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

第二百一十四章 出发(上)
包括段天星在内，西南基地的所有人其实都没有迁徙如此多人口的经验，也没想到四百人的死讯借着幸存者之口带回到铁丘镇之后，让铁丘镇陷入了空前的恐慌之中，几乎是一个上午的时间，本来安排好的集合出发地点就变成了一片空地，没有一个平民敢在此逗留。
这四百人是从两千三百人中选出来的壮劳力，竟然连西南基地的边都没摸到，就全死在路上，这些平民脑袋再笨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离开铁丘镇，流言蜚语到处流传，甚至有人胆大包天，企图拉拢一些同样不怕死的家伙琢磨着占领铁丘镇，自己当家作主。
他们所依仗的自然是段天星事先发放的那些资源，尤其是半个月的压缩口粮，幸好老段没有给这些连枪都不会打的家伙发放武器，否则，这些已经蠢蠢欲动的笨蛋不立刻暴动才怪！
段天星只好带着人不辞辛劳地重新聚拢平民，强迫这些人出城，那是相当简单的，想要将这小两千人安全带到西南基地，就已经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荒野中只要稍微出一点危险，甚至宿营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惊慌喊叫，估计已经惊慌失措的平民会立刻炸营，全都作鸟兽散。
如果让王平与身边的战士面对一百人的责难，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如果是一千人，那就会比较麻烦，现在是一千九百人的平民对他们投来不信任的目光，王平这边却只有太岁、黑杀、暗割、段天星、林洪、狼牙、野猫与二十个强化战士（龚茄子、春来、番茄等人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事情就不是麻烦那么简单了。
问题就在于，他们是战士，不是保姆。
杀光这些人比带他们走，现在看来要容易许多。
“太岁，恩。 太岁老大，你真的做主把那四个人带回铁丘镇？”春来已经从无线电里听过事情始末，面见到太岁时，依旧忍不住再次确认道。
“是呀，你咬我？”太岁没好气地说道，显然对于茄子与他怄气还在耿耿于怀，肉团半靠在雪地车边，先是瞧了眼镇口外那条狭窄的雷区通道。
有将头扭到镇子这边，看都没看春来一眼。
“为什么？给我一个真正的理由吧，我去跟茄子解释。
”春来有些无奈地说道，他当然清楚西南基地这些人地可怕，同时，聪明的家伙也明白不能降低身份去阿谀他们，否则真会被排斥，不如用平等的语调。 反而会被接受。
太岁还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听着春来说的如此不卑不亢，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失礼，站直了身子，很正式地回答道：“那四个人企图干掉茄子。
没有成功，不管是出现危险就会将茄子送出去吸引北极熊，还是单纯地想巴结他，你不得不承认他们也保护过茄子一段时间。
两相抵消，自然是两不相欠，如果番茄因为得不到他们的援助而死，那也是番茄运气不好，你不能因为某个人见死不救就枪毙他，道义谴责和夺取生命并不是一个概念。 ”
似乎是发现春来一时间无法接受太岁的逻辑规律，最强生物淡淡一笑，补充道：“从根本上讲。
我不是人类，只是一个生命，所以，在我看来，弱肉强食是自然法则没错，众生平等同样是自然法则，为了生存，高级生命猎杀低级生命很正常。 但是。
除此之外，任何无意义的杀戮都是没有道理地。 面子这个东西与宝贵的生命相比，不值一提。 ”
春来这才露出恍然的神情，还没等他继续说道，王平的声音已经从飞艇舱口传来，“老段已经将分散的居民都聚拢到前面的开阔地上，咱们过去吧。 ”
“ok！”太岁转身对着还在闲聊的强化战士用英语喊道：“先生们！全副武装！干活了！”
林洪并没有见过小两千人聚集在一起，他以为会是十分壮观的场面，结果站在坡顶向下看，差点觉得自己来到了生活用品垃圾堆，这些人根据相互之间地熟悉程度分成了大概几十个小团体，多的有四五百人，少的有十几个，还有一些估计是生面孔，随便找了个地方就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裹满了任何能找到的塑料布、广告布甚至是石棉瓦，真的和垃圾堆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这里点燃着几十个大火堆，多少有些热乎气，再加上每个人都吃到了段天星分发地食物，恐怕光是聚集这些人的时间里，就要有倒霉的家伙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中咽气。
