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公主来了一趟,却虎头蛇尾地走了,明显不像是她的为人,回想到她掂量着小药瓶,怪笑的样子,由此可以看出她后续还会耍个什么阴谋,云宁并未太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朝霞真要抓到她的把柄也不容易。
结束看诊后,回到顾宅,前后脚,方姑姑就来了,陈总管跟着皇上去南巡,方姑姑却没有,她留在宫里,这时候会来见云宁着实奇怪。
云宁正疑惑着方姑姑会是因为何事来见自己,没想到,方姑姑急冲冲地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朝霞公主死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方姑姑又说:“广平郡王查出来是因为用了你给的药,公主才死的。”
云宁皱眉,这根本不可能,玫瑰芦荟膏别说是外用,就是吃上个十几瓶也不会有事,朝霞……唉,一条大好性命,就这样被人利用了。
“多谢姑姑相告,敢问姑姑知道后续会如何?”
方姑姑满脸的慌急:“这正是我来找你的缘故,要是郡王按普通的案件来抓捕、审理,那倒不用担心,官员们都不是傻的,不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朝霞公主是广平郡王的亲妹妹,大皇子和二皇子便说交由广平郡王全权处理,广平郡王明面上是按正常程序来查案,暗地里却是准备借刀杀人,他那边有我一个熟人,我打听到,他秘密接见了武德司的都知段刚,段刚可是魏指挥使的心腹,郡王应该是要用他来下手。”
不用细想,这都是广平搞得鬼,居然还可以利用亲妹妹的生命来对付她一个无关重要的人物,难为他下得了手。
“多谢姑姑前来告知,不然云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姑姑快回去吧,不要被人发现了。”
“你心里可有打算,要不跟着我躲到宫里去,量他们想不出来你会躲到那里。”
云宁摇头,拒绝了,躲在宫里看似安全,但危险更大,还会落人口实,事后方姑姑也不好做。
“宫里人多口杂,根本藏不住人的,还不如在外面来的方便,姑姑放心吧,云宁不会有事的。”
方姑姑走后,云宁和陈伯商量起来,这个局势,显然不能坐以待毙。
陈伯沉思后道:“当初广平郡王对你有意时,我就该猜到,他背后是武德司,肯定是借用武德司的力量来查了你的背景,知道素问医馆的规模后才对你起意的,商队的人为皇上办事,知道的人甚少,就是底下人搜集民情时都还以为是上面人对这些感兴趣,从来没有往别处想过,但用人办事,总归有不严密之处,以武德司的本事,察觉到商队的真正主人并不难。”
“我看,广平是想得到整个素问,而魏指挥使,却是想借此摧垮商队的力量,二爷曾经说过,商队发展稳健后,皇上就会逐渐废除武德司,魏指挥使肯定是摸清楚了皇上的计划,为了保住指挥使的位置,选择向你下手,从而让广平出面接手素问。”
云宁看向外面渐暗的天色,心里有些紧张:“他们应该会很快动手,也许就在今晚。”
陈伯叹气:“是啊,我们赶紧乔装离开吧,武德司的人个个好手,却没想到会被魏贼拿来当刺客用,我们往江南去,见到皇上,魏贼必定没有好下场。”
云宁心里无端地烦躁起来,她不惹人,反倒被这么算计,眉头紧锁,既有武德司的都知插手,去往江南的路哪还能顺。
“准备起来吧,一层层消息传下去,素问医馆暂停营业,让掌柜和伙计们都藏好了,商队的人更是要掩饰好自己的身份,灵枢的学生和老师们都先放假吧,分点银子,让他们先在外面另觅住处。”
陈伯下去照办,云宁另叫人去请了谢斯年。
谢斯年来得很快,风风火火的:“可是出了什么事?”他一进门就看出了院子里的忙乱。
“瞎忙乱罢了,”云宁招了招手,“你先听我说,我这里出了点事,宫里的朝霞公主暴毙,说是用了我的药害的,后续还不知会怎么审理、处置我,我本不想麻烦别人,但更不想牵连到陈伯和云真、云静,想来想去,只能是麻烦你了,屋里,我给他们三个用了药,现在正昏迷着,你把他们带走,藏好,不要被人发现。”
谢斯年大惊:“我赶紧和大哥说去,谢家做官的人多,每人说几句,没人敢为难你的。”
“不用,此事我有打算,你按我说的办就好”云宁摇头,将那块御赐的玉牌交给谢斯年,“这个你拿着,万一被外人发现了他们,还能顶点用处。”
御赐的东西在她这里不会有用,人都死了,谁还管她有没有玉牌,给谢斯年,凭借着谢家的势力和这块玉牌,必定能保陈伯他们安全无虞。
“你有这东西还不留着自己用,你到底什么打算,说出来我也好安心。”谢斯年焦躁地追问。
“这事你就别管了,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吧,”云宁恳求道,“只要我没跟陈伯他们一起,他们就没什么事,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们三人,求你了!”
