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领打扮的中年男人高坐马上,朝地面啐口痰,恶狠狠道:“车内之人快快交出那三个小娘子,我饶你们一命,否则格杀勿论!”
车夫面色如常,无丝毫惧意,镇定道:“公子,暂时不要出马车,等我解决了他们就出发。”
“好。”容访淡淡应声,替苏闲理理耳边碎发,柔声道:“阿玉别怕,待会儿就离开。”
她微微一笑,侧首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为何对沈夫人紧咬不放?”
沈昙雨身子一颤,回想起那惊悚的场景,血肉横飞,满地是鲜血,才恢复不久的面色又变得煞白,“他们是山匪,抢夺了我们随行的财物,看我们长得有几分姿色,起了歹意,便想要抢我们上山做压寨夫人,若非今日遇上二位公子,我们可能性命不保。”
刚才她带着丫鬟和护卫往神医谷方向而去,怕遇上歹人特意选择走官道,谁知忽然冲出大队人马,二话不说就开始杀人,负责护送财物的护卫片刻就全部覆灭,她和两个丫鬟从马车里出来,正对上山匪头子。
“小娘子,看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如跟我上山做压寨夫人,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山匪首领色迷迷的目光盯着她,好像在看盘中之餐。
绿衫丫鬟虽然害怕,却因为自幼在神医谷中生活,跟在沈昙雨身边耀武扬威惯了,并不知道恶徒的可怕之处,故而强行挺起胸膛,虚张声势道:“大胆,区区草寇竟然妄想染指我家夫人,你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哦,你家夫人什么身份?”山匪首领挑眉,挥挥手中的大刀,冷酷的视线盯着小丫鬟。
“我家夫人是神医谷谷主的独生女,也是夜啸国郡马爷的夫人,你要敢掳她,当心丢了命!”
话音刚落,周围爆发出阵阵哄笑,一个独眼男子不屑道:“大哥,那劳什子郡马爷算什么东西,不要和他们废话,直接绑上山去,两个丫鬟就留给兄弟们享受一番。”
头领笑容猥琐,露出满口熏黄的牙,阴阳怪气道:“小娘子快跟老子上山,老子玩腻之前,咱也过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日子。”
沈昙雨连连后退,声音颤抖道:“这位壮士,妾身如今怀有身孕,已是残花败柳,不如壮士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妾身回去后让我家官人给你送几个绝色佳人来可好?”
“呸,什么绝色佳人,老子偏偏就相中了你,不就是怀了孩子么,吃服打胎药落了就是,凭老子健壮的身板,咱们生十个八个不成问题,我告诉你,老子看中你是你的荣幸,臭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把这三个女人给我绑上山去!”
“是,大哥。”
“保护夫人!”众护卫将女眷护在中间,紧握兵器,咬牙拼死杀出个缺口,沈昙雨带着丫鬟逃出,不敢回头只顾往前跑,耳边不断传来惨叫声,尽管她吓得脚步松软,但却不曾停下。
看到对面驶来辆马车,逃生的希望似乎就在眼前,三人顾不得多想,立刻奔到路中央拦下,只盼马车的主人有颗怜香惜玉之心,不要让她们落入歹人手里。
“原来是红颜祸水,沈夫人莫怕,在下会保护你的。”听完解释,苏闲露出温柔笑意,声音清雅如和煦春风,带着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
沈昙雨回过神,盈盈施礼,娇声道:“妾身多谢玉公子。”
车外是兵刃相击发出的清脆响动,苏闲靠在容访胸前,抬手挑开车帘,视线落在争斗上,只见车夫身手不俗,身影灵活似燕子,攻守相宜,闪避间不忘发动攻击,以一敌百不成问题,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清浅的眉色却渐渐拢起,放下车帘,附在容访耳际小声嘀咕几句。
她依然温柔的笑着,不紧不慢道:“沈夫人怕是得罪了什么人吧,那些可不是简单的‘山匪’。”
“玉公子何出此言?我一介妇道人家,平日里连门都鲜少出,怎么可能得罪人呢?”沈昙雨摇头,仍旧认为是见色起意的山匪。
