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然浮生

第121章

“京城之中高手云集,尹天仇,算你还有些本事,没死在擂台上。”冯良上下打量着柳木,说道“你若真心待我女儿,老夫可以允了你们的婚事,不过你一个白身,又是关外人,琳玲嫁给你实在是算不上体面。以你的拳脚功夫,老夫倒是可以给你在京中谋个不错的官职。若是有老夫的提携,一个关外人在京城的官场中站稳脚跟倒也不是件难事。”
柳木说道“只怕晚辈要浪费冯大人的好意了。实不相瞒,晚辈并未打算在中原久居的。冯大人也知道,晚辈前些年在家中惹了些麻烦,所以才到中原避祸的。晚辈是想过些年,等那事平息了之后就带着琳玲回关外生活。一来家父的生意还需要人继承,二来,我毕竟是草原上长大的,终究是要回去的。”
冯良此时自然在心里盘算了多个答案,一时间也不好答应或是不答应,“老夫日后自会考虑你二人的去留。不过既然你娶了我女儿,就不可以再纳别的女子为妾。”
柳木信誓旦旦的说道“这一点天仇自会做到,我答应过琳玲,我博尔卓克.多穆此生只会娶她一人,无论日后发生什么,都不会再纳别的女子为妾。”
冯良又问“若是日后你子嗣单薄,或是没有男丁,又该如何?”
“我认定了琳玲是我的妻子,与子嗣又有何干。我族中兄弟众多,随便过继一个男孩儿不就行了。只要是我博尔卓克嫡系的血脉,是不是我与琳玲生的,又有何干。族中也有不少兄弟之间相互过继子嗣的。更何况我大哥前几年过世之时还留下一个遗腹子,如今也三岁有余了。就算我没有子嗣,我们这一脉也不会断了香火的。”
冯良捋了捋胡子,说道“你给老夫记住,若是他日你有负琳玲,老夫定将你施以凌迟之刑。别说是关外马商的儿子,就算是部落大汗的儿子,老夫也一样不会轻饶。尹天仇,你记住老夫说的话,在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伤害老夫的女儿。”
“冯大人放心。”柳木伸出三根手指,跪地说道“我博尔卓克.多穆有生之年若是负了冯琳玲,必定客死他乡,死于横祸,不得好死,永生永世都回不到草原!”心中又想,你女儿呢,我是注定了要辜负她的,不过不得好死的那个就不是我了,多穆兄弟,反正你早就在行商途中死于歹人之手,也真就是客死他乡没落得一个好下场,我这样也不算是对你不敬,至于那个草原嘛,除了牛马就是羊群,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不如你下辈子投胎到中原做个达官贵人,不回草原也罢。你可不要怪我口无遮拦,大不了下次多给你烧些纸钱元宝过去。
门外的冯浪渠听了这话,心想‘若是我为了婉然能够据理力争,告诉所有人她就是我此生挚爱、非她不娶,爹是否也会同意我娶一个别人休了的女子呢。’
“那老家伙若不是打心底认可你,只怕也不会答应她宝贝女儿的婚事。打赢了擂台,在京城出尽了风头,得到了冯良的赏识,还抱得美人归,柳大公子如今可谓是名利双收啊。呵,就快与冯家的小姐成亲了,怎么样,高兴吧?”曾青阴阳怪气的说道。
柳木嬉笑着说道“小登科嘛,谁会不高兴呢。人逢喜事精神爽,倒是感觉这几天心情好得很呢。”柳木边说边抻了个懒腰。
转眼瞥见桌上冯府晌午送来的新郎服,柳木摸了摸,说道“真是世事难料,不想又要成亲了。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就怕那个死媒婆三天两头的往我家跑,那时候一想到成亲,简直是比杀头还恐怖的一件事。可如今不光成了亲,而且是第三次穿这大红衣裳了。”
“相比与我成亲之时,这次倒是自愿的吧。”曾青冷哼,心里倒是有些不舒服了。
柳木叹了口气,“若是哪个男子能娶了琳玲这样的姑娘为妻,倒也是十分幸福的。只可惜,我没这个福气,竟是为了报仇而来。”说着搂着曾青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说道“曾兄弟,现在倒是该谢谢我了吧,瞧我这个扫把星,但凡跟我沾了关系的,哪个不是惹了一身的麻烦。还好咱们没成亲,要不然还不知冯良那老匹夫会如何为难曾大人呢。”
曾青并未理会柳木后面说的那些话,倒像是只听到了前面的那句,忽然甩开柳木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现在说的这么好听,”说着突然又提高了音调,“谁知道你会不会日久生情,真的移情冯琳玲!”也不知哪来的一股火气,说完竟将手中的茶水都泼在了柳木的脸上。
