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轻易不到男宠所在的院子,谈何时常见到?
若珏眉头微蹙,扫一眼地上的血渍,吩咐道:“管家,让人将此处清理干净。”
“是。”管家退下,二人抬步进屋,苏闲曼声道:“王爷不喜欢闻血腥味,徐公子这招苦肉计怕是不管用了,不如进屋好好聊聊,兴许有转机呢。”
男子垂首拂去扎进膝盖的碎片,亦步亦趋跟随在后。
屋内除了床和软榻外,已经没有可以坐的地方,二人对视一眼,颇为无奈。
“我们若是不来,徐公子待会儿连床都要扔出去了吧,看不出徐公子如此瘦弱,力气却大得很呢。”苏闲围着男子绕一圈,忽然抬手在他胸前一击,鲜红的血液滴落,略显苍白的唇瓣反而有了几分血色。
男子不语,她继续道:“记得上次来为公子作画,好像被误认为是太女的人呢,公子的弟弟似乎在她手上。”
闻言,男子如剑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疾言厉色道:“你想做什么?若是敢动我弟弟,哪怕拼上性命我也会杀了你!”
若珏睨一眼苏闲,她总是喜欢故意惹人生气,明明做了好事,却非要摆出副恶人面孔,遂道:“本王知晓你因胞弟被太女挟持,故而混入仁王府做她的眼线,可惜她的话向来不作数,如今你弟弟已经被她玩弄得遍体鳞伤。”
玩弄?!遍体鳞伤?!
男子踉跄着后退几步,双目满是不可置信,他的胞弟只有十二岁,想不到太女竟然禽兽至此,若不杀她如何能解心头只恨!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弟弟他……”
“本王从不说假话,你弟弟几日前被人从太女府扔到乱葬岗,奄奄一息,身上鞭痕和烫伤遍布,若非苏姑娘出手相救,为他悉心调养,他如今早已成为孤魂野鬼。”若珏清秀的面容流露出怜悯之意,叹息着摇头。
男子大惊,紧紧握住苏闲的手臂,焦急道:“苏姑娘,我弟弟在哪?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苏闲按住他的某处穴道,男子的手臂无力垂下,“我救人向来是有代价的,徐公子要知道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你弟弟的性命为我所救,你如何报答我?”
“苏姑娘尽管说,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肯付。”男子毫不犹豫地开口。
“好!我不会要你的性命,不过你要去太女府,为我收集太女为女帝下毒的证据,你会失去什么,心里应该清楚。”她语含深意,面色平淡。
太女好色,男子的皮相不错,锦荣国的男子注重贞洁,他能失去的也只有贞洁。
男子微微一笑,不悲不喜,他的牺牲能换来太女的垮台,也算变相为弟弟报仇了,有何理由拒绝呢。
“我同意,现在苏姑娘可以带我去见弟弟了吗?”
“自然。”苏闲从怀中掏出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对若珏说道:“找人代我在仁王府用顿午膳,好让那些人放心。”
若珏了然,女帝的眼线还没有撤走,戏还要接着演。
苏闲与男子施展轻功,躲开暗处之人,前往一处偏僻的宅院。
宅院是她让容访格外买下的,安置着从大陆跟随至锦荣的几名暗卫,此刻他们被苏闲派遣照顾受伤的少年。
院中弥散着浓郁的药味,察觉有人到来,暗卫迅速作出反应,袖中甩出记飞镖射向来者,紧接着长剑出鞘。
苏闲双指夹住飞镖,将其掷回,暗卫闪身躲过,她含笑夸赞道:“反应速度不错,他的伤今日如何了?”
“启禀夫人,服下夫人开的药,那位小公子伤好得很快,眼下正吵着要见夫人。”暗卫收回剑招,看一眼易容的苏闲,她若不张口说话,他绝对认不出,想不到声名远播的穷白公子竟是个如此不凡的女子。
“你继续熬药,我去看看他,让另外几人去外面买些食材回来,这几日你们辛苦了,本夫人亲自下厨犒劳你们。”苏闲招招手,示意男子跟上。
暗卫都闻到过苏闲下厨时,厨房中飘出的诱人香气,想都不曾想过可以尝到美食,故而个个心情激动,拔腿就往街上跑。
推开房门,少年正在为自己涂药,抬头看到苏闲,立刻飞奔下床扑向她,“苏姐姐,你昨日为何没有来看我呢?”