苏闲暗道声蠢女人,这些年丝毫长进都不涨,只得循循善诱道:“这条路是官道,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官家,而且朝廷不久前刚刚下令各地官员加强治安,即使有山匪,也不会蠢到赶在风声正紧的时候出没,而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的拦截你们,竟没有对官兵的惧意,恐怕是大有来头,甚至是官兵都不敢对他们如何。我记得这位绿衣姑娘似乎说夫人你身份不一般,是不是牵扯进了深宅大院的斗争?毕竟夫人你现在有身孕,生下的孩子若是男儿,那便是继承家产的嫡系长子,所以你可能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是她!肯定是郡主!夫人你先于她怀胎,于是她心生嫉妒,想要除掉我们!”绿衫丫鬟语气愤愤。
另一个丫鬟亦点头,附和道:“郡主一直寻各种理由找夫人的麻烦,而且郡主是皇室女子,身份高贵,以权势欺人,这些山匪绝对与她脱不了关系。”
容访见时机差不多,柔声对苏闲说道:“阿玉,他一个人可能应付不过来,我去帮忙,咱们也好早些寻到君无忧为你治病。”
“嗯,你小心些。”苏闲注视他离开,继续道:“沈夫人,我看那些人的身手不是山匪能够有的,倒像是专门受过训练的官家人,在下毕竟是外人,不便插手夫人的家事,只得言尽于此。”
沈昙雨虽然反应迟缓,但也不是愚笨之人,经苏闲提点,很快便确定元凶的身份,当下恨得咬牙切实,只差吃其肉,喝其血,扒其皮,抽其筋,剔其骨。
当初沈昙雨对化名凤言的容访一见倾心,谁知凤言是龙阳君,她便想利用合欢散使二人发生关系,之后借此要挟他娶自己,岂料阴差阳错下她与王渊有了肌肤之亲,回神医谷后不久二人便成亲了。
婚后生活过得还算幸福,王渊对她十分体贴呵护,时常说些甜言蜜语哄她,偶尔两人吵架也是男子先道歉,而女人都是很容易受感动的,她渐渐也喜欢上了王渊,原本一切都很好,直到父亲派王渊去皇宫给夜啸国老皇帝治病,老皇帝痊愈后不仅赏赐金银珠宝,竟还把郡主许配给了他!而王渊最开始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不会答应,但几日后还是用八抬大轿以平妻的身份将郡主迎进了门!
她伤心不平,数月不曾给过他好脸色,谁知父亲亲自来劝说,男人都有三妻四妾,王渊只有两个女人,又是青年才俊,该好好把握住,她无可奈何,却也不能违逆父亲,便与王渊和好如初。
幸而王渊对她念着旧日情份,大部分关怀都给了她,本想就这样度过余生,但郡主不是个省油的灯,每日都会来对她冷嘲热讽,耍阴谋手段对付她,譬如走在路上故意撞她,手端热汤故意洒在她身上。
那日天色晴好,郡主当着王渊的面邀她游湖,态度更是十分友善,她牢记父亲的话收敛性子,便一同去了,谁知在湖上郡主露出真面目,竟然想要推她下去,她死死拽住对方的衣袖,又在丫鬟的帮助下反客为主,倒是将郡主推了下去,这一幕正好被王渊看到,他急忙跳入湖中救起郡主,还打了她一巴掌,那是二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打她,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她忍无可忍,打算回神医谷去,却忽然头晕目眩,为自己把过脉,竟然是有喜了!怀胎的喜悦顿时冲散了她的幽怨,即刻派丫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渊,果不其然,初为人父的王渊十分激动,派人每天顿不同的补品给她,一有时间就陪她在园中散步,还总是同腹中孩儿说话,一家人其乐融融。
郡主假仁假义的来看她,连续多日表现的姐妹情深,俗语有云: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对方送来的东西被她全部封存,向王渊提过不希望郡主在她怀孕期间打扰,但男子却不以为意,就这样郡主仍旧每日拜访,在她的饮食中添加各种对胎儿不利的药物,若非她精通药理恐怕不仅会失去孩子,连为人母的权利都会失去!她将种种证据摆在王渊面前,男子的医术得父亲真传,比她还要高,怎么可能察觉不出,而王渊对郡主始终包庇纵容,甚至连斥责都未有一句,那一刻她的心凉透了。
此后王渊不再常来看她,仿佛她与孩儿被遗忘在角落,即便多次派丫鬟前去相请,传回的消息却是老爷陪着郡主,今夜留宿郡主房内!逐渐府中下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已经失宠,郡主才是府中真正的女主子。
终于她积压已久的怨怒爆发,立刻收拾行囊,嘱咐丫鬟找辆马车,准备回神医谷去住,不愿再看到那对狗男女!