柳木被曾青这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也不知怎么曾青这几日就变得越来越暴躁了。“我不过是为了报仇,不得不娶仇人的女儿,你干嘛泼我!”柳木看着衣襟上的水迹吼道。
“我……我……”曾青自知理亏,只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不过是怕你乐不思蜀,忘了还在金陵等你的紫嫣姑娘,忘了与你曾有过夫妻之名的师姐,忘了出事之后一直不离不弃的香芸姑娘,还有死去的柳老爷,还有……还有……还有紫嫣和你的女儿,她还天天吵着要爹爹,她还在等着你回去和她们母女团聚。”
柳木胡乱的擦了把脸,说道“曾青,你担心的这些我都懂。紫嫣为我牺牲那么多,我又岂能负了她。婉然放不下俞老爷的死,我自然也不会让俞老爷死不瞑目。我柳家被他们还得家破人亡,我爹死不瞑目,这仇我岂能不报。自打香芸进了柳府就一直在照顾我,我娘走了之后,若不是有香芸照顾我,只怕我爹也早就知道真相了。她为了能留在我身边,迟迟不肯嫁人,如今柳家破败,她依然在照顾这个家,香芸为柳家付出这么多,我又岂能再丢下一个烂摊子给她,自己反而和仇人的女儿卿卿我我去。更何况我这身份,难道你真的糊涂到以为我是去做什么相府的女婿吗!报仇的事遥遥无期,我这条命还不知道能留多久呢!”柳木撇了撇嘴,说道“我这可真是刀架在脖子上的生活呢,说不定哪天就被冯良给宰了。”
“我……我知道你此去危险。我刚刚不过是担心你而已,所以不免有些激动,失了分寸。”曾青不自然的解释着,又说道“那……那你对紫嫣动过心吗?”
柳木苦笑,“只可惜,我是个后知后觉的木头,什么都明白的太晚,否则,就不会有婉然,不会有书院,柳家也不会家破人亡,我现在应该会与紫嫣在金陵安安稳稳的生活吧。”
“也不会遇见曾青……”曾青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没,我是说,那师姐呢?你有没有爱过她?”
柳木苦笑“如果我早些明白,无论先遇到哪一个,可能都不是今天这般景象。”
“果然是个多情的木头。”曾青笑了,唯独没有问柳木,如果先遇见的那个人是我,如今又会如何。
柳木拍了拍曾青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家仇为重,我怎么会真的爱上仇人的女儿呢。更何况还有尚未醒来的紫嫣在金陵等我,我终究是要回去照顾她的。好在紫嫣替我抱来个女儿,这辈子只怕我是没机会做娘了,又岂能再错过这当爹的机会。”
天还没亮,冯府下人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冯府千金出嫁,一时间可谓是成了京城里的大事,那排场,只怕皇上嫁女也不过如此了。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柳木,不禁又想起了自己与俞婉然成亲时的情景。现在想起当时紫嫣在春风阁与自己四目相对时,倒也能理解为何会难过了。柳木踢了轿门,牵着新娘的手朝府中走去,门匾上赫然写着“尹府”二字。柳木在京中并无居所,冯良不想自己女儿嫁的太过寒碜,又怕京中同僚笑话自己女儿被迷了心窍嫁了个来历不明的穷小子,遂以尹天仇的名义买了处大宅给他二人。
拜过天地,柳木同喜娘将新娘子送回了房中,柳木说道“琳玲,这盖头太过憋闷了,你又要在房中等我这么多时辰,不如掀了它吧。”
“不行不行的!”喜娘连忙制止,“新郎官心疼娘子,这个我们理解,可是提前掀了盖头,这样不吉利的。”
“那桌子上有茶点,不如琳玲你先吃一些。”
喜娘说道“外面还等着新郎官应酬呢,你放心,新娘子饿不坏的,这里有我照顾着呢。”说着把柳木推了出去。又转身揶揄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体贴的新郎官,长得又俊俏,冯小姐可真是好命。”
“祝你和我表妹白头偕老!”温思仁此时似乎已经有些喝醉,踉踉跄跄的拿着酒杯,说道“尹兄弟你好功夫!竟然把我姨夫找来的高手全都打败了!佩服!佩服!”说着又一手拍在柳木的肩膀上,看那样子,似乎是想把柳木的肩膀拍碎似的,“照顾好我表妹!她可是我姨夫的心头肉,要是我表妹受一丁点儿委屈,你都别想再活着回到关外!”