摸摸他的脑袋,苏闲凤眸里的笑意好似点点星光,“昨日姐姐有事,抽不开身,今天给你带了蜜饯。”
她拿出油纸包递给少年,看对方欢喜地接下,柔声问道:“有段日子没见到哥哥了吧?想不想见他?”
“哥哥来了?在哪?”少年顾不得拆开油纸包,扯住苏闲的衣袖急切询问。
“徐公子,进来吧。”
话音刚落,男子立刻出现在门口,看着少年纤细瘦弱的身子,眼中闪过心疼,抱住他道:“弟弟,哥哥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哥哥,那个女人好可怕,每天用鞭子抽我,还用蜡烛和烙铁烫我,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如果没有苏姐姐,我就死在了乱葬岗。”少年紧紧攥住他的衣角,每每想起当时的场景,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男子轻轻拍打他的背,安抚道:“没事了,哥哥再也不会让那个女人伤害你,过不了多久,我们就离开帝都,回老家居住。”
少年探出头来,盯着苏闲道:“苏姐姐一起去么?”
她微微一笑,恍如拂过湖面的风儿,给人以宁和,“我不去,手头尚且有事没处理完,你们先好好叙旧,我去厨房做些吃的。”
暗卫将食材火速购买回宅院,搬着小方凳坐在门口,几双眼睛死死盯着厨房中忙碌的倩影,皆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第一次瞧见穷白公子下厨,没有那种生疏的感觉,反倒觉得十分娴熟,洗菜切菜一气呵成,翻炒蒸煮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优美,简直不像是在做饭,而是在表演。
“想不到穷白公子如此的贤惠,咱家公子有福气啊。”
“公子已经彻底变为妻奴了,每日都念叨着穷白公子,一天见不到面就浑身难受。”
“我家公子对穷白公子也是言听计从,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话说穷白公子身边桃花有点多啊,她难道不顾忌世俗的言论么?”
“穷白公子好像不只是无钱门的门主,还有好几重身份,总之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好香,你们闻到了没?”
“鼻子又没坏,当然闻到了,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苏闲忙碌不休,接连做了十几道菜,瞥一眼排排坐的几人,倒是显得十分乖巧,遂支使道:“擦擦口水,派个人去将两张桌子拼起来,剩下人的将饭菜端到桌上,准备洗洗手吃饭吧。”
“是。”
一切进行的井井有条,众人围坐在桌子边,少年笑逐颜开,与徐公子边吃边聊,暗卫们如风卷残云一般下筷,见此,苏闲眼角微微抽搐,暗忖这都是饿死鬼投胎的不成?容访和东方酌似乎并没有虐待他们吧。
不多时,桌上杯盘狼藉,众暗卫捂着突起的肚子,一脸满足的神情。
“夫人好厨艺,简直太好吃了。”
“如果日后还能吃到夫人做的饭菜,幸福到上天啊。”
苏闲睨一眼几人,悠悠道:“吃饱了就各司其职,我向来奖惩分明,等回去你们可以去食味堂,那里厨娘的手艺是我亲传的。”
食味堂?暗卫们瞬间面面相觑,食味堂可是销金窟般的存在,一道汤就几十两,他们的月俸压根不够看,怪不得无钱门是江湖最有钱的门派,亏得穷白公子赚钱的好手段。
男子耳朵微动,眼中闪过丝光芒,很快湮灭在黑嗔嗔的瞳孔中,“苏姑娘,我把弟弟暂时交给你照顾,等我完成那件事,再将他接走。”
“好,我会将他养得白白胖胖,徐公子先随我进屋,我有事情嘱咐你。”苏闲起身向屋内走去,男子拍拍少年的发顶,跟随其后。
关上房门,她坐在桌边为自己倒杯茶水,凤眸如阳光下的湖水荡漾着潋滟波光,红唇轻启,“徐公子潜进太女府,可想好以何种理由了?”