直到她上了马车,王渊的身影也没有出现,她觉得既委屈又屈辱,她可是神医谷的大小姐,向来是众星捧月的,嫁给王渊后收敛性子,尽量做个贤妻良母,他娶郡主进门她忍了,他为郡主打了她,她也忍了,如今她腹中怀了二人的骨肉,他竟然不理不睬,心中可见是没有她的,那她又何必自取其辱地留在这呢!
沈昙雨离开王渊,心灰意冷,路上遇见山匪,她觉得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生简直不能更倒霉,幸而被人救下,经过玉公子的一番分析,必然是郡主不想让她和孩儿活命,所以找人假扮山匪劫持她们,最后杀人毁尸灭迹!
好狠的心!
此刻她已经恨到极点,势必要报复那对贱男女,等回到神医谷她重新得势,就派人先毁郡主的容貌,然后毒哑,挑断手筋脚筋放到妓院,让千人骑万人压,那所谓的高贵的皇室血脉品尝绝望的滋味!之后她再设计囚禁王渊,在后院豢养一群面首,当着他的面日日笙歌,夜夜欢好,告诉那个男人,离开他她依旧能活的很好!
而玉公子和月公子极合她的心意,此等绝世美男子定能让王渊自愧不如,她要从精神和身体上折磨那个负心人!
不得不说千万不要激怒女人,当她们彻底狠下心来时,威力是巨大的!
心绪翻飞间,马车帘幕被掀开,容访翩然进入,坐在苏闲身侧,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语气淡淡道:“都已经解决了,不会耽误阿玉治病的时间。”
苏闲颔首,白皙纤长的手指挑开车帘,看一眼外面尸横遍野的惨状,断肢满地,鲜血成片,眼角余光扫到沈昙雨,见她面色惨白,想必是被容访凶残的一面吓到,但她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因为她对沈昙雨并不信任,这个女人的眼神时常躲躲闪闪,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偶尔打量二人的目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苏闲的直觉向来很准,这个女人定然在打什么不可见人的主意!她刚才附在容访耳边窃窃私语,就是让他表现的凶狠些,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让沈昙雨即使想对他们下手也该斟酌再三。
何况这个女人并不是知恩图报的性子,如今却如此轻易地答应带他们找君无忧,事出反常必有妖,保持警惕总是没错的。
“阿言,你下手也太重了不是,看看脸上都沾了血迹。”苏闲从怀中取出手帕,蘸湿后轻轻替他擦拭,眉眼间神色仔细认真。
容访顺从地任由她擦脸,女子柔软圆润的指尖触到面颊,十分舒服,不禁惬意的眯起眸子,含笑道:“我已经很收敛了,如果不杀干净,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也对,还是你想的周到。沈夫人,如今障碍清除,我们出发去神医谷吧。”苏闲凤眸闪烁粼粼波光,美艳的面容风采迷人。
沈昙雨愣愣点头,地上的尸体令她有些恶心,身边的两个丫鬟早就捂着嘴干呕,她暗忖如今二人已经上钩,绝不能半途而废,只要他们服下谷中特制的药,无论武功多么高强,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马车重新启程,行驶在幽静的官道,苏闲和容访倚在一处,如芝兰靠玉树,二人都着白衣,气质温润如玉,看起来赏心悦目,沈昙雨痴痴的目光望着他们,心中怦怦跳动。
“玉公子和凤公子感情如此之好,不知是如何认识的呢?”
