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修魔

流星锥

流星锥
一匹瘦小的追风马,一个瘦小的骑士,骑士微阖着双目,头一点一点的,似在打瞌睡。随着马儿一颠一颠地跑,骑士前摇后晃,几乎要跌将下来。
前面扎堆聚了一大群人,不时响起阵阵吆喝声,骑士眼睛一睁,跳下马背,马儿一边溜达去了。
今天是金陵王家比武招婿的日子。几个月前,王家广发英雄帖,三月十八将在王家门前设擂,为独女王凤择一如意郎君,凡年满双十,尚未娶亲的少年侠客都可参加打擂,艺高者得。
王家小姐王凤深居闺中,究竟相貌如何,谁也不知。大家来打擂,多半是冲着王家的流星锥来的。王家在武林中并不是个响当当的门派,但王家的流星锥在武林中却赫赫有名,二十年前,有一伙人漏夜潜进王家,结果没一个人活着走出来。从此再也没人敢打流星锥的主意,王家也凭着流星锥的威力成为武林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谁能成为王家的乘龙快婿,就是王家的半个当家人。
对于权力的**,吸引了不下百名少年侠客前来打擂,正在厮杀的是峨嵋、崆峒派的门人,峨嵋门人显然技高一筹,几招过后,崆峒门人就没有还手之力。这时,峨嵋门人说声“着”,崆峒门人前胸就中了一剑。剑头上套着石灰包,崆峒门人看看身上的石灰印,羞惭地跳下台去。
接下来,峨嵋门人又胜了几场,他脸上不无得意,向着台下喊道:“哪位朋友再来过过招。”峨嵋门人的武功大家是亲眼目睹,都在暗忖自己有无赢他的把握,免得丢人现眼。峨嵋门人喊了几遍无人应声,就仰头对坐在看台上的王家当家的王昊说:“看来贵府的乘龙快婿,非在下莫属了!”王昊微笑捋须说:“还不一定。”
峨嵋门人已经看到了,一个瘦小的汉子慢慢地走上台来,他一脸风尘的样子,显然赶了很远的路。峨嵋门人轻蔑地说:“来者报上名来。”瘦小汉子说:“萧震。”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但瘦小汉子在报名时,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却传出很远,以致于台下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台下乱糟糟的场面霎时安静下来,谁都能看出,瘦小汉子不凡,有些人看不惯峨嵋门人盛气凌人的嘴脸,巴不得瘦小汉子教训他一通,眼巴巴地瞅着台上,只等着开打。
萧震平静地注视着峨嵋门人说:“你是自己跳下台去,还是让我踢下去?”峨嵋门人大怒,他仗剑攻来,用的是自己的生平绝学,但也不见萧震怎么避,萧震却已躲开了他的剑,人转到他身后,真的一脚踹了他的屁股,踢飞台下。顿时,台下响起一阵哄笑声。
王昊走过来,一抱拳说:“现在是萧少侠胜,有哪位不服还可以上来切磋?”良久无人应答,王昊又一抱拳说:“既然如此,大家留在敝庄,吃顿喜酒,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我就为小女和萧少侠主持婚礼。”说着他挽了萧震的手走了。
是夜,王家大院一片喧闹,萧震却是忧心忡忡,他奉师命赶来打擂,却不知新娘子是美是丑。如今新娘子就在眼前,他却不敢挑起她的红盖头。新娘子等得不耐烦了,一把扯下红盖头,嗲声嗲气说:“郎君为何不过来?”她的声音柔美动人,模样亦是俊秀无比,让萧震不由得怦然心动。他走过去轻轻点了她的睡穴,放倒在床上,又盖好被子,还拿来几件衣服和一个凳子,在被子里做成二人相卧的姿势。然后,萧震黑巾蒙面,从窗子里蹿出来。
突然,眼前人影一晃,跃上了对面的屋顶,萧震也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追了上去。那人忽地转过身来,说一声:“萧震。”萧震浑身一震,她居然是杜小清。萧震语气一沉:“你怎么来了?”杜小清语气也颇多恼怒:“你来得,我就来不得。”说着她手一扬说:“流星锥我已经到手了,你师父一辈子也休想了。”
杜小清手上举着一个黑匣子,萧震猛地蹿过去,拽了她的膀子说:“快走,有人来了!”下面人声嘈杂,王昊带着人追过来了。萧震和杜小清在前面狂奔,他们的轻功都是出类拔萃,不多时已将王昊等人远远甩在身后。
前面是一条大河,水流湍急,拦住去路。
萧震一边跑一边问杜小清:“你手里真是流星锥?”杜小清并不理他。萧震停下来,软语哀求:“小清,你拿到流星锥,立了大功,我师父一定会让我们在一起的。”杜小清赌气说:“我才不稀罕呢,我恨死那个老太婆了,我现在就把它毁掉。”说着,她又往前奔去。萧震忙去追她。但杜小清的轻功并不在他之下,又起步在先,所以先跑到河边,手一挥,黑匣子就向河中间飞去。
萧震大叫一声不好,赶上去想在半空中捞住黑匣子,杜小清却挡在了他前面,迫得他落下地来。黑匣子在月色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光,眼看就要跌落水中,后面飞出一道白练,恰到好处地裹住流星锥,又奇快地飞回去。萧震惊喜地回过头来:“师父!”
