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若柳絮,层层叠叠落在地上,将台阶下的血迹血腥慢慢掩盖得毫无痕迹。
廊檐下的两具尸体因毒之故,早已青黑。
萧元帝使了个眼色,小松子便让人戴了金蚕羽丝手套将徐淑妃和秦溪的尸体抬了下去。
台阶之下,安平伯铁青着脸,一语不发。
“如何?”萧元帝淡淡开口道:“徐淑妃与秦溪皆认罪伏法,安平伯是想继续造反,还是束手就擒啊?”
安平伯抿着嘴,眯眼瞧了瞧萧元帝身后一群不知是因寒冷,还是因害怕而正瑟瑟发抖的大臣,不屑的冷笑一声。
他安平伯手里头,可不止这带来的周家军啊。
黑铁骑的兵符他早已鉴定过真伪,黑铁骑与周家军联手,萧元帝和萧家军再厉害,又能奈他如何?
见天色沉沉,风雪愈发势大,安平伯从袖中抽出一只竹筒,往空中一抛。
“砰砰砰”,三朵金光闪闪的红色花火立马在空中绽放开来。
声音刚静下一瞬,忽而一阵大风刮过,像是一团乌云裹挟着风雪疯狂席卷而来。
众人拿袖子挡了挡脸,避开那飘过来的雪花和刺过来的冰碴子。
再放下袖子时,只见一队身着黑色铠甲,头戴黑色头盔的军队立在了安平伯身后,高大威武而恭整肃静。
即使在这暗沉雪天之中,众人也明显看到了那铠甲头盔泛着的冷光,像是乌云蔽日中刺出的光线,让人不由晃眼。
“这……这不是镇国公府的黑铁骑吗?”
认出黑铁骑的人惊呼起来。
安平伯拿出袖中的黑铁骑兵符来,玄铁红光闪闪,玉石莹润细腻,麒麟纹路模样雕刻得栩栩如生。
“本伯有镇国公临行前亲自所赠黑铁骑兵符一枚,萧山王?”安平伯脖子略伸,嘴角微勾道:“这样……你还要和本伯争吗?”
黑铁骑只认两样,一样是主人,一样是兵符。
顾延琛不在,只有他安平伯有兵符,可不是只能听他的了吗?
萧元帝呵呵一笑。
“啪啪啪”大掌早已拍了起来。
“安平伯。”萧元帝笑了笑,“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手中这块兵符是真的?顾延琛那小子也真是去云罗国镇压叛乱赶不回来了啊?”
安平伯拿着兵符的手一僵。
“刷刷刷”,四面八方的白光朝他射过来。
安平伯眯了眯眼,再睁开眼看过去的时候,所有黑铁骑无一例外的将手中红缨枪指向了自己和周家军。
“你们……”
“安平伯这么生气做什么?”萧元帝手里提着兵符,含笑道:“真的这一块,延琛早放在了朕这里,你找的那一块,是延琛转让人做的赝品。
用料倒是一样,不过纹路细微之处,却是差得远了。安平伯你没见过黑铁骑,假的当做真的,也不奇怪。朕,不会笑你的!”
“你……”
安平伯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手中的黑铁骑兵符也仿佛带了刺,扎得他从手上疼到心里。
他脑中飞快思索着,顾延琛连黑铁骑兵符都交到了萧山王手里,那或许顾延琛自己也没有走,更或许,楚洵也没有中招。
若真是如此……那便只能擒贼先擒王了!
安平伯捏了捏手中的假兵符,厉声道:“博哥儿!动手!周家军,冲出去!”
锦衣卫还没有来,周家军冲出去缠住黑铁骑,苟博再擒住萧元帝,他又早和胡多问说过,让胡多问的亲信亲自来接应。
虽然西戎那头人不多,但是暂时稳住局面,用萧元帝和顾宝笙的性命,逼迫萧元帝自己退位,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安平伯的话落下之后,身后身旁俱是死一般的寂静。
安平伯意识到不对,忙转头看过去。
“哗哗啦啦”红缨枪与头盔齐齐放在地上,一众士兵随苟博朝台阶之上的萧元帝拜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整齐响亮,没有一丝一毫的别扭与不愿。
安平伯震惊的目光落在那一片周家军身上,眸光慢慢的转到苟博头顶。
声音颤抖,愤怒几乎要破膛而出,“是你?!”
背叛他的,竟是他寄予厚望的亲儿子?!
苟博如玉白皙的面容因这雪天寒冷,两颊带了淡淡的青色,红润的薄唇也有些青紫。
然而,嘴里吐出的话,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是我。是我不愿您再造杀孽,以下犯上,祸乱朝纲,亡了南齐!”
“孽障!”安平伯嘶哑的声音咆哮道:你这个畜生!我是你亲爹啊!你是要弑父啊!”