“如今仁王遣散后院所有的男宠,我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肯定被人传回了太女那里,我的任务失败,自然要找太女复命,到时候再随机应变。”男子心中有了思量,倒也算是可造之材。
“我刚刚拍你一掌,你已受内伤,可以好好利用这点。”苏闲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忽然问道:“男子身上都有守宫砂,不知徐公子可还有?”
男子没料到她问话如此直接,面颊顿时羞红,微微点头。
“徐公子别误会,我只是有东西交给你。”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解释道:“里面是幻药,能够让服药者误以为自己与眼前之人欢好,公子既然有守宫砂,到时候别忘遮掩,以免被发现。”
“苏姑娘可是外地人?”男子收好瓷瓶,深深凝视着她。
苏闲似笑非笑地对上他充满探究的视线,懒懒道:“你我萍水相逢,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徐公子是聪明人,为了你和令弟的安全着想,结束在太女府中的潜伏后,你们就尽早远离帝都,这里虽然繁华,但内里却是腐化的。”
“姑娘言之有理,等事情结束,日后你我再不相见,倘若弟弟问起,我只推说姑娘举家搬迁,以免他回来找你。”
“徐公子请便。”
二人出了屋子,同少年告别,在宅院外分道扬镳。
苏闲回到仁王府,托管家告诉若珏若有事寻她,就派人去容访所在的府邸送信,避免出现凤后和女帝突然下旨传召,她却不在的情况。
……
距离成为御用画师已经过去三日,一切都很平静,苏闲的计划在暗中推进着,容访将碧凝丸一号炼制出来,派人送至若珏手中,就等着女帝缠绵病榻时献上。
天色湛蓝,浮云悠悠,微风吹过荷塘,带起层层涟漪,反射出七彩光芒,迷惑人心。苏闲正在府里的后园石亭中与容访对弈,棋盘上星罗遍布,黑白棋子杀得正酣,可谓战况激烈,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但见管家匆匆跑来,在二人面前站定,气喘道:“家主,宫里派人来请您去作画了。”
伴随啪的一声,白皙纤长的玉指落下黑子,苏闲并未抬头,淡淡道:“可知是谁来请?”
管家看她一副淡定安然的模样,好像一泓温和的泉水,心中的焦虑不自觉平缓下来,语气恭敬道:“是凤后,每年这时候宫里的众位贵君都会找画师绘制自己的画像,将画像交给女帝过目,从而选出明年的秋狩由哪几位侧君陪伴。”
“原来如此,你去告诉来人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就去。”苏闲不紧不慢又落一子,凤眸幽深晦暗好似不见底的黑洞,管家不敢耽搁,先行去通知。
容访吃她一子,凝了凝眉,唇边的笑意难测,“昨晚我辛勤耕耘,在娘子身上留下不少印痕,今天就派上用场了不是?”
苏闲斜睨他一眼,接连拿起黑子,摆出盘耳赤之局,曼声道:“我去换衣服准备进宫,容就在这儿破解这盘棋局吧。”
转身回房,换上一件白色水仙抹胸长裙,外罩轻薄纱衣,墨发挽成简单的百合髻,余下青丝如绸缎垂散,用脂粉掩住肌肤裸露在外的红痕,美丽的面容不加雕饰,狭长的凤眸温和如水,唇瓣不点而朱,气质仿佛清水芙蓉般淡雅,又透着隐约的妖娆,两相结合形成别样的韵味。
将早已备下的幻药藏好,苏闲推门而出,往府外走去。
前来接人的太监正等得有些不耐,听到脚步声回首一瞧,眼前倏地一亮,只觉女子好似踏风而来的仙子,美艳不可方物,他在宫中多年,见过不少美男子,无一人能与她相提并论,若生做男儿身,定是荣冠后宫的主。
“公公久等了吧,小小意思还望公公收下。”苏闲塞给对方一锭银子,露出抹盈盈浅笑,转身上了马车。
“走吧。”回过神来,公公对车夫吩咐,亦掀开帘幕进入车中。
正身危坐,苏闲后背靠着车壁,微微一笑道:“我身为女子,不方便进后宫,公公可是奉凤后之命传召我入宫作画?此事女帝可知?”
