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纪和我父亲差不多大的人,做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管他了,现在的问题是先把他打发走再说。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我爸爸经常说的话:“人大了,说什么都不管用了。我在二十来岁的时候,你爷爷的话也是不爱听的。”
于是阴阳怪气地对他说:“缑书记,您这话说得可有点大。就说您自己吧,您十八岁的时候,令尊大人的话就那么爱听吗?”我的话有点老气横秋,用上海话说叫做“老嘎”,可偏偏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缑书记无言以对。
“那小志,这件事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刘老师很不甘心。
我耸了一下肩,表示无能为力。我相信刘老师其实很明白,如果我和狗熊的父母达成私了协议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我们对视一眼,发现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再说下去就是侮辱双方的智商,我关上了手机录音。
大狗熊这一页算是翻过去了。其中我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父母为什么总是来找我?是因为我好欺负吗?
“可不嘛,不欺负你欺负谁?当初玉昌源那会……”
给我答疑解惑的还是小灵,可她的结论却让我难以接受。
“当初我可没做错,要不然哪会有今天?顶多,顶多”我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恰当的比喻。“顶多也就混成现在罗杰那个样子。”
我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我们的各个项目都初见成效。我和她正在到处巡视着。
我对小灵在江大校园里租的门面房非常满意,有的在烟酒小卖部的旁边,有的在对面。这对“洗衣吧”的经营带来极大的便利。从江大校园出来,我和小灵骑着自行车去何李镇街上。好久不骑车了,偶尔骑一次还真有感觉。
“当初那样做是没错,不然,今天我们还没混出来。”小灵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可是,这样做你就给人留下了一个好说话的印象。所以他们在金哥那里碰了壁,当然就要在你这里找突破口。”
小灵的解释让我恍然大悟,人善任人欺,马善任人骑。今天我算是有了深刻的理解。
我们沿着前街往中心广场走去,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斜阳照在身上已经有些热了。我们慢慢地来到摊贩市场,前几天刚下过雨,场地上的泥泞还没有消失。我送来的几车沙石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地上勉强可以行走。雨季即将到来,这块场地不平整是不行的,到时候摊贩没处摆摊,还要挤到街道上来。
摊贩市场过了一半,已经看见大奶油蛋糕似的快捷酒店了。突然间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是香辣酱的味道。果然我看见了烤鱿鱼的摊子,挑起的幌子上面写着“正宗帅哥烤鱿鱼”。
我的脸冷了下来,好像这个摊上的铁板都是我的。我紧盯着摊主,认出来他就是当初在我们饭馆前面摆摊的那个小子,我刚要开口说话。就看见罗杰走过来,好像是奔我来的。我连忙转过身,心想该不会是来打架的吧?我赶紧下了车,迎上去。
罗杰一看见我,向我拱了拱手:“凌哥,”
“别客气,你这么客气我有些不适应。”这时候我的口气还是冷冷的。
罗杰的姿态放得很低:“凌哥说笑话呢,我是专门来请求凌哥原谅的。”
“哦?”这我倒没想到。快速和小灵交换一下眼神,发现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鼓励,意思是继续交谈下去。
只听罗杰央求我:“您看,我妈已经拘留了好些日子了,你们的气也应该消了,是不是把我妈放出来或者保出来?”
原来是有求于我,难怪会这样。我慢慢地回答:“罗杰啊,看来你这是两个要求了,一个是要我们消消气,另一个是请我们把你妈保出来,对吗?”