一千九百二十三人。
这是长毛男在扫描器地帮助下得到的准确数字，与铁丘镇入冬前那八千多人的数据对比，少的可怜。
所有人都无精打采，或者说，这些妇孺、残废、半大孩子面对机枪、突击步枪与一个身高两米半的钢铁巨人，连一点逃跑的念头都没有。
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没有。
王平尽量让自己站的高一些，借助与段天星联网地便利条件，无形中增加了一个高音喇叭，准备对这些人喊话，长毛男突然意识到，无论是战前还是战后，他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王平没有来由地发觉自己有些紧张，稍微调整了一下脑内分泌，这才喊道：“各位！铁丘镇并不安全，我希望大家能听从龚城主之前的安排，在我们带领下前往西南基地！我们保证给大家最好的生活条件与生命安全！”
鸦雀无声。
这些得知先遣队全军覆灭的消息后一轰而散到镇子各个角落的平民，被老段的枪口强迫着聚集在一起，不反抗已经是他们的奴性在起作用，想要这些人向他们认定送死的路上走，绝对不可能。
王平明知道这个情况，却依旧执拗地希望能够转变这些人地想法，确实够讽刺地。 尽力规劝不信任自己地人，目地却是救他们的命。
人类总是很自以为是，无论是战前还是战后，似乎都没有人会意识到这个最致命的弱点。
自以为是让人类把冰川融化，北极熊淹死当成了自然规律。
自以为是让人类忽略了过度消耗能源带来的危害。
自以为是让人类制造的臭氧层空洞变成了噩梦。
自以为是让人类肆无忌惮地砍掉一片片雨林。
自以为是让人类最终毁灭在自己手里。
暗割看着这群被包裹在破烂里，多数只露出眼睛却依旧散发出不信任乃至惧怕眼神的平民，咒骂道：“去你妈的！为这帮混蛋冒风险不值！爱死死去！老娘不管了，王平！咱们走！”
“等等！我跟你们走！”人群中忽然站起一个男人。 龚茄子脸色立刻变了，下意识地抬起突击步枪，拉动枪栓！
人群一阵骚动，所有人立刻都离开这个男人最少二十米以上。
“茄子，把枪放下！太岁已经决定放过他，太岁地决定就是我的决定！”王平语气有一丝不快，不仅仅是茄子的卤莽，还有这个男人的身份。
他是四个平民之一。 不到二十岁，低眉顺眼，从外表看就是个标准的窝囊废。
“说话的是王老大吧？我叫三孙子！你刚刚说跟你们走可以保证我的安全对吧？”三孙子有些颤抖的声音暴露出他确实在害怕，也是在赌博，“既然刚刚那位太岁大爷给了我公正。
我相信你们！我跟你们走！茄子大爷如果还在生气，我愿意天天吃你地大便，只要你放过我！”
茄子咬牙瞪着这个男人，忽然笑了。 语气平静地说道：“起码你够种，也够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做能活命，这年头，确实是活命第一，别的都是狗屁。 ”
三孙子没有听到龚茄子说什么，看到那只突击步枪已经放下，彻底松了口气。
知道自己赌对了，尽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穿过人群，向王平这个方向走去，他可是亲眼看过面前这位仁兄是如何对付北极熊的，有他保护，只有白痴才在这个鬼地方等死，当然。
三孙子并不指望别人相信自己。 毕竟他在这些平民眼中也是个白痴。
“好吧，最后问一次。 还有谁愿意和我们一同离开？”王平高声叫嚷道。
只要能活命，偶尔吃点排泄物并不希奇，天天吃大便可就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事情，既然有人宁可做这种事情也要离开，陆陆续续有几个人从人群中走出，全都是留在铁丘镇也肯定会死地老弱病残，其中有个少年，忽然从人群中站起来，死命拽着另外一位年岁接近三十的妇女，无论妇女怎么挣扎哭喊，甚至是滚地耍赖都不松手，瘦弱的少年明显拖不动妇女，他是真急了，狠狠甩了妇女一巴掌！刚刚变声的嗓音尖声叫道：“奶奶！爸已经死了！不能让他白死！咱们一定要去西南基地！”
妇女被这一巴掌吓住了，不再挣扎，机械式地被少年牵着，加入到离开地队伍中。
最后，包括李青、吴弹头与张天养的家人朋友在内，一共有七十七人随同王平众人踏上旅途。
三十四个小时之后，主控者前进基地的控制中心收到一份飞艇部队的任务简报。
内容相当简单。
“清理任务完成，无异常，转成放养模式，正在返航途中。 ”
铁丘镇就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