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青峰养病的几天师父竟出乎意料的大方免了她这几日的功课。
其实她也挺不好意思的,不过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作为徒儿,怎能武逆师父。她就免为其难接受了。
要说青峰山什么最多,必得属竹。无论走至何地总能找得出些许小竹。后山尤其甚。
大概是青峰的某位掌教真的很喜欢竹,或者欣赏它的节气。从这一点上看,人和仙还是有共通点的,就是得有一些高雅的爱好来显示自己的品质。
这种道理就像纨绔当街放马,强抢民女,仿佛觉得不如此绝体现不出来自己是个纨绔。
陌离也喜欢竹,喜欢青竹酒。又尤其偏爱师父小院里的青竹酿制的青竹酒。
据她所说,这竹也是有灵气的植物,跟养孩子一样。师父院里的青竹种了多年必然随了他不近人……不染红尘的品性。其他地方的青竹万万是比不上的。
她讲的理直气壮,仿佛墨子晨不同意她还要再同他说道说道。
他看着默了默似是妥协:“左右不过是扰了几日清静,你若是爱酿,待制成后送我几坛。”
捧着书继续坐回去翻检,眉目含着清冷,动作不紧不慢完全无视陌离这个大活人。
“就这么简单。”怎么和想象的有一点出入啊!
他听着有趣:“哦?那你觉得应如何?”
“至少得端着个冷脸,或者挥袖无情斥责‘胡闹’之类的。”
没什么情绪看过去:“很失望?”
她从容移开眼拍拍额头嘟囔:“忘了酒还放在门外呢,要是被哪个馋嘴的瞧见了就可惜了。”
一溜烟跑开,看着不像是去拿酒,倒像是逃命。
没过半响,她又耐不住寂寞一个人趴在桌子碎碎念:
“听说酿酒呢和做菜是一样的道理,这做菜的人怀着好心情,做出来的菜自然美味。酿酒呢也是这个理。”
说完忍不住瞥了眼石桌对面的人,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狗胆,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师父。
似乎觉得好笑,他配合的抬头询问:“你心情不好?”
摇头,一秒垮下脸,可怜兮兮:“都没有人陪我说话啊。”
动作与表情出其的一致。
他似笑非啼,有时候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天底下的小姑娘都这般古灵精怪。
如她心意放下书:“你想说什么?”
陌离想了想道:“听闻整个仙界内师父的琴艺能够排的上前十,尤其是那首《江城》,可谓是琴之一绝。”
“哦?你倒是清楚,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些?”
她眨眨眼:“这个么,反正我自有法子,师父只说弹不弹。”
低头笑笑:“相由心生,情由意动,《江城》的煞气太重,不适合,为师就随意弹一曲应景的罢。”
陌离身为狐狸的时候并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也不清楚何谓好,何谓不好。即便如今变成人,有些东西她依旧云里雾里。
例如这曲子,她只觉得当真应了这景,对了这天气,舒服极了,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像是尚在幼时躺在娘亲怀中。
其实她连娘亲的面都没有见过,只是觉得,她尚且容貌如此,必定是个大美人。
不由得道:“真好听!”
嗯?
“你们狐界不是有很多修炼成精的妖,琴棋书画,不在话下。你没听过。”
她摇摇头:“狐界倒是有类似人间达官贵人那样的聚会,但凡逢年过节。不过那种需要的级别比较高,像我这样没什么背景,修为也不高的小狐狸是万万见不到的。”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在桌上:“听你这么说,原来狐界也有诸多规矩。”
“对呀!有一次露露说狐界第一美男九夜要在我们那儿弹琴,你不知道,整坐山连同隔壁还有隔壁的隔壁山头的狐狸精都要疯了。露露有门道,托人帮我们买了两张黄牛票。虽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那时候却不觉得什么,只兴奋异常。”
拿起酒走向一早就埋好的坑:“现在想来,只记得模模糊糊几个音调。还有美男不愧是美男,连喝的水都是一座山头一年只出十坛的冰泉水。”
“你那时候……没什么。”站起来,拿起一坛子酒递给她。
接过来,走上前,放下,小心翼翼埋土。
“以前不曾好好听过,所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就像是她第一次被他抱在怀中,哪怕当时他只是不想眼看一条生命死去。可无论人还是动物,一旦尝到温暖,就不愿意放手。
墨子晨凝望着她:“那你现在要不要同我学琴。”
竟毫不犹豫摇头:“听别人弹是一回事,自己弹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如果我学会了,不就没有理由让师父弹了么?”
他笑笑:“学了,我依旧会弹给你听的。”
陌离还是摇头,如果自己弹就失去了那种意义。
喜欢听别人弹琴,喜怒哀乐万般情绪流淌在音符之间。
没有再劝说,神仙活到他们这个年纪,对很多东西都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使劲跺了跺脚下的泥土,看着就十分严实暗暗点头。陌离高兴拍手道:“好了,明年这个时候就有香气冷冽的青竹酒喝了,到时候师父,你可不能拘着我。”
倘若师父摆个冷脸道,作为一个知书达礼的小姑娘怎么能沾酒这种东西。然后她就可以反问说:“我不是普通的小姑娘,我是一只狐狸,作为一只有个性的狐狸,怎能如此迂腐。”
他肯定就无话可说。
岂料他似笑非笑:“那离儿觉得该饮几壶才好?”
鉴于她一向谦虚:“几壶就有点高了,几杯就好,就好。”
说完立马后悔不跌。
墨子晨满意的收起东西一边赞扬她:“离儿既然有心,要将其余的酒孝敬为师,我也不是那般老头子做派,就暂且收了。”
啊!
“不是……”
冷冷的神情淡淡道:“不是什么?酒是埋在我院子里的,坑是我教你挖的,你要听琴,我也弹了。为师辛苦了许久,几壶子酒就舍不得了?”
呵呵,她干笑挥手懦懦道:“其实,这几壶子酒还不算最好的,徒儿恐辱没了师父,待过几日……徒儿寻得了好酒再来孝敬。”
伸手拍拍她的头,墨子晨难得语气带了明显的笑意:“为师知道了,没关系,为师不嫌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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