苟博垂下眼睫,没有否认,只语气平静的陈述道:“杀妻求将,卖子求荣,弑君夺位,不顾百姓。比起父亲的所作所为来说,我只是学了皮毛罢了。”
“你?!”
无可争辩的事实,安平伯此时竟有些心虚。
但眸光触到薛御史,安平伯立刻心生一计。
皱眉痛心的骂道:“先前不过是意外,如今我只认你一个儿子,你还与我这个爹爹为敌做什么?
女人和爱情是这世上最无用,最低贱的东西。但凡你无权无势,这些东西都会离你离得远远的!
你若喜欢薛慕棠,若你成者为王,登基为帝后,封她为后都可以,你若败者为寇,你以为她还会喜欢你吗?
我若身死,你便是罪臣之子,你凭什么认为薛慕棠还要嫁给你啊!”
安平伯说这些话时,眼里满是怒其不争。
他辛辛苦苦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却折在一个女人手里,还要为了那女人造反!
想到此处,安平伯愈发坚定了要除去薛慕棠的决心。
知父莫若子,苟博即便没有抬眼看他父亲的神色,却也知道,那冷硬的杀心,绝不会因此而更改。
沉默片刻,苟博淡淡的肯定道:“棠棠会的。”
顿了顿,苟博又淡笑道:“她若不会,我便云游四方,四海为家,做个劫富济贫,为民除害的侠义之士便是。”
安平伯气得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疯子!”
他的儿子,真是疯了!
“博哥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安平伯沉声道:“你若真要帮他们,那……薛慕棠的命,你是要还是不要了?”
安平伯的话刚落,就听见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
“自然是要的。”
是薛慕棠?
安平伯惊愕抬眼一看,可不就是一身暗红色劲装的薛慕棠吗?
身上还披着苟博的大氅,风雪里一道暗红色尤为明朗鲜艳。
而那道那道那红色在看到苟博的时候,几乎是像利箭一般飞了过来。
一阵馨香散开,大氅便披在了苟博身上。
“你……”安平伯气结,“你……你……”
薛慕棠竟然没事儿?!
“我怎么了我?”薛慕棠怒不可遏道:“你口口声声说小傻子不孝,可你自己又慈爱到哪里去?
你只是把小傻子当成杀手来利用,小傻子当年那么小,你就让他天天被毒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小傻子,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家。
你说你爱徐淑妃,爱秦溪和小傻子,可是你做的一切,分明就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是自己想登皇位!
小傻子被苟家夫人毒打变成小傻子根本就不是意外,是你!是你故意让他变傻子后,有意将他塞到薛家做奸细!”
安平伯眼中倏然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掩盖下去。
“黄口小儿!简直胡说八道!”
薛慕棠一点儿不怕安平伯,声音更高了几分。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小傻子自己武功高强,便是被打也知护住脑袋,不会被打到要害!
若非他身边的人听了你的命令,从中作梗,他怎么会变成任人欺凌的小傻子?
你这个亲爹若真是爱小傻子,真的信这个儿子。又为什么要在他的饭食里下绝情散?又为什么要在我的粥里下绝情散?”
“绝情散”三个字一出,安平伯彻底愣住了。
“说到底。“薛慕棠含恨瞪向安平伯道:“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最珍惜的只有你自己的性命!小傻子在你心里,根本就是命如草芥!”
安平伯怔愣一瞬,很快回神过来。
怒骂道:“你闭嘴!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蛊惑博哥儿,博哥儿才会不认我!”
头一转,安平伯便一脸焦急的解释道:“博哥儿,事情并非如此,你不能听这黄毛丫头一面之词,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苟博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而不是像他那般,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
若要杀萧元帝,他现在还真得非这个武功高强的儿子不可!
但苟博只是跪在地上,语气平缓道:“儿子不杀陛下,并非只是因为棠棠的缘故。
而是……儿子知道,你若弑君,南齐西戎必乱,黎民百姓必苦,儿子当捕快时,已见多了百姓凄苦悲惨,实在不愿……您再造杀戮了。”
“你……”
正如牛耕田耕到最后一块,很快便可到水到渠成,万事大吉的那一刻,但忽然牛的倔脾气上来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听人差遣。着实让人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但不等安平伯再劝说,台阶上早已站了两对璧人。
楚洵一身黑衣,顾宝笙一身白衣立在一处。
顾延琛一身青衣,北堂离一身红衣又立在一处。
几人容颜俱是生得极好,眉目如画,气质清贵,令人见之忘俗。
安平伯神色一变。
楚洵和顾宝笙没有中毒,顾延琛没有出征,而北堂离……也没有跟胡多问在一起?!
锦衣卫与黑铁骑,还有萧家军、周家军……他岂非是回天乏力?!
