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万俟堂的神色恍惚的站在原地,眼神透过青藤打下的阴翳落在有些凌乱的青衣上,身体僵硬而又茫然。
无形中,他的防备却消散了不少。
“嗤——”石小楼挑起桌上的佛经收到宽大的衣袖里。
他想着眼前这道士还真是好忽悠,随口几句话就能将他说动了……没想到这道士看似成熟的外表下,倒是罕见的好骗啊。
如此看来,倒也有两分可爱。
这般看来,石小楼看万俟堂的眼神倒也不再是之前的单纯的不耐与隐藏极深的厌恶了。
“你之前一直在这古刹寺里吗?”
两人之间涌动的短暂沉默终是被万俟堂打散,他打量着周围朴素的屋院,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喜淫好奢的妖物会呆在这么个地方。
“托你的福。”半晌,石小楼似笑非笑的斜靠在石桌边,缓声道,“若不是你这道士之前不问是非便要取我性命,如今我怕还在藏妖林的溪池边……”
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他手中的瓷杯倾斜,凉茶沿着杯壁缓缓流下,溅到脚下浅褐色的泥土中,晕出一个圈儿来……
万俟堂死死地盯着那湿了一圈的土地,眼里是淡淡的愧疚,“那日我本是寻一大妖,万万不曾料到那大妖匿藏手法着实高超。”
“于是你便将我当做了它?”石小楼握着杯壁的手紧了一瞬,“你可知,我差些因此丧命?”
“你们妖物多是狡诈之辈,况我见你——”模样实在非是凡间所有,师门有言,颜过则为祸。万俟堂还是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人总是会在关键时刻爆发趋利避害的本能,话在口中绕了一个弯儿,他看着石小楼眼中的不平,叹了口气,“……是我不对。”
“都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
“以后还敢不敢了?”
“……”万俟堂眼前闪过一阵迟疑,可还是无奈道,“若你没有害人之心,我自是不会对你动手。”
“……哼!”石小楼手中的茶杯在空中转了个弯儿,随后稳稳的落在了石台上。
万俟堂:“……”
庭前青藤交织于木架上,一阵清风吹来,木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仔细看去,青衣白影,倒也和谐。
……
古刹山门。
浩大的仪仗队伍已在林中青石板道上若隐若现。
常远站在一群僧人的正前方,身边是古刹寺的老主持。
“常远,你的心乱了。”
老主持已经非常年迈了,虚白的眉毛长长挂在两侧,颧骨上的皮肤松松的坠着,他微微眯着的双眼,让人看不清表情。
“前些日子,你可是收留了一个香客?”
“……是。”常远并没有说,其实是那人死皮赖脸硬住下来的。毕竟,自己最后还是默许了不是?
“时也,命也啊。”老主持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似乎是放在了仍旧有些隐约的皇家仪仗队上,“如此,老衲身体已是大不如前。常远,你便待我,好好迎接凤驾。”
机灵的小沙弥早就站在了老主持身后,他上前一步将老主持稳稳搀住,虚虚的对着常远点点头,便随着老主持缓缓走进了庙里。
直到老主持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常远的面色仍是依旧如常。而然他的心里却并非如此平静……
凤驾缓缓地接近山巅古刹,他隐隐看见了那刻着飞凤的轿子,展翅欲飞的凤鸟正昂着她高傲的头颅,一步一步的登顶山巅。
滚动着佛珠的手指一颤,常远终是比了比眼,喉间滚动的,是一个熟悉到刻骨的名字……
“姒茗啊……”
像是一声叹息。
凤驾中,美貌的女子嘴边玩起一个勾人的笑容,眼里尽是精光闪过。而不过半刻,便归于平静……将手中襟帕缓缓放于唇边,再看过去,勾人不在,却是荡漾在碧波中的一片柔情似水。
“恩?”似是有所感应的,石小楼压下心中的憋闷。四周的香火气淡淡退去,辗转而至的是一片粘腻的香甜。
暗沉的乌云遮住了天空,是大雨将至。
万俟堂皱眉看着上空,一向沉着的面孔多了两分焦躁。
“她来了!”他说。
她?
她是谁?
石小楼猛地抬头,却惊觉喉头一阵腥甜。
侧脸的图腾隐隐有发热的预兆,他推开身边的万俟堂,匆匆的转身进屋,将门狠狠地用法力关紧。
古刹寺内是风雨欲来之兆,不论如何,他都得熬过这次发病。
毕竟,寺里还有个人,他必得倾命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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