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蔓璃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对着空中叹了一口气,她滑下床,稍稍整理了下弄皱了的衣服,收拾了自己的所有用品。
她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轮子在走廊上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听上去有些刺耳。来到柏笙房门前,她伫立了一会儿,最后仍用手背轻轻敲了门,眉头深锁的她看上去苦恼极了。
过了约莫一分钟,柏笙才将门打开,纪蔓璃低着头,连她的脸也不敢看。
她说道:”柏笙…我决定回去了,真的,没有立场再打扰妳了。”
柏笙看着她,嘴唇抿得死紧,许久说道:”我送妳回去。”
纪蔓璃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声好。
明明伤害柏笙的人是她,但面对自己,她仍旧温柔如往昔。纪蔓璃对柏笙真是越发越舍不得了,舍不得见她难过…
她只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似乎让自己显得更为可恶。明明是自己揉碎了柏笙的心,自己的双手沾满了哀恸的碎片与鲜艳的血,但为其感到难受的却又是自己。
她这样,到底算什么?
很快的车子又回到了方才她们来到的地方,纪蔓璃下车之前,忍不住转过身去抱住了柏笙。她将脸颊贴在柏笙的肩膀,贪婪的吸闻着她身上的薄荷香味,就彷佛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碰触她。
“柏笙,”她搂着她的腰,她怀里的触感令人多么安心,她轻轻说道:”给我一点时间…我并不是拒绝妳,只是希望自己可以把心里清理干净…”
至少要清理干净,才足够配得上妳,这样美好的妳。
“好,”柏笙看着怀里的人,轻声应道:”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她已然守候了多年,即便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没有积极争取,但确实也为纪蔓璃默默付出了不少,而好不容易坦白却换来这样的回答,柏笙原来是想要不顾一切的出国的。
“不会…”纪蔓璃离开了她的怀抱,又说:”不,我不能这样断定的说不会,妳一直知道的,我…我很容易钻牛角尖。”
“可是,我也不能保证我能继续等着,”柏笙说道:”所以希望妳,不要让我等太久。”
纪蔓璃看着柏笙,最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让我好好想想…”
让她想想,也让她们两人分开一阵子,让她去习惯没有柏笙的生活。也许如此一来,在寂寞之下,她能更清晰的看见自己所渴望的。
纪蔓璃拿出了钥匙,回到自己许久未回的家。她将所有行李暂且搁着,缓缓走到厨房探望她所栽种的薄荷,多天没有浇水,果真如她所料,原来嫩绿的叶片如同曾被烈火给烧灼了,成了焦褐色,甚至不少叶片落在桌上。她心疼地拿起了落叶,看着明显奄奄一息的植物,死马当活马医地浇了点水。
她倾身将鼻尖凑近,淡淡的清香还留着,至少尚给了她一些抚慰。不晓得能不能救活,纪蔓璃只觉得这香草是她现今唯一的依靠。
香草有疗愈的效果,这一点她在此刻深信不疑。
将所有的衣物整齐放回衣柜,看着自己光洁的房间,不禁想起了柏笙家那脏乱。她抿起了唇,将计算机架好,转而将思绪放到香草上头。
突发奇想的她想要多弄些香草回来栽种,就彷佛家中多了那些盆栽,她的生活便会更为充实。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柏笙亦在家中滑动着鼠标,查阅着飞往法国的班机。
店铺她几乎想要直接转让他人,午夜十二点已然过了,王子知晓了实情,却没有答应,王子说她需要一点时间。
既然王子需要些时间,那么她亦须要些空间来整理自己。
一直在原地等待既然没有结果,那便让两人各自走出一步吧,她期待着纪蔓璃在缓慢整理思绪之后给她的答案。
而这一次的独自出走,她亦没有打算告诉她,她不想给她任何压力,唯有让她自己想清了,她们所得到的结果才会是最好的。
她在群组里头,发了一条讯息:”今晚来我店里吃饭么?想跟妳们说说一件重要的事情。”
接着阖上了计算机,柏笙拿了手机与钥匙,开车前往自己的店中。
当邵菉等人到了店中二楼,便看见桌上已然摆好了菜肴,而柏笙安安静静的坐在主位上。三人之中唯有邵菉一人知晓发生了甚么事情,因此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才刚坐下,柏笙便替每个人倒了一杯特调果汁,带着浅薄笑意说道:”谢谢妳们能来。”
然而邵菉看了那笑容却只觉得刺眼,没好气地问道:”快说吧快说吧,我知道今天不是来快乐吃饭的。”
白桦与齐瑄两人看了看邵菉的脸色,又对望了一眼,心中突然有些了然。
白桦难得叹了一口气,问道:”柏笙怎么了?”