瞧见那一身红衣,国色天香,媚色天成的女子,安平伯下意识的喃喃道了个名字,“灼华……”
北堂离妩媚潋滟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气,眉宇间虽笼着淡淡的妩媚春色,但面容冷淡得像这冬日的冰雪,沉静漠然。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安平伯回过神来,伸手指着自己,着急的大声道:“阿离!阿离!我是你的父亲啊!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你难道宁愿帮着萧山王那个老贼,也不愿意帮你的亲生父亲,甚至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杀吗?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你愿意嫁给延琛,父皇一登基你便是公主,他便是驸马,哪里不好?”
北堂离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容貌愈发明艳动人。
“父亲?你怎么有脸说出口啊!哦,也是,你这样没皮没脸,杀妻求将,甚至杀子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
我娘亲早死了,受尽了辛酸,吃尽了苦头。她临死前,再三嘱咐我,这辈子……不要认什么所谓的父亲。
所以……我这辈子,只有母亲,没有父亲!安平伯……你受死吧!”
话落,北堂离手中的薄如蝉翼的金叶子便飞向了安平伯,迅猛如潮,来势汹汹,仿佛千万金叶朝安平伯袭来。
安平伯神色焦急,手往苟博和薛慕棠那儿一抓,便想抓两个替死羔羊。
但薛慕棠的动作比他更快,许是知道苟博跪久了腿麻乏力,薛慕棠将苟博的腰一抱,便立马离地三尺,朝廊檐下奔去。
安平伯再试图去抓住身后的周家军,用旁人的血肉身躯做挡箭牌时,已然来不及。
“咔嚓,咔嚓,咔嚓……”
安平伯的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关闭的宫门上,高高挂在半空之中,金叶子撕扯着他的皮肉。
眼见大势已去,北堂离杀意十足,安平伯不怒反笑。
“哈哈哈。杀我?”安平伯将脖子往左一偏,冷笑道:“你杀啊!你今日弑父,你以为你在南齐还有什么好名声?这些百姓不会用唾沫把你淹死吗?
你不愿意认我,博哥儿也不愿意认我,你们都恨我,那又如何?
这辈子我都是你们的父亲,你们骨子里流着我的血,注定要做我安平伯的儿女!你们这么恨我,那你们杀了你们自己,别要这让你们觉得肮脏嫌弃的血啊!”
北堂离脑中倏然闪过许多她母亲临死前的画面,摇摇欲坠的木屋,满地嫣红的血液,形如枯槁的母亲……
她手中捏着的金叶子,缓缓抬了起来,指向的方向,正是安平伯。
弑父的名声,背上,也无妨!
“阿离!”顾延琛伸手按住她的金叶子,朝她摇了摇头。
“你身子还虚弱着,莫要再动用内力了。弑父的事,我替你做。你厌的人,我为你杀。”
“阿琛……”
北堂离还未来得及阻止,顾延琛手中便散开一片飞刀朝安平伯飞去,刀尖紫光微闪,仿佛一阵疾风。
众人还未看清,“咔嚓咔嚓……”
安平伯的四肢还悬在门上,然而一张脸早已青紫发黑,偏偏又没有断气,只是痛苦的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费力的想要求救。
北堂离嘲讽的朝他一笑,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给顾延琛仔细轻柔的擦起手来。
杀安平伯这种人,当真是脏手啊……
一旁被薛慕棠扶住腰的苟博忽然心口一痛,朝薛慕棠重重倒了下去。
“小傻子!小傻子!”
薛慕棠惊呼着将苟博扶着,让他慢慢的平躺在地上。
楚洵带来的鬼医立马三指一触,为苟博诊起脉来。
“鬼医,小傻子怎么样啊?!他有没有大事啊?!”薛慕棠几乎是要急哭了。
顾宝笙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鬼医医术高明,不会有大碍的。先让鬼医诊脉吧。”
薛慕棠点了点头,不敢再打扰鬼医诊脉,只双手紧紧的握着苟博的手不敢松开。
“苟博中了绝情散,虽然他自己逼出来一些毒,可到底毒素未清……”鬼医说到此处,不禁摇了摇头。
“那可有法子治他?”
“这个……有是有,不过艰难些,且一着不慎,或许,他就要成真的傻子了。”
“他若真成傻子,我也陪他一辈子。”薛慕棠抓着苟博的手,眼泪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鬼医叹了口气,“不会有大碍的,先送到屋子里去,我给他扎两针。”
萧元帝朝小松子点点头,一行小太监便要过来将苟博抬走。
“不用了陛下。”薛慕棠哽咽道:“我来抱他吧。”
她怕旁人没个轻重,反倒伤了苟博。
萧元帝点了点头,便见薛慕棠将苟博直接打横抱起,跟着鬼医飞奔离去。
一众哆哆嗦嗦的大臣瞧见黑铁骑、锦衣卫、萧家军、周家军俱是一家,这会儿心里才安定下来。
不约而同地朝萧元帝跪拜下去,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大臣,今儿朕也乏了,你们也累了,都回去吧!”