太监的视线自从上车就没有离开过她,听到她的问题,几乎立刻回答道:“此次请画师进宫,是为凤后和皇贵君以及另外几位贵君作画,已经请示过女帝的意思,画师不必担心。”
“请问公公,不知与我同时当选的两位画师是否进宫了?”她眼睑低垂,遮掩住一闪而逝的精芒。
“自然,宫中男妃众多,她们被其他人请去作画了,不过苏画师的技艺尤得凤后和皇贵君的赏识,所以才派咱家亲自相请。那日女帝寿辰咱家有幸一览苏画师的大作,果然不同凡响,日后定能成为首席画师。”
“公公谬赞了,我的画技不过尔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我优秀之人多得是。”她语气谦和,不骄不躁,哪怕不发一语,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心中不由暗忖:凤后在打什么主意?请她为数人作画,还将素来不和的皇贵君请去,看来此行要多加小心才行。
太监亦闭口不言,暗暗打量她,觉得此人沉稳谦逊,懂得收敛,定能讨得陛下和贵君们的欢心,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最好不要得罪。
马车行驶至内层的宫门外,二人下车,在太监的带领下往凤栖宫的方向走去。
路上看到宫人皆是行色匆匆,甚至有人撞到苏闲身上,她不由疑惑,问道:“公公,今日宫中可是有事发生?为何他们如此惊惶?”
“苏画师小点声,你有所不知,今日是陛下最宠爱的孙贵君的忌日,每年的今日陛下脾气会变得很差,都要去孙贵君生前的寝殿呆着,这些人是负责打扫孙贵君寝殿的,看来陛下今晚又在那里歇息了。”太监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
苏闲紧紧跟随,并没有多问什么,她对这些皇家秘闻没有多大兴趣,皇宫是个藏污纳垢之所,多少生命无生无息地消逝于此,孙贵君不过是茫茫众人里的一个罢了。
来到凤栖宫,凤后身着华服端坐上首,皇贵君坐于较他靠下的位置,另外几位贵君依品级而坐,此刻正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什么。
太监带着苏闲进入宫内,她施礼道:“臣见过凤后、皇贵君和几位侧君。”
“免礼。”凤后保养得极好的手微动,拂过自己的面颊,侧首问道:“几位都想让苏画师画像,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理应懂得谦让,就让诸位先画吧。”
“多谢凤后。”贵君们语带欣然,唯独对凤后了解颇深的皇贵君用锐利的眸子不断扫视苏闲,想从她坦然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无奈未果,眼中的深寒更加浓厚。
苏闲微微一笑,询问道:“请问几位贵君想要以何处作为入画的背景呢?”
皇贵君眯起眸子,看另外几人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不由得有些心烦,“凤后的凤栖宫不错,那蝶恋花的屏风更是出自名师之手,精致得很,用它作为背景再好不过了。”
“对啊,那张屏风很美呢,若是苏画师能将它入画,岂不是件妙事。”
“就以屏风做背景吧,黄贵君的眼光果然不错。”
“凤后,我们能不能借用一下屏风?”
“请便。既然诸位都已经决定,此建议由皇贵君所提,想必皇贵君也是如此认为,不如一同画了吧。”凤后面容带笑,语气却是毋庸置疑,挥手示意宫人将作画的工具摆好。
屏风摆在宫殿中央,三丈远处放有一张桌案,上面备有各种型号的毫笔,颜色不同的墨,以及上好的砚台和纸张,苏闲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盯着首位要求作画的贵君,直至专注的视线让男子面颊微红,这才取过狼毫笔,低头在纸上勾勒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苏闲将笔放下,待风吹干墨迹,起身拿着画交到贵君手中,对方看后十分欣然,连连夸赞她的技艺。
两个时辰过去,除凤后外几人的画像皆已完成,皇贵君拿着自己的人物像,心中不禁佩服苏闲的一双巧手,的确是个有才华之人,看她的眼神稍微温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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