量，穿着道服沉默寡言的时候格外显出一种气势，很是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他大概平时也被人看习惯了，也没什么不适，视线只落在陆鸣身上对身边的其余人没有半点留意，原本话就少，这会儿偶尔沉声说上一两句话，也是指点陆鸣动作怎么做。
陆鸣有时候做的不到位，韩乔聿就耐心守在旁边指导他。
有些人看过来，还以为韩乔聿是柔术馆的教练，一时练习的心思也动摇了，有个胆子比较大的女孩被同伴怂恿着推过来两步，她红着脸走过来，声音软绵绵的道：“您好，请问你可以也指导我一下吗？这个动作我也不太会……”
韩乔聿正蹲在那扶着陆鸣的膝盖，单膝跪着敲他膝窝那里指点他用力，头也不抬的道：“去找教练，不要打扰我。”
女孩脸色涨的赤红，扭头就跑远了。
陆鸣倒是看了那女孩一眼，韩乔聿不悦地捏了捏他膝窝，冷声道：“认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