云宁的眼神坚定,谢斯年只好遵命,掩饰了一番,将三人藏到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人都走后,云宁换上准备好的黑色男装,脸上涂上黑粉遮掩,她身量高,束上胸,稍加掩饰,就是一个瘦弱的男子。
装成府上的下人,云宁牵着马,出了府后往西北方向而去。
往江南去,见到皇上后确实不会再有问题,可南方路途遥远,难免中间会出现什么意外。
京城就在北边,离北边的几个边境都不远,云宁这是打算去定州城,那里是西北军的地盘,有李丹青坐镇,只要她路上没有意外,进了定州就可以保证性命无忧。
其实,她也可以选择不逃跑,京城里关系错综复杂,周旋下来她也不会有事,但魏贵妃一系濒临崩溃,难保他们到时不会到处疯咬,造成死伤,便如现下,广平用武德司的都知做事,已经如同谋逆,怕是他和魏指挥使都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准备破釜沉舟呢,而大皇子和二皇子肯定在背后窥伺,就等着后面坐收渔翁之利,比起权势,他们底下这些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云宁不想担着别人的命过下半辈子,除了找侯府的人往江南送信外,索性她一个人外逃,连护卫都不带。
并非她不爱惜性命,而是考虑到一个人行走更不容易暴露,她也是走南闯北过的,只要不被武德司的人发现,她在外面就没有什么危险。
看似容易,其实也很心惊肉跳,云宁一路疾行,风尘仆仆,好些次还差点被武德司的人发现,他们的人带着她的画像,一路追赶在后,沿途询问,若非她够镇定,都不能避开盘查。
到了定州城,凭借霍子衡的信物,她见到李丹青,说明事由后被保护起来,可见过武德司的人的猖狂后,她还是干脆带齐干粮,找了个沙漠里的小绿洲待着,定州城外多戈壁、沙漠,没有人带着,他们肯定不敢到沙漠搜查。
出事当晚,侯府的部下接到云宁的命令后就即刻赶往江南,因而霍子衡比起皇上更快收到消息,他刚看完云宁所写的信件时,五内俱焚,第一次痛恨起云宁的有主见,她哪怕是躲在他的侯府里也好啊,独身一人在外,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可让他怎么办,又万分后悔,早知道就把霍青山留在京城,有他照应着也不至如此,都怪自己太过疏忽。
在与皇上汇报此事后,霍子衡立马往定州城赶去,另有其他人往京城赶去处理查办此事,好在此时他们都已经是在返程,比起江南要离得近多了。
霍子衡快马加鞭,比起云宁到定州时的狼狈只多不少,没用休整,他在高大山的带路下直接进沙漠找云宁。
天色不好,沙漠里风沙也大,脸上都得蒙上面巾,不然沙尘都钻口鼻里,高大山还是那么憨直:“这个沙漠根本不会有人来,到绿洲的路就我一个认得,不会被人发现,比哪里都安全,别看这里风大,绿洲那里可是草青水美的,我叫人搭了一个大帐篷,住起来也很舒适。”
霍子衡忍着心痛,这样的地方,再舒适能舒适到哪里去,总是比不上家里好。
他们到时,云宁正在外面,衣服、秀发都被吹得飞扬起来,配上风沙的朦胧,更衬得飘然若仙。
霍子衡让其他人停留,自己一人上前,看到她精神不错,也没有受伤,才一把把人抱紧,搂得死死的。
“你可把我吓死了。”
云宁在他后背轻拍安抚着:“可算是等到你。”
霍子衡担心问道:“我来晚了吗?”
“没有,我一直很有耐心等着呢。”
“我们早一点成亲好不好?”
“你祖母同意吗?”这个问题他们很久没有说过,后面云宁也曾见过霍老夫人,虽没见她有什么意见,但相处都是淡淡的。
“祖母早就妥协了,一直就差你一个点头而已,你还说不用婚旨,回去我就跟皇上请旨,以后我们生死与共。”
云宁安心地笑了,点头:“好啊,还有,什么时候你跟我去祭拜一下家人,去云州看看盘龙山,看看上清宫,看看我师父。”
霍子衡松开云宁,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我现在就想跟你去,不过还是先回京,把婚事定下来才行,以后,我们一起游历大好河山,等走不动了,就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
云宁帮他整理额前散落的头发:“我们俩都灰扑扑的,可得好好洗洗了。”
霍子衡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还是那么好看啊。”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云宁跟着霍子衡回京,照常过回自己的日子,素问和灵枢都照常运行,虽然有些财物上的损失,但好歹没有一个人出事,且皇上下了明旨排除素问的嫌疑,又亲自赐了匾额,连名声都不用担心有损。
广平被迁出宫,罚闭门思过,魏指挥使被革职查办,武德司也被顺势撤除。
霍子衡求了婚旨,连婚期都定了下来,就在她出孝后没几天,为着婚事又忙碌筹备了好些个月,最终,终于抱得美人归。
两人独自在屋内,龙凤红烛、大红的装饰都映得两人的脸通红,喝下交杯合卺酒,云宁到底没忍住,落下泪来,这一刻她才明白二爷爷为什么希望她成家,有人照顾,有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从此以后,她就和这个男人牵绊一生,互相依靠,互相扶持,共同筑造一个美好的家。
看着慌张帮她擦泪的霍子衡,她心里也有些愧意,这个威武沙场的男人在她面前一直伏低做小,从没表现出一丝强硬,不过是因为爱自己而已,而她却一直没将对他的爱意说出口。
云宁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迷人深邃的双眼,柔声细语:“子衡,我爱你。”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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