“谢万岁!”
小松子不用萧元帝提醒,便忙吩咐小太监送这些大臣出宫门,又让人守着还挂在宫门上,吊着一口气没死却痛苦万分的安平伯。
顾延琛见北堂离面色苍白,身子虚弱,想到前几日自己也着实对她太过分了些,心中是又疼又悔。
怕北堂离瞧见那安平伯恶心的死状,顾延琛便揽着北堂离的腰肢与萧元帝告退。
“陛下,阿离身子不适,微臣先陪阿离回去歇息一会儿。”
北堂离在萧元帝和萧琛面前要守君臣之礼,然而萧元帝却是把她当成大半个亲闺女来看的。
见北堂离如此虚弱,心里也有些心疼。
“小松子你去库房收点儿好东西,亲自送到镇国公府上。”顿了顿,萧元帝又眼带警告的看了眼顾延琛,“仔细照顾着阿离,再让朕瞧见阿离委屈了,休怪朕不客气!”
这是打量着他不知道顾延琛借机欺负阿离的事儿,可以为所欲为呢!
倒不是他这个义父不开明,可,在西戎之时,阿离为救他的女儿笙笙,被欺负,那是迫不得已。
可回到南齐还这么着血气方刚,热衷房事的,若是有孕,岂不是要坏了阿离的名声?
顾延琛郑重的点头承诺道:“陛下放心,微臣知道分寸!”
说着,顾延琛朝顾宝笙和楚洵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直接打横抱起北堂离就往外走。
顾宝笙瞧见哥哥着急担心的模样,不由轻笑。
她刚刚看到了,哥哥说话的时候,阿离姐姐拧他的腰了,哥哥抱着阿离姐姐走的时候,阿离姐姐还骂他了——“你知道分寸个屁”。
不过她哥哥,似乎的确不大知道分寸。
瞧那阿离姐姐眼底的黛青便可见一斑。
顾宝笙原本还在微笑着看哥哥和嫂嫂打情骂俏,但转头,萧元帝便教训起楚洵和自己来了。
“还没有成亲,广平王府那么大,住不下一个你?成日成夜的往公主府跑,你眼里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楚洵垂眸,像是给先生背书的才子,胸有乾坤,恭敬有加的回道:“正是因为心有陛下和公主,怕公主危险,是以常伴左右保护。”
萧元帝瞪他,“你还有理了?”
偷香窃玉,拐他家的宝贝!哼,采花贼还有理了?
“微臣,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
萧元帝哼了一声,只道:“再有你逾越规矩的地方,你等着朕打你板子吧!”
楚洵淡笑道:“微臣多谢陛下。”
萧元帝摇了摇头,转头问起,“安平伯府和周府,你可派锦衣卫去了?”
“陛下放心。”提起这两府来,楚洵眸光倏然一冷,“一个都逃不了。”
*
安平伯府
府内尚未听到安平伯起兵造反成功的喜讯,却早已一片喜气洋洋,开始张灯结彩,挂起红灯笼与红丝带来。
沈书娆在屋内换了一早上的衣裙,从石青色换到石榴红,又从樱草色换到湘妃色。
满满的一箱子衣裳,几乎试了个遍。
待看到那一抹梨花白,沈书娆清雅的面容才露出一抹笑容来,左手指着那裙子道:“就它吧!”
红玉闻言,将衣裳拿过来,与碧珠一同服侍着沈书娆将那衣裳穿好。
又扶着沈书娆坐在妆奁前,给她细细的梳妆打扮。
铜镜中的女子,北堂离的假面皮早已揭下来,相貌已然恢复成了沈书娆自己的容貌,面容清丽,气质典雅。
美中不足的是,右手和右脚俱是僵硬的木雕,了无生气。
沈书娆用袖子掩了掩,唇边的笑容得意极了。
她也是今晨在安平伯府看到秦溪,才听春海说起,原来秦溪是自己的亲生哥哥。
既然秦溪是儿子,安平伯是老子,自然是她的亲爹安平伯先做皇帝了。
“给我好生打扮着……”沈书娆用左手摸了摸自己温软细腻的面颊,含笑道:“打今儿起啊,南齐的公主便是我沈书娆,而非什么顾宝笙了!”
至于楚洵这个驸马,也理所应当是她沈书娆的驸马了!
瞥见身上梨花白广袖长裙上绣着的绿萼梅,沈书娆灿然一笑。
楚洵从前不愿正眼看她,今日总要知道的,她沈书娆穿梨花白,可不比顾宝笙差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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