冯浪渠急忙走过来一把扶住温思仁,“思仁,你喝多了。”又对身后小厮说道“快,扶表少爷到客房休息。”
温思仁走后,冯浪渠颇为尴尬的说道“思仁今日喝的多了些,有些口无遮拦,妹夫你不要见怪。”
“冯兄不必多心,其中道理天仇自然明白。”
冯浪渠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叫我冯兄,还不自罚三杯。”
柳木笑道“好,大哥,天仇认罚。”柳木喝了三杯酒,心里骂道,老子居然还要叫这烂蛆大哥!尤其是冯良那个老不死的,老子还要管你叫爹!你个小白脸,等老子日后报了仇第一个就把你剁了喂狗!
天色渐黑,宾客散去,冯良离开尹府上轿之前只丢下一句话“照顾好老夫的女儿。”
柳木回到新房,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送走了喜娘,房中只剩下这二人,倒是有些尴尬了。
柳木局促的站在地上,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付今晚,不自然的说道“琳玲,你一定饿了吧,我去吩咐厨娘给你做些吃的。”
冯琳玲瞧柳木那窘态,忍不住抿嘴一笑,扯过柳木的手,揶揄道“看相公的样子,倒是比我更像刚过门的新媳妇呢。”
柳木听了这话,竟有些脸红,只尴尬的笑了两声。
“这婚事倒是来之不易,能让我爹如此轻易把女儿嫁出去的,想必这世上除了你,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了。”冯琳玲看柳木那一脸木讷的表情,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平日里那潇洒的尹天仇,怎么此时就像个木头似的。见柳木还一脸尴尬的处在那里,冯琳玲遂伸手解了柳木的外袍,“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
柳木这才缓过神来,急忙后退了两步,“琳玲,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你可记得我是因何来到中原的?”
冯琳玲被柳木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讷讷的说道“相公不是说当时惹了命案,所以来到中原躲避的。”
柳木忙点头,“不错。按照我家乡的习俗,成亲倒是可以冲冲煞气,不过因为我手上沾了人命,行房就不太吉利了,要五年之后方可经男女之事。否则不仅会招惹怨气,而且还有可能将上一辈的罪孽延续到下一代。我们这样共处一室,我难免心中会生出些许杂念,所以……你不介意我们分房睡吧?”
“不想草原关外竟有这样的说法。”冯琳玲尴尬的说道。
柳木讪笑“是啊。以前也没觉得这规矩有什么不好,如今倒是恨死这规矩了。可是这种东西很邪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都说*一刻值千金,我自然也想与你多亲近。可为了咱们儿女日后的福泽,咱们也不应该逞一时之欢。不过还好,如今已是第四年,过了明年六月我们便可同榻而眠了。”说着便搂住了冯琳玲的肩膀,那动作看似温柔,又映着房中的烛光,如此气氛之下,一时之间倒也猜不出柳木这动作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冯琳玲咬了咬嘴唇,“谁要与你同榻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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