“卿卿,我有些累了,你陪沈夫人聊聊吧。”容访不愿理会对方,径自坐于马车的羊毛地毯,将脑袋趴在苏闲腿上,双臂环着她,打个哈欠道。
苏闲微微一笑,玉手轻轻摩挲男子的发丝,眼神柔和,举止优雅,却开始随口胡说八道,“我和阿言的相遇不太美好,当初我因为身子弱,家族便安排了许多美貌女子给我相亲,让我从中选择几个,但我不喜欢被人安排,作为反抗便乔装打扮跑到小倌馆,结果阿言误把我当作小倌,跟鸨爹说要买下我,我就阴差阳错间与他走了,不过后来还是难逃被捉回家族的命运,娶了三房夫人,而不久前我在街上旧疾突发,昏厥时被他所救,他执意要带我寻君无忧治病。”
察觉男子揽在她腰际的手一紧,苏闲笑容更加灿烂,她知道容访在表示抗议,不满她非将二人与小倌馆扯上联系。
“玉公子这样的绝世男儿,上天是不忍心收的,我必定恳请父亲带你去寻君无忧!”沈昙雨嫣然一笑,清秀的面容飞染红霞。
“在下先谢过沈夫人了,到神医谷后还要多仰仗你啊。”
“公子客气了,能帮上公子的忙是妾身的荣幸。”
……
经过几日不分昼夜的赶路,马车驶进一处山谷,此地没有冬季的肃杀寒冷,四处是翠绿的颜色,能听到鸟儿啁啾的叫声,偶尔看到野兔出没,像极了陶渊明笔下的的桃花源。
察觉温度有所改变,苏闲脱去轻裘,干脆将窗帘挂起,兀自欣赏外面的景色,呼吸山里清新的空气,身体中的污浊仿佛被彻底洗涤,顿觉精神一振,眉宇间是轻快愉悦。
容访宠溺的视线包裹着她,二人十指相扣,女子如花的笑颜惊艳了眼眸,手心传来的热意一直到心底,延伸出丝丝甜蜜,这一路除了有三个花痴女以外,总体来说他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苏闲如今对他的触碰不再排斥。
一路无恙,忽然从树林中窜出几个小童,拦住马车高喝道:“什么人,未经许可竟敢擅闯神医谷,快快离开!”
“大胆,小姐回来你们也敢拦!”绿衣丫鬟一把掀开马车帘幕,神情高傲道。
小童一惊,见车内坐着的果然是沈昙雨,急忙跪下,“原来是小姐回来了,我这就通禀谷主。”他语气急促,点燃一支信号弹发射到空中。
苏闲凤眸闪过丝疑惑,仍旧面色如常,对车夫吩咐道:“继续走吧,有沈夫人在无人敢阻拦我们。”
马车悠悠前行,逐渐进入神医谷的腹地,天色湛蓝,白云漂浮,气氛却不复轻松自在,自从进了谷,路上见到的人皆是神情严肃,双目略显空洞无神,步伐沉重且无力,似乎是没有思想的傀儡,此处的空气中弥漫着阴郁和压抑,容访不由与苏闲对视一眼,意思明显:此地蹊跷!
“已经到了,我们下车吧。”沈昙雨语调轻快,掩饰不住笑意,由丫鬟搀着率先下去。
几人先后下车,车夫由侍童领着离开,苏闲开口夸赞道:“不愧是神医谷,早前听说过神医谷位置神秘,风景宜人,心中已怀仰慕,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景色如此秀丽,简直堪比人间仙境,怪不得能养出沈夫人这样的妙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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