一个白衣老妇收起白练,端详着手中的黑匣子说:“这就是流星锥?”杜小清扑上前:“这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白衣老妇将黑匣子对准杜小清,骇得杜小清一低头,萧震挡在了杜小清身前,请求道:“师父,你不要杀她!”
白衣老妇将黑匣子稍稍偏移,立即有一蓬银光发出来,旋即听见扑簌簌声响,一群休憩的老鸦自树上掉落下来。白衣老妇止不住狂笑起来:“流星锥流星锥,我畏惧了你二十年了,我再不用怕了。”她转过身,望着远处的火光,狰狞地说:“一切都该了结了。”
王昊等人打着灯笼火把终于追来了,他瞧见白衣老妇手中的黑匣子,不禁顿住脚步。白衣老妇轻笑道:“王当家的,你用流星锥几十年了,难道也对它如此畏惧吗?”她将黑匣子对准王昊,王昊不由得后退一步。
白衣老妇笑得更得意了,手一移,却又对准了萧震。萧震疑惑地盯着师父,只听她缓缓地说:“震儿,我本不想杀你,怪只怪你那个爹。二十年前,我夫君死在流星锥下,我冒死进王家把你偷出来,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报仇。我要让你也死在流星锥下,让王昊老儿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流星锥的威力,萧震已经见识过了,他心知师父这一按下去,自己必死无疑,他望了望王昊,想不到自己爹娘还健在人世。他问过师父多次了,师父总是说他是孤儿,是师父在死人堆中扒出来的。可是不等他们相认,却又要阴阳相隔了。
“吧嗒”一响,银光却没有发出来,白衣老妇愣了,又连按了几次。杜小清嗤笑道:“别枉费心机了!我叫王凤,半年前,我化名杜小清在江湖上历练,认识了萧震。知悉你的阴谋后,我就让爹仿造了一只流星锥,和真的流星锥不同的是,这个流星锥只能发射一次针。”
白衣老妇惊骇地盯着王昊,只见王昊从怀里又摸出一个同样的黑匣子来,他对萧震说:“震儿,你过来。”萧震依言走过去,王昊又说:“她是你师父,杀不杀她你自己拿主意吧。”说着他将流星锥交给萧震。
萧震将流星锥对准师父,她目中尽是恐惧之色,萧震却将流星锥反手一丢,流星锥没入河水中,所有人都惊呼出声。萧震望着师父,痛苦地说:“师父,你看你不过四十岁,却白发苍苍、满面皱纹,是仇恨蒙敝了你的双眼。而一切的缘起,都是流星锥,有它就有**,有**就有血腥,现在我已经把它丢了,希望你和我爹之间的仇恨也能化解。”
白衣老妇沉默半晌,终于长啸一声,低下头,却是泪流满面:“震儿,谢谢你骂醒了我,你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胸襟,我真是枉食米粮了。我会从此隐居山林,再不过问世事。”说着她径直走了。
王昊走过来,拉了萧震的手说:“震儿,你还活在人世,真是太好了,我们回家吧,共享天伦。”萧震看看王凤,久久不吭声。王凤羞涩地走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傻瓜,我只是爹的养女。”萧震狐疑地说:“那个新娘子又是谁?”王凤说:“她不过是王家的一个丫头,是不是千娇百媚呀?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小心了!”萧震甜蜜地笑了。
(原载《百家故事》2014年9月上,责编若晨;《民间故事选刊》2015年3月上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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