柏笙看着三人,眼眸微敛,收起了那有些勉强的笑容,看着桌上那盘红酒精炖牛肉说道:”我要回去了。”
“回去哪里?”
“妳才刚回来不久,不是吗?”
“碰上了甚么事情,告诉我们我们还能帮妳一点吧,为什么这样毅然决然的打算回去?”
三人听见老友才回来了一年不到,便又匆匆忙忙的要飞回那遥远的国度,那个她修业的异乡。柏笙苦笑了下,稍稍停顿,整理思绪,接着叹道:”我与纪蔓璃告白了…只是她说她需要些时间想想。”
听见这句话终于让柏笙说了出口,邵菉别过了脸去,关于她们两的话题她已经让柏笙给噎了数次,完全不愿意再参与讨论甚至给予意见。
“那很好啊,”白桦皱起了眉头:”还愿意想想,那表示还是有机会的,只是这跟妳要回法国有甚么关系?”
“是呢,柏笙,”齐瑄将双手交叉,将下巴搁在上头:”好不容易妳告白了,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们,但毕竟是用力了勇气。而纪蔓璃这样的回复也不是让妳直接绝望啊…为什么想要回去法国?”
“因为她们俩就是这样啊!”邵菉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一个不敢讲,一个爱乱想,超般配的啊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两个人了,喜欢了为什么不赶快在一起!”
白桦看了看邵菉那张气急败坏的脸,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别过头去忽略了邵菉,对着柏笙说道:”是想说要留给彼此一点思考的空间吗?是不是她这样回答了妳也让妳自己想了想多年来这样等等到的结果?”
“确实是…”柏笙眨了眨眼:”更甚的是…我想试试没有她的生活,也让她试试没有我的生活,看看分离会不会让她发现自己对我也很依恋…此外,对于她的回复,我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
“唉…”白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老话一句,真是个好人。”
“那柏笙妳…要回去多久?”齐瑄问道。
“可能一个月左右,”柏笙喝了一口清凉的果汁,微酸的而滑顺的口感让她心情慢慢平静:”所以我在思考,想把这间店给顶让了。”
“妳要把店顶让?”这下子,邵菉又换上了臭脸:”顶让了之后要我去哪里吃甜食啊欸,虽然说爱情很重要但是也要顾及我们这些朋友吧!”
“是啊柏笙,”白桦用手托着腮,想了想说道:”且况这是妳的心血,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了,还经营的有声有色的,这下子一次放弃了,真的不会觉得可惜吗?”
柏笙摇了摇头:”其实…如果纪蔓璃后来给我的答复是说不的,我可能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那么如果她的答复是肯定的,这间店也没有存在的毕业,它原来…它原来就基于暗恋…而开的。”柏笙轻轻地说着,眼神温柔。
齐瑄听完了柏笙的话,掩面叹起气来:”啊虽然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很不道德,但是柏笙…妳真的好有钱…想开店就开店,想关就关啊…”
“好吧,总之那不重要,”白桦打断了齐瑄的话:”如果觉得值得就去做吧,老话一句,不管怎么样还有我们在呢。”
“嗯,我知道。”
柏笙看着老友的脸庞,心里越发越暖。
她知道是这些人陪着她,在纪蔓璃所看不见的地方。
于是行程便这样敲定了,柏笙的店基于客源稳定,收益亦高,很快便顶让了出去,且卖了个漂亮的价钱。柏笙预订了飞往法国的机票,行李收拾好了静静伫立在客厅里头,等待出发。她已联络过了母亲,母亲一如往常的没有过问她的决定。
而许久未曾去探望柏笙的纪蔓璃自然不知道此事,她的家中多了许多香草,而她每日除了工作,便是栽种那些五颜六色的盆栽。她心里头已经有了决定,等到这些香草都可以吃了,她便要拿去给柏笙。
不会太久的,看着嫩绿的幼芽,她心里想着,我终究会把心里清理干净的,就如同发掘这心爱好,她亦能发掘新的感情。
柏笙,妳会等我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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