这是我从于爷爷和曾局那里学来说话方式,这样说话能够很快地谈话的主动权抓在手里。
罗杰没说话,只是拘谨地点了点头。
既然他已经低头,我也不能太过分,不过该说的话还要说清楚:
“这件事情是这样的,我本人对你并无成见,跟你打架完全是因为我要帮苗小乔的忙,所以我不存在消气的问题。至于苗家母子是否能原谅你,就看你如何去做工作了。这个关键一通,那就一通百通。”
罗杰很为难地回答:“这恐怕很难,因为我们两家的矛盾已经十几年了。”
“罗杰,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到底是什么样的矛盾能驱使你们两代人,听说好像还是三代人前赴后继,不死不休地斗下去呢?”我非常好奇他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想这样斗下去,我是个讲道理的人,让我去打苗小乔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真下不去手。可是家里从小就教育我说,我爸爸是被他爸爸害死的,我爷爷是被他爸爸直接打死的,我是罗家的独苗,身负我父亲我爷爷两代血仇。”说着摇摇头说不下去了。我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可以从根本上化解仇恨。马上对他说:
“是啊,罗杰,看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你妈妈那里。只要她老人家解开了心中的结,一切才能迎刃而解。不然……”我突然想到不能说下去了,说下去就变成了指责,那就很没意思了。
“我妈那里我尽量跟她说,让她把这件事情放下来。苗婶那里就请凌哥多费心了。”看来罗杰也想了结这一段前两代人结下的恩怨。我再打量一下罗杰的穿着,发现他的衣服都很旧,在新世纪小康年代里这样的穿着可真不多见。马上想到这种不断寻仇的日子也给他的生活带来极大的困扰。马上答应他的要求:
“没问题,方姨那里我去给你做工作。”
“方,方姨?”罗杰不解地反问。
“什么?你就不知道苗小乔的妈妈姓方吗?”我很奇怪,一时嘴快马上就说:“你这个仇人当得也太不合格啦!不知人家姓什么就结了仇?”说到这里小灵使劲掐了我一把。
“是吗?我妈从来没跟我说过,”罗杰有些讪讪的。小灵见机插了一句话:“过几天就是‘五一’,方姨和何支书就在那天结婚。如果你上门去送结婚礼物,她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吗?”
“谢谢,谢谢凌哥凌嫂。”罗杰非常感激,旋即又表现出一种很不好意思的表情来。“凌哥,还有一件事情要求你。”
看着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大汉,脸上出现怩扭的表情,这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我对他的好感大增。“罗杰啊,凡事都好商量,有什么事情都说出来吧。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对不对?”
“是这样,我们这些摆摊的,现在日子很不好过,想请您帮忙给我们把场地都平整了吧。”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上次修路是全镇商户集资,为各自门前修路。今天为你们的摊贩市场平整场地,他们还愿意出钱吗?”我问他。
“如果到了雨季,整整一个月不能出摊,让我们拿什么养家糊口?到时候还不是要占道经营,害得大家都做不好生意。”
“那好,我在管委会会议上提一提,争取大家同意出钱。但是你们这些摊贩也应该积极一些。上次下雨我好心好意送了几车沙石,大家不光不领情反而说我办事不牢。真气死人了。”
“凌哥,以后不会了。我这就跟大伙说,争取大伙也出一部分钱,把摊贩市场搞得好一点。”
“你说话他们能听吗?”
“没问题,现在他们听我的。”罗杰说得非常自豪,我仰起头,凝视着他的脸,
“看来你还有一件事情要求我,”我很郑重其事地说道。“这就是让我支持你,让你成为摊贩中的许文强,对不对?”
不等他回答我就接上去:“没问题,我一定支持你,因为你具有一种优秀的品质,勇敢,负责,这就能让你不管身在何处都能够聚拢人心,团结同志。”
罗杰听了我的话非常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拍了拍他的胳膊就和小灵一起走了。突然我觉得刚才我说的话好耳熟呀,这不就是上学期于爷爷说我的吗?怎么就……。我感觉到自己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是从网上把我和刘老师的谈话录音传到金哥那里的。听完录音以后,金哥那里迟迟没有消息发过来。足足让我等了好几分钟。最后信息过来了,只见电脑屏幕上闪着“凌云志是个好同志!”。
看了这句话,我百思不得其解。还想等着看看有没有下文,不料金哥下线了。随后我和小灵讨论了半天,都不得要领。不知道金哥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每次遇到这种复杂问题的时候,我都会去找于爷爷,这次也不打算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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